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在野豬槽準備偷襲紅軍指揮部的敵人撤退後,牛黑牛所帶的一排戰士及遊擊隊員也到了。


    途中,躲在懸崖下準備用亂石阻敵的賴永蘭聽見來路方傳出激烈的槍聲,她知道救兵到了。


    待看見牛黑牛,她連爬帶滾從峭壁上溜下來,一下抱住他大哭:


    “你們終於來了。快,快,快去找雲鳳姐,剛才那槍炮打得可兇了,不知她……”


    牛黑牛拍拍她背,安慰道:


    “放心,你在這裏休息,我們一定找到她。”


    章雲鳳在對麵山上,早看見一大路援軍到來,就用鐵鉤鉤住樹幹,一溜煙下到剛才阻敵的大石邊。


    一看這裏被炸得亂石壘壘,山壁和大石布滿機槍彈痕,以及被炸成碎肉的那匪兵,禁不住嘵舌:自己要是不撤得快,此刻也是性命不保了。


    不一會,牛黑牛和紅軍戰士、遊擊隊員由賴永蘭帶路,就攀爬了上來,見章雲鳳一身的血,都嚇住了。


    “雲鳳姐,你,你受傷了?”賴永蘭也不嫌她身上的血腥,上前一下抱住章雲鳳,眼淚又掉了下來。


    “沒事,沒事,這是敵人的血,沾到我身上的。”她安慰著賴永蘭。


    隨即大隊人馬嚴密戒備著進入野豬槽,但敵人全逃跑了。


    敵人逃跑得很倉促,不但留下了十多支沒刺刀的步槍,還有兩門迫擊炮、一百餘發炮彈及一萬餘發機槍、步槍子彈,六百餘枚手榴彈。


    野豬槽裏岩石、大樹下,到處是人踩踏、躺壓的痕跡。


    “雲鳳,你們立大功了。如不是你們發現並報信,一旦開打,師長他們就危險了。”牛黑牛對章雲鳳、賴永蘭說。


    “真的?能保住王師長他們的安全,我們就是死了,也千值萬值。”章雲鳳長舒了一口氣。


    “什麽死不死的?姑娘家家的。”牛黑牛假裝嚴肅。


    “哦,不死,不死。我倒沒什麽,要是咱們永蘭有什麽事,不知誰要心痛死。”章雲鳳竟開起了玩笑。


    “雲鳳姐,你心真大。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賴永蘭想起剛才抱住牛黑牛痛哭,有些害羞了。


    王立波師長根據當前所發生的複雜狀況,為保證萬無一失,他立即向軍長王維舟報告,讓鄧明福營立即開往前線,加強對指揮部、後勤、救護、運送人員的保護。


    區遊擊大隊隊長牛黑牛帶領區、鄉遊擊隊隊員,配合紅軍部隊,對周圍三十裏內進行地毯式搜索,徹底肅清匪兵潛入人員,對有可能進入敵兵的路徑,全部派人監視、防守。


    歪頭山前線陣地固若金湯。


    葫蘆頭山陣地。


    川軍劉若弼部及權直堂民團的槍陣地被紅軍夜襲,所有山炮、炮兵被團滅,但劉若弼自恃兵強馬壯,還有二十餘門迫擊炮、二十挺重機槍及大量的彈藥,所以還是氣極敗壞的下令,向紅軍陣地發起全力攻擊。


    於是,仍在炮陣地位置,二十門迫擊炮一齊開火,向紅軍防禦阻擊陣地如雨般砸落。


    轟轟轟的爆炸聲一直持續炸響不停,炮彈爆炸炸起的煙塵遮天蔽日。


    但紅軍陣地因為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抗山炮有些困難,但迫擊炮再多炮彈的轟炸,根本對守衛在此的紅軍戰士造不成傷害。


    “媽的,幸得我們防禦工事造得牢固,不然可夠我們喝一壺的。”在掩蔽部裏的副連長張宗保對指導員劉登明咋咂舌。


    “這還得慶幸我們的戰士端了敵人的山炮,他們真是居功至偉。”劉登明感歎道。


    稍傾,他又說:


    “敵人炮擊期間,各部隊按兵不動,但相當數量的敵人越過土門埡,進入穀底,讓他們飽餐了我們給他們備的美味後,再集中火力,往死裏揍!”


