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寺鄉涼水井村被襲擊,在紅三十三軍及縣、區蘇維埃政府中引起極大的震動。


    尤其是二竹埡鄉鄒宜明被強迫通匪、紅花寺鄉涼水井村邱成樹被收賣作匪兵暗樁,所造成危害之大,讓紅軍和蘇維埃政府高層深知,與明裏敵人的戰鬥雖然取勝,但暗中的敵人危害更深,稍有不慎,就會造成流血犧牲。


    於是,三十三軍政治部、縣、區蘇政府下令,在全境內廣泛發動群眾,收集線索,開展清匪肅特,嚴防敵人內外勾結,對新生的紅色政權發動襲擊,同時,布署兵力,對寒安寺、二竹埡、玉溪等鄉進行鐵血剿匪。


    寒安寺。


    位於蒲家壩的鄉公所內。


    陳府德團總與陳開誌、陳開竣、鍾度田等上十個骨幹、匪頭目在一間很大的木板房內,聚集著。


    由於不少人抽旱煙,屋內濃烈的旱煙味和煙霧混合一體,讓其他人皺著眉頭,但卻沒人吭聲。


    因為他們之中的所謂大瓢把子陳府德、陳開誌隨時煙鍋不離手。


    “媽的,紅匪硬是他媽的厲害,王司令、範旅長他們那麽多人馬硬攻,都沒能撼動。”陳開誌深吸了兩口煙,吐了一條濃濃的煙霧後,開始感歎。


    “也是,聽說周達山團總和朱二八瓢把子他們,也損失慘重,用事先牽好紅索(即粗長繩)才逃了出去。我們不是見機得快,也要遭慘。”鍾度田也開了腔。


    “老子那天沒按約定的時候出兵,反而讓兄弟們對險關要道嚴防死守,就是寧死親爹,不死自己。”陳府德引以為傲地接話。


    “那是,那是,還是陳團總是善打仗的人,不然我們兄弟們也不會死心塌地跟著您幹呐!”陳開誌看著陳府德一臉笑。


    “我們兄弟中,你陳大瓢把子實力最強,是兄弟們看得起。”陳府德也沒托大。


    “正因為有幾個大哥有實力,紅匪幾次攻打,這裏仍是我們的天下,他們一個腳印也踩不進來。”另一個小頭目一臉恭維。


    “這個年代,沒腦子,隻圖瞎撲騰,那肯定死得早。”陳府德一副老大的口氣。


    “那是。”


    “不愧是陳團總。”


    眾人一派恭維,陳府德也誌得意滿。


    其實,隻有他自己清楚,為什麽那次沒撞入紅軍的坑裏。


    因為他與周達山等人相聚約定統一行動時間,從陝西邊界繞道迴來,就得到了自己暗樁星夜傳迴來的消息:行動已暴露,紅軍已設好陷阱,守株待兔。


    他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閑聊一陣,陳府德咳咳兩聲,向地下吐了口吸旱煙而生的口痰。


    然後,他故作穩重的姿態,慢條斯理地開口說正題。


    “各位都是本團座心腹朋友,今天請你們來,是有要事商議。”


    “我的兄弟們都聽陳團總的。”陳開誌作為最強實力者,首先捧場。


    其他人都紛紛表態聽陳團總吩咐。


    “本團總得到可靠情報,紅匪將會對我鄉列為頭號清剿目標,我們如何應對,要和兄弟們共商才是。”陳府德拋出主題。


    “什麽?”


    “那我們可要小心了,紅匪……”


