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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鄧芝芳團的另一個營一個連,按之前他們摸清了的絕壁秘道向前摸。


    其尖兵的一個班在當地民團團兵向導的引導下,剛開始也是很順利地向紅花寺梁另一個更陡峭的埡口行進著。


    不一會,他們聽到山左邊穀中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但側耳聽了半晌,卻再也沒了什麽響動。


    “班長,那個人常走的主路地方,可能是踩到了獵人晚上為炸山羊而安的土炸彈,在這山裏,夜裏獵物踩響這種土炸彈,是常有的事。”民團團兵向身旁的班長輕聲說。


    “那不會驚動紅匪吧?”班長有些擔心。


    “應該不會,如果驚動了,那邊早打起來了。這種情況,時時都有發生,估計共軍早見慣了。”向導解釋道。


    “哦……噢,我們這條道不會也有獵人安這樣的炸彈吧?可要小心點。”班長有些擔心。


    “班長,放心。這條秘道,知道的獵人也沒一兩個,前幾天去探查,估計兩、三年也沒人走過了。”那向導很有信心。


    稍事歇息,鄧芝芳團的這個班來到一個絕壁下。


    這絕壁上有當地人斜著向外邊懸崖方向鑿的石洞,並用樹木搭了簡單的棧道,隻是棧道多年未維修加固過,也沒人行走過了,插進石洞的木樁和棧道木板都有不′少早已腐朽,人在上麵行走,搖搖欲墜。


    但前兩天他們幾個來探路,就悄悄換掉了朽木樁和木板,所以現在行人沒什麽問題了。


    向導要上前爬上棧道,他後邊的一個兵扯了他一下:


    “這路我走過,我走前麵,像你這麽慢騰騰的,天亮了也走不上去。”說著,他擠到了前麵。


    那士兵身手敏捷,沒兩下就爬上棧道,到了棧道的盡頭。


    正當他伸手摸上上麵的橫路坎,要爬上去時,火光一閃,轟的一聲爆炸,那摸在前麵的士兵,就被炸飛到外邊的絕壁之下,約隔了上十秒,所有人才聽到他墜落崖底沉悶的落地聲。


    匪兵們驚出一身冷汗,那民團團兵向導用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幸虧替死鬼走了前麵,不然,現在死翹翹的就是自己了。


    靜靜待了半晌,根本沒再有什麽動靜,似乎守在上麵的紅軍也都認為是野物踩響了土炸彈,根本不以為異了。


    驚魂甫定,這路匪兵又往前摸去。


    前麵是個溶洞,洞底有幾間屋那麽大,洞高十餘米,洞內有許多散亂的石頭,還有人在洞內幹燥處擱了木捧,上鋪木板做的床,原來這裏之前有山裏人躲土匪住過。


    “上邊就更險了。點上火把,在這裏歇息十分鍾,喝水吃東西,恢複體力,”班長下令。


    有士兵點燃了隨身帶的火把,所有人渾身汗騰騰的,便各自就著火把光找著石頭坐下,再一看,這洞外壁是一個直立的豎洞,山裏人用木棒、木條綁了簡易的木梯,一直通向頂部的出口。


    那班長就去向那靠裏壁的木板床邊,準備坐下歇息。


    他也顧不上木板床架上厚厚的灰塵,一走攏,就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突然,火光一閃,床底轟然一響,緊接著,洞內發生了巨烈的爆炸。


    “轟轟……轟……”洞內的一個班,全被炸得粉身碎骨,那架豎立的木梯,也被徹底炸垮倒下洞底。


    鄧芝芳在後邊一片森森樹林裏,站著踱步,樹枝上掛了兩盞馬燈,一大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圍在周圍,組成人牆,防止有人打冷槍傷著圈裏的鄧芝芳他們這些人。


    本來,在這黑夜中點燈照明很容易暴露目標,也容易被人打冷槍,可鄧芝芳認為紅軍沒人有膽潛入這裏,所以命令掌燈伺候。


    衛兵連怕有失,隻好全連戒備。


    圈內,自己的團副、軍師及其他人員都靜靜地站在鋪滿厚厚枯樹葉的林地中,看著自己的團長。


    行動開始後不久,發生了兩聲沉悶的爆炸,但隨後就沒什麽動靜了,身邊有人告訴她,聽這爆炸聲,是本地獵人用土火藥製作安放在要道口獵獵物的土炸彈。


    她放下了心,讓黎曉穗倒杯水給她喝。


    可沒多久,一聲巨大而沉悶的爆炸從她之前去摸過的秘道處傳來,鄧芝芳心一愣:遭了,中埋伏了!這爆炸絕對是發生在那秘道中段豎有木架梯的溶洞中,進入洞中的自己人絕對兇多吉少。


    “團長,共軍發現了我們的行動,怎麽辦?”有軍官急著問。


    “著什麽急?發現就發現嘛,有什麽大驚小怪?出腳才看兩腿泥呢。打仗,不到最後,就不知道誰會笑到最後。”鄧芝芳並不放在心上。


    因為她還有的是暗棋、損招在後呢!