    “是的。揍他個狗娘養的。”張宗保也讚同地說,並讓身邊的戰士去傳令。


    一輪又一輪迫擊炮戰,炸得紅軍陣地寂靜無聲。


    劉若弼下令,地麵部隊開始行動,並懸重賞:最先攻破紅匪陣地的,賞大洋一萬。


    本來,權直堂要求由他的民團打前鋒,但劉若弼以為這輪番的炮擊,紅軍早失去戰力鬥,怕權直堂的民團搶功,便說:


    “劉團長,你的兄弟前一仗損失了不少人,我的兄弟都是不怕死的,這一箭之仇,我們幫你報,你們就在後麵替我們掠陣吧!”


    權直堂和紅軍交過手,而且當時自己不但有山炮,紅匪還沒來得及構築防禦工事,在自己堪稱煉獄的輪番轟炸中,他們都是打不死的小強。


    你劉旅長沒吃過虧,不知道紅匪的厲害,既然你們川軍要搶著去送死,我何樂而不為?


    於是,權直堂一臉笑地恭維道:


    “劉旅座的隊伍,紅匪哪是對手?兄弟就仰仗川軍兄弟們了。”


    還別說劉若弼的部隊還真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他們瘋狂、悍勇,且裝備也不錯。


    進攻命令一下,一個營的兵力,在營長指揮下,有的沿土門埡山路急速下溜,有一二百人將綁有鐵鉤的長繩,鉤住樹篼、山縫,像峨眉山的猴子溜溜下滑,滑到繩索將盡時,找準落腳點,右手向上一抖,快捷取下繩鉤,又鉤住另一個點下滑。


    不過三五幾下,這些士兵就降到了山底。


    同時,從山路上也有一二百人也溜到了山底。


    一瞬間,穀底已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四五百人,黑壓壓一片。


    剛開始,他們還擔心紅軍會用輕重武器向他們射擊。


    但籠罩在硝煙中的紅軍陣地根本沒什麽動靜。


    紅匪已喪失戰鬥力了!


    所有人都這麽想。


    這下頭功是咱們的了。


    幾百人一窩蜂嚎叫著,連戰鬥姿勢都不保持,直愣愣地跑去撈功。


    剛跑過中段,所有人都集中了要拚著衝向埡口。


    這次是加強連防守的正麵山梁,趴在前沿工事裏的一個排的戰士,都緊挽著手裏的細繩圈,等待著命令。


    眼看著大量敵人瘋狂地進入了預設位置,排長一聲令下:


    “拉!”


    全排戰士猛拽手中繩索,突然,在敵人擁進的密集區域,響起驚天的爆炸。


    轟轟轟……轟隆轟……


    刹時間,敵人群中煙塵衝天而起,許多殘肢斷腿飛上空中再四下橫飛。


    敵人都不知所措,連避讓的本能都沒能發揮出來,又被爆炸的氣浪和橫飛的鐵砂、鐵片,弄得遍體鱗傷。


    還在山路後山中的敵人見此狀,也驚呆了。


    擁擠在爆炸區的敵人,十之八九非死即傷。


    尚能動彈的人狼狽迴竄,這時,山兩邊紅軍陣地上的輕重機槍狂響起來,死死封住敵迴竄之路,一個個匪兵被打翻在地。


    正麵陣地兩挺重機槍對準峭壁上的敵人狂掃,敵人要就著繩索往迴逃,就遠沒下山迅捷,很多都被打死打傷,掉下了山崖。


    這下章天翼有活幹了。


    他用槍,幾乎不用瞄,將迴竄得最快的敵人,一槍一槍挨個點名,凡被他瞄上了的,沒一個逃脫。


    同時,紅軍陣地上的迫擊炮也開始轟擊土門埡的入口,不管向前衝的,或向迴逃的敵人,都被炸得魂飛魄散。


    紅軍在各處陣地正爆發激戰。


    幸得紅三十三軍王維舟軍長及指揮人員,合理布署兵力,加之作為紅四方麵軍久負盛名的主力軍,其部隊戰鬥力強,武器裝備尚差強人意。


    尤其是在縣、區、鄉、村各級蘇維埃政府的全力組織發動下,各遊擊隊、政府工作人員、婦女組織及廣大貧苦百姓的強力支持,敵人的所有進攻,不但寸功未建,反而還遭受了重大損失。


    這讓曾經躊躇滿誌的川軍、王三春匪兵和各處保安軍、民團撞破南牆,不得不迴頭。


    然而,趁著紅軍在全力對付外敵入侵之際,本地原在紅軍進入時已四處逃散的民團、警署人員、惡霸地主、豪紳,與在川陝兩境邊界盤碾的悍匪,開始了蠢蠢欲動。


    大戰前,紅軍付出了血的犧牲,終於在靈官廟擊退川陝民團、土匪,使二竹埡終獲得解放。


    但由於隨後任河區相繼爆發激戰,紅軍主力都被調集去前線各戰場作戰,二竹埡鄉僅留有正規軍一個連,在二竹埡與陝西交界處的二竹埡口險關處設防,其境內的社會秩序安全維護就由鄉、村蘇維埃政府及新組建的財糧委員會、婦女委員會及鄉、村遊擊隊擔當。