    一些小匪頭目聽此消息,頓時驚慌起來。


    “大家怕什麽?真來了,我們幾百人槍,還有陝西幾位瓢把子的人馬支持,來了就幹,幹死去球!”陳開誌大口大氣。


    “也是,也是,陳大哥的實力,還怕什麽紅匪?”有人發聲。


    “我們這裏山高路險,在幾個總口子(險關、要道)上布下人馬,紅匪還能插翅飛了進來?”也有人膽氣壯了。


    “陳團總心中自有數的。隻是不知紅匪何時來攻?”鍾度田問道。


    “據可靠消息,紅匪正忙著整內奸,還沒具體行動計劃。不過,紅匪的一舉一動,都脫不了本團總耳報神。”陳府德自信滿滿。


    陳府德自從與鍾度田等人從哥老會攜槍出逃迴鄉,也聚集了不少人上山為匪,但他的股匪與搶了陝軍槍械的陳開誌股匪的武裝實力相差甚遠。


    但他心思活絡,善於結交川陝各大小股匪頭目,而且他糾集不少人在所占的玉皇廟、界嶺一帶大麵積燒荒地,種植鴉片,近幾年收獲頗豐,對各股匪頭目出手也闊綽。


    而且他還聽從智囊鍾度田的獻計,暗中與本鄉、本區,甚至縣裏要員用鴉片、大洋打通關節,而且安插眼線,所以他也算個實力和手眼都通天的人物。


    後來,紅軍進入任河,而且勢如破竹,原來的鄉長兼團總攜大量鋼洋、鴉片,全家逃到陝西紫陽享福了,手下民團兵丁部份迴家務農,而多數上山投奔陳府德、陳開誌等匪頭目手下。


    一時間,寒安寺鄉成了無主之地。


    陳府德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立即率匪眾下山,占據鄉公所,自封鄉長兼團總,並派嘍囉駐守入境險關、要道,在境內稱王稱霸。


    而全鄉境內的大小股匪見他勢大,遂都願歸於民團,就連陳開誌也名義上歸屬民團,還任了副團總兼一大隊大隊長,自率本部人馬。


    這下,國民黨縣政府及川軍、保安軍都認可了陳府德,幹脆派人從陝西繞道大界嶺入境,給他發了委任狀,還送入了不少槍支彈藥,尤其是送了重機槍二挺,輕機槍五挺,迫擊炮三門及一千發炮彈。


    而且來人還教會了匪眾如何使用這些武器。


    正因為此,陳府德才在這位於川陝交界的大山鄉裏稱霸一方了。


    前兩天,他得知消息,紅軍要重兵進入寒安寺鄉清剿他們,他不但沒膽怯,反而一本正經地向境內匪頭目發帖,於今日來商談如何對付紅軍。


    “不瞞各位兄弟,本團總已向陝西的朱二八幾位大瓢把子,二竹埡團總周達山早進行聯絡,他們都陳兵於邊界處,隨時可以援助我們,尤其是我和王三春司令聯絡上了,他答應派他的一個團從城口後裕進入,駐紮在我鄉木王坪,趁紅匪大兵對付我們,他就揮兵從木王坪沿朱溪溝直撲任河區,去捅爛紅匪的屁股。”陳府德得意洋洋地講了自己已作的安排。


    “陳團總有勇有謀,我們都聽您指揮,將前來進攻的紅匪殺他個屁滾尿流。”鍾度田看了看自己的老大陳開誌,首先開口表態。


    陳開誌很滿意鍾度田揣摩到了自己的心意,但自己好歹是這裏最強實力人物,現在要甘居人下,還真不願肉麻恭維陳府德。


    所以鍾度田一開口,他笑著點點頭。


    一看陳開誌的人馬都甘願歸陳府德團總指揮了,其餘頭目自然沒什麽異議。


    其實,紅軍幾次對寒安寺鄉采取的行動,都被敵人有針對性地敵對,不但給紅軍指戰員造成傷亡,而且無功而返,還真如土匪所嘲諷:紅軍指戰員的腳印從沒踏入過寒安寺鄉。


    特別是前次明明通過二竹埡鄉鄒宜明得到準確情報,陳府德民團及糾集的匪眾會與周達山民團匪眾統一在當日夜裏采取行動。


    陳府德會準點率隊伍從木王坪悄然進入任河區的任河鄉朱溪溝村進入,血洗朱溪溝村蘇政府後順勢通過明鏡石的老鷹岩通過染房村,從蓮花寨下任河區所在地後坡居高臨下重兵攻擊縣、區蘇政府、遊擊大隊,給紅軍、蘇維埃政府以沉重打擊。


    紅三十三軍及縣、區蘇政府為了讓陳府德匪眾有來無迴,專門調集紅軍王正坤團及任河區遊擊大隊、任河鄉、村遊擊隊,在朱溪溝左右山嶺設下埋伏,在明鏡石的老鷹嘴的朱溪兩岸配置輕重機槍堵死關口,隻待陳府德、陳開誌等匪眾一旦進入,即關門打狗,讓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可是,二竹埡馬鞍嶺周達山民團、匪眾準時行動了,可陳府德根本按兵不動,隻是派重兵嚴守各出入口,讓紅軍布下的天羅地網,網了個寂寞。