    卻說防守在紅花寺梁陣地的紅軍戰士早已嚴陣以待。


    其實,張文勝營到達此地設房後,就有熟悉這裏地形的遊擊隊員,向紅軍防守部隊介紹了常行人山道和處於絕壁的隱形秘道。


    為了迷惑敵人,張文勝營就裝做什麽也不知道,其實早派獵人出身的遊擊隊員在各道潛伏監視。


    前兩天,鄧芝芳化裝與人一起來探路,都被紅軍看在眼中。


    等他們一撤,張文勝就安排了戰士和有狩獵經驗的遊擊隊員一起,在主要路經及左邊秘道中給王三春的匪兵隊伍設下了陷阱。


    但在紅花寺梁傍右山底的一座寬大峭壁的一條通向紅花寺鄉鍾停壩鄉蘇維埃政府所在地的路,就沒作什麽處理和防備了。


    因為這條路有近千米是在幾百米高的半山絕壁上的簡陋棧道,但棧道已全部朽爛,插進崖洞的木樁有幾百米全部掉落,根本插翅難飛過去。


    因此,隻是派人時刻觀察著,看王三春鄧芝芳團的人會不會安排人員重修。


    但至今,根本沒人去管那條道。


    守衛的紅軍知道已炸塌溶洞樹梯的那條道,大隊人馬一時是攻不上來的,所以隻安排了一個班的戰士,多帶手榴彈,隻要洞內有人行動,就扔進去轟炸,而敵人無路、無位置可以攻擊到守在上麵的戰士,所以這條路真正的是萬無一失了。


    所以,紅花寺梁防守,就是死死堵住當麵這條山道及兩旁崖壁,鄧芝芳團就寸步難行。


    戰士們作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可奇怪的是下邊再沒動靜了。


    因為紅軍戰士在這條路上沿路及兩旁峭壁可落腳處都布了不少一觸即發的土炸彈,或安裝了洋炮(一種安放在野地裏的土短火銃),隻要有人有動物行動,哪怕再小心,也會觸發並發出聲響。


    可是這條路自從在半山腰第一道要口被觸發了爆炸外,就再也沒什麽響動。


    天亮了。


    鄧芝芳一聲令下,炮兵的所有山炮立即開槍。


    炮彈先在空中發出聲聲刺耳的嘯叫,然後猛然砸落在紅軍的防守陣地上。


    “敵人炮擊,撤!”指揮員果斷下令。


    忽啦一下,陣地上的戰士從身後的交通壕撤向後邊防炮工事裏。


    轟……轟……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炮彈,準確砸在紅軍前沿陣地上,炸得土石漫天迸飛,硝煙彌漫。


    “娘的,王三春這棒老二司令還真偏心自己這個三夫人,給她這麽多炮,這炮彈好像也不要錢似的,就這麽轟轟轟!”防守正麵埡口道路的賀信強連隊防兵工事裏,副連長聽見這猛烈的炮擊聲,不禁咧了咧嘴。


    “這下知道厲害了?之前營裏讓在陣地後修防炮工事,要用交通壕與前沿陣地相連,你不還認為費時費力,多此一舉嗎?”連長賀信強取笑他。


    “嘿嘿,哪知道這娘們有這麽虎?”見連長在戰士們麵前取笑自己,副連長不好意思了。


    “那可是有名的母老虎呢,還有不虎的?”賀信強連長笑道。


    炮擊一直不斷,整整半個小時,轟隆轟隆爆炸聲不斷。


    營指揮部裏,所有人都各自在忙個不停。


    營長張文勝聽了聽仍未停止的炮擊聲,傳令道:


    “命令各連,炮擊一停,立即進入陣地。估計敵人會趁炮擊期間,沿道路口突上來,一定要死死堵住,多用手榴彈和土炸彈招唿這些狗娘養的!”


