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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正與章雲鳳說著話,接到命令的排長們正陸續趕往連部。


    首先進來的是瘦高而幹練的一排長劉鋒。他和章雲鳳也熟悉,一見她也在連部,就笑著打招唿:


    “雲鳳姑娘,好幾天不見。什麽時候有空給我們排編兩首好聽的歌,唱給戰士們聽聽,他們可想聽你唱歌了。”


    “劉排長,那肯定可以的。不過我唱的都山裏的土歌土調,戰士們可不一定喜歡哦。”章雲鳳笑著應了。


    “就是你自己編的那歌可好聽了,那天你唱我們連長,可讓大家聽入迷了。”劉鋒說。


    眼看著各位排長都來了,苟潤堂連長就笑著對章雲鳳說:


    “我們有任務,要開個會。你說那事,我們後邊說。”


    “行。隻要你當連長的記心裏就好。還有,你們執行任務,有什麽需要鄉親們幫忙的,就盡管跟我說。”章雲鳳趕緊準備起身。


    “嗯,還真有事要麻煩。我們要執行任務,需個熟悉本地情況的向導,到時幫忙找一個。”苟潤堂突然記起了什麽。


    “行,我保證幫你找個最好的向導。你們先忙,我去外邊等。”她笑著和大家告辭。


    簡短地開會分配了各排的任務,大家就紛紛離開連部,迴去組織部隊檢查武器、彈藥,整裝待發。


    各排長走後,苟潤堂與副連長張宗保、指導員劉登明也趕緊收拾裝備,分頭帶隊按預定的方案,去帶領各排。


    這時,章雲鳳又進來了。


    “雲鳳姑娘,還有事?”苟潤堂問。


    “你不是說要向導嗎?”章雲鳳反問道。


    “是呀,向導你帶來了?”苟潤堂看看門外。


    “門外沒人,向導在你眼前呢!”章雲鳳告訴她。


    “你?”大家都有些疑惑。


    “是呀,我就是最好的向導,這裏的密林高山,我打獵跑了無數遍,熟悉得很,閉著眼睛都找得到。”她很肯定地告訴大家。


    “你畢竟是女同誌,我們部隊行動又急,你能吃得消?”苟潤堂問。


    “別小看人,論爬坡下坎鑽林子,一些小子們都是我的下飯菜。”她很自信。


    苟潤堂的一個連,在下午五時餘,全副武裝,帶足了幹糧,從任河區任河鄉的油房街的駐地出發,沿石嶺子貓爪坪的道路向萬源方向前進。


    章雲鳳走在隊伍前麵,腳步穩健有力,顯得極具青春活力。


    在走到位於與廟梁子的分岔路口,她停下了腳步,站在岔路口邊。


    走在他後麵僅一兩步遠的苟潤堂見狀,也走往路邊,手一揮,後麵部隊不停,就向前方前進。


    隻是戰士們都露出奇怪的神色,不知自己的連長和雲鳳妹子停下來要幹什麽。


    “有事?要解餿(方便)?”苟潤堂看住章雲鳳,一臉疑惑。


    章雲鳳臉一紅,還沒開口,他又接著說:


    “我在這裏給你站崗,你找個背靜處吧。”


    “你想什麽呢?你們往前走,我迴趟家,去拿個要緊的東西。”她略帶羞澀。


    “拿什麽?吃的我們都帶足了的。”苟潤堂問。


    “你們都有家夥,遇上個野物或壞人,拿起來幹就是了。我空著手,那可不行,我迴去把我打獵的那土火槍帶上,馬上來攆你們。”她說明了原因。


    “你家在那半山上,一個來迴十來裏山路,不嫌難得跑?我們這麽多人呢,還怕保護不了你?”苟潤堂知道她的家在那,向那個半山腰看了看說。


    “不,真遇到突然狀況,什麽都來不及的。每次進山,我必須帶上家夥,不然心裏不踏實。”章雲鳳堅持道。


    “你可真倔。”苟潤堂看著章雲鳳,輕輕說了一句。


    “你就跟我爹一樣,都說我倔。”她不好意思笑了。


    “你不就是要把槍嗎?這樣吧,你難得跑,我們也難得等……”苟潤堂邊說邊向後腰軍裝內裏摸著什麽。


    稍傾,他摸出一把手槍,很小巧漂亮,遞向她:


    “這是我們前次戰鬥時,從守碼頭那王三春部死亡軍官處繳獲的,按規定應上繳,因為這槍漂亮、輕巧、好用,舍不得,就去扭著軍長求,本來軍長也喜歡,但他還是說我經常執行特殊任務,就把這槍特批給了我。你要槍,我這把借給你吧。”