    這下,躲在暗處的民團、土匪即認為是反攻的天賜良機。


    天已黑了。


    何兆堂吃過晚飯,逗了逗才二歲的兒子何中國,就對還在洗碗的妻子王永碧打個招唿,拎起獵槍、腰掛火藥葫蘆、鐵砂袋,便要出門。


    “爹,爹,你又要去打竹雞?”正在幫媽媽洗碗的大女兒何中碧兩手還滴著水,跑過來問。


    “是呀,爹有事,順便在馬鞍嶺給你們打幾隻竹雞迴來。你在家帶好妹妹和弟弟,到時讓你吃兩個竹雞腿。”何兆堂對已十二歲的大女兒笑笑說。


    “爹,我也要兩個腿腿。”聽到這話的二女兒何中秀帶著還小的三女兒何中珍攆了出來。


    “我……我要吃翅翅,飛飛。”年紀尚小的三女兒何中珍小眼亮晶晶地看著爹。


    “都有,都有。你們在家聽媽媽話,早點睡,明天給你們打牙祭。誰不聽話的,就沒好吃的哦。”何兆堂看見兒女們,心裏自然高興。


    “兆堂,都這麽晚了,最近棒老二(土匪)常出來,你還要去那麽遠的地方,當心就遇上了,打你的悶棍,就不出去了嘛!”王永碧勸他。


    “不行呢,我定好了的,今晚我們要開會,商量為部隊搞糧的大事。放心,我有家夥在手。”何兆堂對妻子解釋後,就出了門。


    自二竹埡鄉紅軍進入,土匪、民團和有錢有勢的惡霸地主,紳糧都聞風而逃。


    鄉、村建立了蘇維埃政權,組建了遊擊隊、婦女委員會、糧食委員會等,在全鄉廣泛開展工作。


    何兆堂便積極表現,成了糧食委員會委員。


    近來,紅軍在不少地方打仗,各鄉、村蘇維埃政府就安排遊擊隊巡邏,維護鄉親們安全,監視查探土匪、民團的動向,並大量籌集軍糧等要緊物資。


    在這個季節,農民都很忙,何兆堂等工作人員家裏也要幹許多農活,因此,他們就白天做莊稼活,夜裏去開展工作,這樣才不會誤事。


    昨天,和鄉蘇政府副主席鄒宜九約好,今晚去黃楊溪村與村裏的幹部開會,商量籌糧援軍的大事。


    一路出門下了山,沿任河向下都是密林山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但何兆堂走了這路不知多少遍,每個轉彎、溝坎都在心中,根本不用馬燈、火把之類照明,都可以來去自如。


    他到石鼓灘鄉蘇政府,找到了副主席鄒宜九。


    鄒宜九,二竹埡鄉人,與何兆堂同村,是山中頗能幹的打獵人,也習得一身水性,在任河中打漁捉鱉也是能手。


    他今年四十歲了,身材壯實,國字臉,眉毛濃眉,大手大腳,走路一陣風,做事也急。


    “你還是個年輕人,一點也不知著急,我都等得磕睡來了。”他雖比何兆堂大不了幾歲,但還是端起老大哥的架式,一見麵就埋怨他。


    “鄒主席,今天事多,飯有點晚,就耽擱了一下。”何兆堂有點不好意思。


    “我還以為是弟妹不讓出門呢。”鄒宜九取笑道。


    “她是不想讓我出門,說怕被捧老二打悶棍,我說有鄒主席這個好槍手一路,捧老二算個啥?”何兆堂挺會說話。


    “我老了,趕你可不行了。”鄒宜九笑了笑。


    突然,他說:


    “這段時間,是有些不安寧,你這槍就不要背了,帶上這個。”


    邊說,邊拿出一把步槍遞給他。


    “讓我用這個?”何兆堂很驚喜。


    “你早學會打這槍,不是早嚷嚷著要這個嗎?喏,這裏還有五十發子彈。不過我可提醒你,這不是讓你拿去打野物的。”鄒宜九遞給他幾包子彈,又叮囑著他。


    “這我知道,是讓我打那些兩個腳的野物的。”何兆堂趕忙接過。


    鄒宜九挎著一把駁殼槍,二人走進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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