    這使紅三十三軍、縣、區蘇維埃政府意識到,紅軍和縣、區蘇維埃政府高層意識到:作戰計劃及行動方案絕對泄露了。


    之前的一些行動出現異常,他們還以為是有匪兵化匪為民,潛伏在群眾中,給民團匪眾通風報信。


    而這次作戰計劃的泄露,讓他們意識到了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嚴重。


    因為此次作戰方案及具體行動計劃,是紅軍軍部、作戰科、縣、區蘇主席事前具體商定,連參與行動的王正坤團部隊、區、鄉、村遊擊隊都是事前沒告之行動內容,隻在晚七時才統一開始排兵布陣,而在沒有電報、電話等通訊工具的情況下,這麽段時間內,要將在大家都得知行動內容後,無論如何不可能把情報送到陳府德手中。


    何況在行動之前,紅軍早就把守住]進入寒安寺的要道。


    這隻能說明一點:作戰方案一形成,就有人把情報送了出去。看來敵人的這個內線一定潛伏在紅軍軍部或縣、區蘇政府內,而且身居要職或要害部門。


    這還得了,軍長王維舟大怒,嚴令肅特反奸部門和縣、區蘇政府保衛局嚴查,一定要揪出內鬼。


    氣憤之餘,他還說了句從沒說過的重話:如再出現如此重大泄密事件,讓負責反奸肅特局長、保衛局長提頭來見。


    任河鄉正街下場傍李一針(李必福)開設的一針堂藥鋪鄰居,一排三大間臨街吊腳樓木板房。


    這鋪麵房原是湖北來的潘老板開的一家店子(民國時期民間開設供過往客商歇宿、寄貨物的客棧,四川境內多稱店子),土匪、官府多次搜刮,後又聽聞要打仗,就不開了,一家人都迴了老家。


    紅軍解放任河後,鼓勵複商複生產,這裏就由他人租過鋪麵,重新打整,又把店子開張了起來。


    開店子的人是夫妻兩個,自稱陝西紫陽縣毛壩的人。


    丈夫叫董順良,是個隻知幹粗活的老實山裏人。


    可他妻子何國碧,卻是個八麵玲瓏的厲害人。


    她年齡二十六七歲,身材高挑,手腳麻利,圓臉長發,而且兩眼顧盼生姿,見任何客人笑臉相迎,很會招待客商做生意。


    客棧自然由老板娘何國碧擔當,丈夫打雜幹粗活,還雇有一個三十來歲的能幹婦女燒茶做飯。


    這山裏店子與城市客棧飯店不同,一般過往歇腳的背二哥、挑夫,還有趕場的人,都會自帶米糧,交由店子煮成飯,再配個下飯的菜,客人會付給店子老板一定費用,就稱火耗錢。


    別看這一個客人掙錢不多,可店子是樓上樓下大通鋪,一天可接待三幾十人,且無賒欠,長期經營下來,也會掙下不少。


    但這老板娘開這店子又與眾不同。她很有經商頭腦,似乎本錢也寬裕,在接待普通客商的同時,又在樓上另辟兩三個雅間,配備了上好的家什、茶具、餐具,還自備了不少山裏的獐、麂、兔、鹿山味,更有野豬、狗熊掌、野山羊和本地醃製的臘肉。


    如有有身份或有錢的客商,根據要求,也會弄上三五上十個好菜,供其享用。


    當然,這些費用就要另外計算了。


    不過,隻要來點菜的客人也不差這幾個飯菜錢。


    由於地處要道,老板娘既漂亮又好客,無論貴客或普通客人都未語先笑,對熟客偶爾還打情罵俏兩句,所以她這店子常常爆滿,有時晚上連店堂內鋪上席子都睡滿了客人。


    下午,店子的人都還閑著。


    因為歇店子的人一般都是在臨近天黑的時候才會一起擁到。


    人來得多的時候,店老板娘和其他人都要忙活好一頓。


    老板娘在店門口打架唿,她丈夫就忙著幫背二哥、挑夫放背架(背二哥背貨的木背架),搬貨物,那廚房的婦人就要忙著燒上幾大壺開水,供客人喝,又要準備好幾些個鐵罆、鐵鍋準備為客人做飯做菜。


    而午飯後,一般來客少,凡來的客人大多是從縣裏過來辦事,或者是遠處乘船乘轎而來的有錢客商。


    但今日午飯剛過,就有兩個人進店子了。


    這兩個人,一個衣著講究,身材高瘦,顯得既文雅而又富有。


    另一個人顯然是隨從,但衣著雖普通卻還整潔,手裏提著個棕箱,沉甸甸的,看來份量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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