    通訊員急忙分別去傳令。


    炮擊持續了約一個小時,終於停了。


    戰士們拿起武器衝向前沿。


    眼前的境況讓大家大吃一驚。前沿的工事大部份被炸塌,辛辛苦苦挖好的戰壕大多被亂石、泥土填埋,一片狼藉。


    整個陣地翻卷著濃濃的硝煙,嗆得人們眼淚鼻涕直流。


    但戰士們仍各就各位,指揮員沿陣地檢查,不時發出調整指令。


    可是,等了好幾分鍾,下麵卻沒任何人向上攻擊。


    戰士們探到前沿下,一連向下扔了幾十枚手榴彈,炸得石、土、樹枝亂飛,可就沒有人的動靜。


    “快!快撤!”陣地指揮員突然大聲下令。


    戰士們沒絲毫猶豫,抓起手中武器,急忙後撤。


    可因為通往陣後工事的交通壕多被炸塌,行動遠不如之前迅急。


    “轟……轟轟轟……轟轟……”群山震蕩,炮彈如雨般砸下,在陣地上劇烈爆炸。


    撤得稍後的紅軍戰士被淹沒在炮火中。


    一陣激烈的炮擊後,慢慢稀疏了下來,但每隔半分鍾,就有三幾發炮彈打到陣地上,一直持續不斷。


    “嗯,這事很不對味。依鄧芝芳那母老虎的脾氣,在炮火覆蓋中,一定會讓手下的匪兵不要命地往上衝,哪怕手下部隊被打光打殘,她也不會在乎。”營長張文勝滿腹疑問。


    “是呀,按道理說,第一次炮擊那麽猛,時間那麽長,她的部隊早攻上來了。何況這次炮擊,似乎是對我軍炮火殺傷後,故意吊著我們。”教導員也起了疑心。


    “敵人一定有什麽陰謀。命令各連,派出少數人員觀察監視,其餘人不準出防炮工事,嚴防敵炮火再次殺傷!”張文盛果斷下令。


    “是!”通訊員剛要走,他又叫住:


    “讓各連救治傷員,重傷的迅速讓救護隊、擔架隊送往後方醫院。”


    通訊員領命而去。


    莫不是我們認為那條鳥都飛不過的絕壁棧道那裏出問題了?


    按說,這路沒經人重建棧道,不會有大部隊過得去呀!張文盛心裏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教導員、副連長對著之前繪製的線路圖反複琢磨,又把熟悉本地的當過獵人和上絕壁采過藥材的遊擊隊員叫過來,反複分析。


    “我想問一下,這段棧道過後,路通哪些位置?懸崖那邊的路況到底如何?”教導員問遊擊隊員。


    “營長、教導員,這棧道過去翻梁就是一座山嶺,過木王山,全是森林,不過人行道很順暢,可以直達鍾停壩。”就是鍾停壩本地人的遊擊隊員厐世春介紹道。


    “糟了!快,搖通團部。”張文盛急出了冷汗。


    鍾停壩對麵心子山紅軍陣地。


    這裏是紅軍二九六團一營三連的防守、阻擊陣地。


    這個連本是在任河場鎮擔當守衛任務,但在前線兵力緊張的情況下,團長王正坤為了扼住從紅花寺鍾停進入任河區所在地的咽喉,便派連長劉明鬆帶全連,配機槍、迫擊炮重火力,前來駐守。


    在接到紅花寺梁前線張文勝的緊急報告後,團部立即告之劉明鬆連,大戰即將來臨,務必提高警惕,合理部防,堅決堵住咽喉要地,軍部將迅派部隊增援。


    “我告訴你劉明鬆,如果此地你守不住,後果異常嚴重!”王正坤團長在電話中異常嚴厲。


    “團長,守不住,你殺我頭!”劉明鬆毫不猶豫。


    “我要的是你不惜一切代價,扼住咽喉要地。如果守不住,你十個腦殼也不夠殺!”王正坤命令道。


    “是!堅決完成任務!”劉明鬆已汗透衣裳。


    紅花寺鄉、鍾停壩村蘇維埃政府突然接到區蘇維埃政府緊急通知:敵人重兵馬上會有重兵從木王山方向殺過來,會進擊心子山方向關口,立即組織政府機構和群眾向安全地帶轉移。


    不到十分鍾,大隊人馬立即行動,一溜煙,兩三百男女老幼,在鄉、村遊擊隊的警戒下,全部撤走,鍾停壩瞬間人去屋空。


    “噠噠噠……”


    “呯呯呯……”


    一陣激烈的亂槍驟起,在鍾停壩的四山中久久迴蕩。


    鄧芝芳的三營,黑壓壓殺進了鍾停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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