    “真的?”章雲鳳一臉欣喜。


    她一把接過,拿在手裏,心裏樂開了花。


    “是的,你拿著用,不過隻是借給你,任務結束後要還我。”苟潤堂告訴她。


    “要還?這麽小氣?你等嘛,我還,我還(橫)起看。”她一下賴起皮來,邊說,她抬步就走,去趕部隊。


    苟潤堂連忙跟上:


    “不是我小氣,武器是部隊的,我無權決定把槍給你,所以隻能算借給你用。不過,將來我會代你向軍長報告,他同意了,這槍就歸你使用了。”他陪著小心。


    “這還差不多,如軍長不同意,我就去坐他軍部裏賴皮,三天三夜不走,看他給不給。”她突然放了狠話。


    苟潤堂連越過幹溝,進入葫蘆頭鄉內,一路爬坡下坎,踩石墩子過河,就到了椿樹坪。


    苟潤堂和章雲鳳還沒跟上來,指導員劉登明和副連長張宗保低聲商量了一下,讓大家在這稍寬敞的地方,就地歇息。


    不一會,章雲風和苟潤堂一前一後,大步趕了上來。


    張宗保一看見章雲鳳手裏拿著那槍,就看了劉登明一眼:


    “我說兩個在後邊嘀咕啥呢,原來是雲鳳姑娘問連長要聘禮,不過這聘禮可真特殊。”


    接著他哼了一聲:


    “有人真是重色輕友,平時把這槍寶貝得什麽似的,我們要看看都舍不得,這下倒舍得送人了。”


    這麽一說,章雲鳳不好意思了:


    “哪有呀,苟連長隻是借我用用呢!”


    稍事歇息,大家就著河邊,飲夠了清爽沁涼的河水,又繼續行軍。


    天剛黃昏,隊伍行進到清水壩。


    這裏地勢寬闊,一條小河傍左山根而下與任河合流,右邊有約好幾十畝的長溜田地,傍裏山腳邊,有幾間茅草房,散亂地住著幾戶人家。


    但部隊沒開進清水壩,也沒驚動幾戶人家,而是在章雲鳳的帶領下向左一轉,輕輕踩著石墩子過河,沿山坡上的一條山間小道而去,很快沒入樹林中。


    章雲鳳真是個活地圖。


    她按連長苟潤堂的吩咐,摸著黑,在密林長草的小路中,帶著這一連紅軍戰士,悄無聲息地向前行進。


    部隊行進的方式是每一個人緊跟前一個人,隻管順著向前,不準任何人發出喊聲,更不準任何人打火把、點火吸煙。


    章雲鳳對行進的道路,仿佛熟悉得像自己的掌紋,哪裏有溝、坎、路石、大樹或陷塌處,不用眼睛看,隻憑感覺都完全知道。


    而且她身手敏捷,體力充沛,行軍中,那些慣常跋山涉水的年輕戰士,都趕她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左繞右轉,時而斜上,時而陡直而下,時而又橫穿樹林而過,終於來到一個特別的地方——葫蘆頭鄉葫蘆頭下的無仙洞。


    對於本地人,章雲鳳當然對這地再熟悉不過。


    它是葫蘆頭山高聳危崖下的一個山坡窩形地,山崖裏有一個曾經香火很盛的無仙洞,洞前及左、右較為平緩寬敞,是供山裏人上下走路累了及燒香許願者歇腳的地方。


    無仙洞分主洞和左右無數大小套洞。進入主洞,洞高近十丈,左右不規則寬二十餘丈,且洞中較平,還零星散落一些平整石頭,洞中有清澈的山泉水,久旱不幹。


    主洞斜著向裏延伸,不知究竟有多遠,洞中多有石室,石室中鍾乳石形成的仙人、緯幔、桌、椅、石鼓、石鑼形像千姿百態,惟妙惟肖。


    傳說原有仙人居住,當地人多聞仙女舞樂及佩環玲瓏聲,最後仙人返迴瑤池,此洞是名無仙洞,但遠近卻有不少香客時時搭紅、膜拜、許願。


    曾有粗通文墨之人還為無仙洞寫過一首詩:


    天公造就神仙府,留與人間傳千古。


    環佩玲瓏香風在,無仙僅能愚凡夫。


    部隊一到這裏,就接到連長命令,全體人員進入無仙洞內點上幾支火把,飲水吃幹糧、休息,等候命令。


    進入無仙洞內,洞門口安排好警戒,大家邊就著洞內龍洞水(山泉水)嘴幹糧,苟潤堂連長才向戰士們講明這次行動的具體目的。


    原來按軍部的部署,在防、阻外敵來襲之前,也必須要肅清境內的敵人。


    根據偵察掌握的情報及不少群眾的反映,近來在二竹埡鄉、寒安寺鄉及葫蘆頭鄉與區外相鄰肖家鄉都有大量的民團、土匪合流聚集,並派有不少探子在任河區周邊查看地形,偵探紅軍活動情況,極有可能趁紅軍部隊在阻擊敵人大勢進攻時,在區內采取行動。


    所以,軍部便分別派出三個戰鬥強火力足的連,在相應位置,采取行動。


    苟潤堂連的任務,就是秘密進入與肖家鄉相接壤的葫蘆頭,摸清敵人活動情況,消滅入境之敵。


    本來,要上葫蘆頭山嶺,可以從任河鄉的石嶺子的蜿蜒山路向上,進入葫蘆頭山腰的一個村莊,通過苦井到達預定位置,這裏雖也是山路,但沒什麽險要之處,很方便軍隊通行。


    但這條路,河兩岸一覽無餘,且沿線都要經過不少農戶院落,隻要大隊一馬一行動,就會特別引人注目。


    軍部要求的是秘密進入,讓敵人措手不及,所以苟潤堂才和章雲鳳商量,部隊繞道,作出向萬源方向開進的態勢,然後趁天黑,悄然進入這條道,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到達目的地。


    “據雲鳳姑娘介紹,從這裏到達目的地,需經過從這裏到山腰平地之間的絕壁道路,非常危險。所以,大家在這裏休息一小時,恢複體力。”苟潤堂作了安排。


    趁休息期間,苟潤堂就來教章雲鳳如何使用那支手槍。


    到底是山裏打獵姑娘,對槍有著天然的親近,沒兩下,她都能熟練地瞄準、擊發、換彈夾。


    “雲鳳姑娘,你槍玩得挺熟了,但敢開槍打敵人嗎?”旁邊有個十八九歲的戰士問。


    “嘿嘿,我打過好多野豬、狗熊,見了敵人,我就當他們是兇惡的野物,怎麽不敢打?”章雲鳳爽朗地迴道。


    休息夠了,大家出發。


    章雲鳳在前,摸著黑,手足並用,爬上崖壁上僅供容下一隻腳尖的石窩、石級。


    越過半崖中一個溶洞中搭就的木梯,經過約兩小時,部隊安全爬上了山腰上的平地,接著,在黎明前,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了預定目的地。


    各排按預定安排,分別到相距不遠的山頭後埋伏,並安排了秘密監視哨,密切監視著前方肖家鄉方向的土埡及進入任河區的山道。


    山裏霧很大,苟潤堂連各排所埋伏的山頭都被籠罩著,能見度很低,樹枝上、草叢中露水如小雨。


    本來,戰士們通過行軍,全身早已被汗水、露水濕透,如今埋伏在山中,又被露水滴了個遍,個個冷得磕牙。


    但是,沒一人吭聲,也沒一人動彈,山裏除了迎接黎明的鳥叫,靜靜的,看不出這裏伏有一兵一馬。


    章雲鳳右手緊抓著手槍,伏在苟潤堂連長身邊,一臉興奮而又緊張地盯著肖家鄉方向的土門埡,兩耳也在傾聽著周圍的任何動靜。


    她之前打獵時,可以在山林裏,埋伏個一天半天,心裏根本異常平靜。


    可今天,是她第一次在山裏伏著,而獵物是兇惡的敵人,她就緊張得雙手心冒汗。


    可當她看見旁邊的苟潤堂連長和一排的戰士們,靜靜伏著,卻異常平靜,她心裏一下放鬆了:


    身邊有這麽多身經百戰的紅軍戰士,有什麽緊張的?


    突然,章雲鳳心裏一動:有人來了。


    到底是山裏常打獵的人,聽覺和對人與動物活動情況的感知異於常人。


    她立馬用左手輕輕碰了碰身邊的苟潤堂。


    “怎麽,有情況?”他附耳輕聲問。


    “嗯。有人,但人的行動很小心,還很有山裏活動經驗,至少是打個獵的人。”她告訴他。


    “往兩邊輕聲傳,注意,有敵情。”苟潤堂輕聲下令,並抽出自己的駁殼槍,打開槍機。


    戰士們輕聲挨個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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