精神海是蟲族內心的具象化圖景,無論是山川河流,叢林草原,是豐盈還是荒蕪,都是正常的。


    精神海的天氣則是情緒的具象化,短暫的風雨雷電也都正常。但是凍雨——那代表的是冬季。在億萬年前,蟲族羸弱之時,冬季是蟲族集體迎來死亡的季節。


    當冬季出現在精神海,代表的是這隻蟲必死的決心。


    朱砂此刻很慶幸,自己剛才因為顧慮羅天天,沒對任青下手。任青這隻蟲根本不需要殺,他自己會想辦法去死的。


    與朱砂不同,淩冽簡直快要氣死了。


    他筆直的長腿踩在任青身上,揪著任青的頭發痛罵:


    “難怪你說不想梳理精神海,你本來的打算是騙點信息素,然後就迴前線送死對不對?”


    “雌主請放心……送死之前,我一定會先幫雄主對付那個覬覦雄主的星際屠夫。”


    任青微笑承諾。


    “就收拾一個星際屠夫,我還用得著你?”


    淩冽臉色鐵青,他鬆開手,走到羅天天麵前單膝跪地:“雄主,請您對任青下達雄主令,禁止他做任何傷害自己的行為。”


    “雄主,千萬不要!”任青也爬起來重新行禮,


    “我在前線鎮守,很多任務都需要冒一些受傷的風險。這樣的命令會讓我的部隊失去作戰靈活性。”


    “不是,你們等等再吵……”羅天天精神力使用過度,此時覺得頭疼,


    “為什麽說任青想死,是因為我驅散不了那些凍雨嗎?我休息幾天,再試一次行不行?”


    “雄主……?”任青第一次正眼看眼前的雄蟲。


    這隻雄蟲跟他從前見過的雄蟲完全不一樣,他會允許雌君代替他做決定,會費盡心力救治他的精神海,還會因為不能完全治愈而愧疚……


    任青曾經以為鱗翅目雄蟲都是些虛情假意的騙子,但他能確定,眼前這隻美得仿若精靈的雄蟲不是騙子。他是真心想救自己。


    “抱歉雄主,”任青苦笑,“精神海的凍雨是不治之症,您再試多少次都一樣。沒有蟲能熬過漫長的冬季。”


    “雄主,請對他下達雄主令。”淩冽維持單膝跪地姿態,咬牙請求。


    “這樣啊,那……”羅天天有些怔愣,不能讓任青尋死,又不能讓他失去作戰靈活性。這個雄主令應該怎麽說?


    “雄主慎言。”


    鋒利的硬化蟲刃出現在淩冽頸畔,一縷鮮血緩緩流下。


    任青以瞬移般的速度出現在淩冽身後,挾持了淩冽,笑容猙獰。


    “雄主,我想在婚前協議上做個補充協議,可以的吧?您也不想您的雌君死在這裏,讓您的財產受損吧?”


    “天天,不要聽他的。”


    “天天,答應他!”


    淩冽和朱砂的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羅天天被這場麵嚇得話都不會說了:“任青,你先放開他,有話好好說……”


    “答應我的條件,他就不用死。”麵對盡心盡力治療他的羅天天,任青眼中微含歉意,“否則我就不得不損壞您的財產了。”


    “我答應你,什麽條件都可以商量,你放開淩冽。”羅天天急切迴答,“他不是誰的財產,他的生命屬於他自己!”


    “哈哈哈哈,”任青不禁大笑出聲,“居然說雌蟲的生命屬於自己?那好……我就把這個條件加入婚前協議,我的生命也屬於我自己。”


    他轉頭看向淩冽:“怎麽樣啊?雌主大人?”


    淩冽恨恨地閉了閉眼,是他太衝動了,他應該等到任青登記為雌侍,羅天天拿到懲戒環權限之後再要求羅天天下達雄主令的。


    “既然是簽好的協議,就沒有平白讓步的道理……”


    頸上的刀刃又深了一點,任青感受到被他禁錮的身體因為疼痛微顫,神色卻依舊冰冷:“怎麽,你也想死?”


    “我們可以接受你的條件,但我也要增加條件。”冷靜下來的淩冽又恢複了奸商本色。


    “什麽條件,說來聽聽?”任青微笑,他的目標是尋死,並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


    “我要和雄主共享你懲戒環權限。”淩冽憤憤看向任青。


    “想打我出氣?可以。”任青無所謂地笑笑,“你最好能把我打死,我保證瀕死蟲化暴走時也不會傷到你。”


    條件談妥,任青、淩冽和羅天天一起在協議上簽了字。


    淩冽叫來雌侍登記廳的工作員來帶羅天天和任青一起去登記,自己則和朱砂一起留在休息室療傷。


    “你叫他天天?”


    在朱砂幫淩冽上藥時,淩冽忽然開口。


    “抱歉,淩議員。”朱砂斂目,“天天殿下一直要求我這麽叫他,說不喜歡迴家之後還被稱為聖子殿下。”


    “是嗎,”淩冽似笑非笑,“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我身為雌君,跪地向雄主發出的請求,竟然不如你隨口一句話呢?”


    “您誤會了,天天殿下是關心淩議員的安危。”朱砂完成了最後的包紮。


    “嗬,油嘴滑舌。我不喜歡秩序外的不確定因素。如果你真的不肯來我家做雌奴……”


    淩冽站起來,正色看向朱砂,“很抱歉,我想,我恐怕不能容忍你留在我雄主身邊。”


    “我明白淩議員的顧慮。”朱砂躬身施禮,“還請再給我幾天時間,我會安撫好天天殿下的情緒後離開。”


    “你真的舍得他?”淩冽審視的目光落在朱砂臉上。那雙深邃的異色眸藏了太多他看不懂,但直覺並不簡單的東西。


    “您要聽真話的話……”朱砂微笑抬眼,直視淩冽,


    “如果沒有您的出現,我想我會很願意以雌奴身份留在羅天天殿下的身邊,陪他去看他想看的風景,度過他想要的一生。


    畢竟……他這樣的雄蟲,帝國沒有第二個了。”


    “但是他娶了您,身份就不再是普通聖子。他會走到我無法陪伴的位置,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去拖累他的腳步。而且……”


    淩冽靜靜聽朱砂傾訴。


    “而且……我也絕對忍受不了豪門雌奴的規矩,倒不如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園丁。”


    “難為你想得開。”淩冽眼中寫了讚賞,“朱砂,你的夢想是什麽?”


    “……園丁就是我的夢想。我喜歡植物,如果有可能,未來想要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原野。”


    “我知道了。我會送你一顆農業星球作為你離開羅天天的補償,另外我會安排你一份農業公司的管理職務,你去不去都可以,薪水會照發。”


    “我不是為了錢……”朱砂蹙眉,想要解釋。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為了錢,這些贈予不附加條件。


    如果將來你迴轉心意,願意做天天的雌奴,或者幾年之後,天天他實在放不下你,非要迴到你身邊,我都不會阻撓。”


    淩冽拍了拍朱砂肩膀。


    “這些錢僅僅是一份謝禮。感謝你此時的退讓,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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