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從油坊街向大山裏逃竄,他們計劃從來路返逃,沿石梁子至葫蘆頭,然後即進入與任河區相鄰的肖家鄉,再從肖家鄉返迴匪巢。


    好不容易,保安隊和警署人員,全副武裝,從中街乘渡船渡過任河,進入油坊街。


    眼前的慘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李玉山山貨行已燃起熊熊大火。因山貨行是木結構房屋,內有不少幹山貨土特產,特別是儲有漆臘油塊(用山中漆樹籽加工成的油,供食用),更是助燃。


    隨著火勢增大,溫度奇高,漆臘油塊遇熱化成油水,從吊腳樓板滲下,即流入任河中。


    大量的漆臘油液體流入河中,浮在水麵,又凝結成固定硬物狀,一時阻斷河水,後浮在河麵三四日不散。


    同時大火引燃緊挨的吊腳樓木屋,一時十幾家人的房屋都被火舌吞噬著。


    再一查,油坊街幾十家人都被土匪破門而入,大洋、銀元、布匹等值錢物品被洗劫一空。


    萬幸的是,山裏人都膽小,見土匪勢大,沒人敢反抗,任由他們用槍托亂砸、刺刀亂挑,把值錢東西搶走,所以除了李玉山被吊被打外,還無人員傷亡。


    等保安隊和警署人員到達後,街上居民才敢露頭現身,河對麵正街不少人見油坊街雞飛狗跳,槍聲大作,也大著膽乘渡河過來看個究竟。


    凡見大火的人,都趕緊用木桶、木盆舀水、舀人大糞水去滅火,還有有經驗的人趕緊上還沒燃火的房頂上去蹬瓦,用水、人大糞水澆濕木板壁、木屋梁、木樓板,防止火勢蔓延。


    當時的區團長程越樓一聽是有人引外匪入境搶劫,而且土匪搶劫大量財物後,又沿來路迴竄。


    大家一分析,土匪是從肖家鄉肖家溝入任河境,定會迴竄肖家鄉入萬源再逃迴宣漢清溪老巢。


    於是趕緊派人用電話報告國民黨縣政府,縣政府接報,深感事大,立即通知肖家鄉民團派兵剿匪。


    肖家鄉民團團長權直堂得訊後,立即集合全體民團隊伍,帶足槍支彈藥在土匪迴竄必經之地肖家溝依據山勢地形設伏。


    同時,任河區保安隊、民團和警署隊伍也攜武器緊緊追趕,不時在後邊放上一陣槍,動搖土匪隊伍的軍心和鬥誌。


    搶劫得手,撈足了財物的土匪,聽見後邊不時響起爆豆似的槍聲,知道後邊有武裝隊伍追趕,他們舍不得到手的財物,紛紛奪路迴逃,也顧不上同後麵的人交戰。


    跟隨而逃的汪海舟,雖知這次動靜弄得太大,也不知父親和家裏人被驚嚇牽連沒有。


    但看到這兩百多人槍的土匪隊伍勢力很大,幹這一票搶劫了很多大洋、銀元、鴉片、布匹等貴重物品,夠大家好一陣吃香的喝辣的了,他也覺得自己也成了有靠山、有勢力的人,不禁也暗自得意。


    一邊順崎嶇的山路向上走,他還一邊不時去推、扶走在身前的匪頭目,助他爬坡前行。


    “大哥,小弟沒說假話吧?這街上有錢的人不少,兄弟們總算撈了票肥的。可惜正街上有錢的人更多,這迴沒機會去幹一下。”他氣喘籲籲地對那頭目巴結道。


    匪頭目斜掛著駁殼槍,一臉的大汗,累得也很夠嗆,但還是迴答他:“是不錯,這迴算沒白來,至於正街那些錢、物,暫存那裏,下次我們再來拿就是了。”


    “大哥,那邊可有丘八和警署的人,他們都有槍呢,怕不是容易的呢!”汪海舟趕緊提醒道。


    “他們有多少人槍?”頭目問。


    “至少有一二百人,不但有步槍,還有機槍和炮呢!”他根據自己知道的情況迴答。


    頭目一聽,並不放在心上:“那怕啥?迴去告訴大哥,下次派他個五六百人,也帶上機槍,抽冷子搞他個突然襲擊,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又看了看汪海舟,又對他說:“你小子很不錯,手狠心活,還識字,這迴立了功,迴去後我告訴大哥重賞你。”


    汪海舟一聽,身子一下都飄了,趕緊表忠心:“都是大哥您的虎威,我不要什麽重賞,到時請賞我一把大哥這種槍,也讓我威風一下,死心塌地跟著您幹嘛!”


    “好的,兄弟,跟著我一起給大哥幹幾趟漂亮活,自有你的好處。”那頭目也想把他拉在身邊,為自己賣命,於是更加和顏悅色地對他說。


    “謝謝大哥栽培。大哥,你背上槍威風是威風,但這會用不上,背起你上坡挺累,我力氣好,讓我幫你背吧。”汪海舟更加討好。


    “嗯?”匪頭目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下。


    當土匪的人,隨時有可能麵臨被火並、暗殺、官府武裝剿殺,因此習慣了槍不離身,就連晚上睡覺都放在身側和枕下,以預防隨時用槍保命,所以不會輕易把槍交給別人。


    但想到這正巴結自己的家夥,也許確對自己將來有用,該向他給個甜棗,而且自己也確實跑累了,挎著這勞什子也累人,所以就取下槍,遞給汪海舟。


    “大哥,我們一下跑了這麽遠,估計後邊那些追我們的丘八都已累成狗了。看是不是在前邊土門埡上靠一靠,大家喝水吃東西後再走?”這時一個個子很高又壯實的土匪靠過來問。


    匪頭目空手爬山都很累,再看手下的人又扛槍又帶財物,早已累得汗流如雨,氣喘如牛。


    “好,土門埡休息十分鍾打尖。我們還是歇下就快走,當心消息傳到肖家,大家平安迴去才是最重的。”匪頭目下令。


    但令眾匪萬萬沒想到的是,前方的帕家溝已伏下重兵,早給他們钁好了墳墓。


    肖家溝民團伏擊陣地。


    這裏三麵環山,山勢陡峭,從溝口進入,溝底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平地,生長著不少矮狀灌木。隻有一條羊腸小運從山根向山上而去。


    這真是典型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肖家鄉民團團長權直堂,是肖家鄉本地一大戶人家之子,身材孔武有力,從小就好勇鬥狠。


    這權直堂也真算是亂世出梟雄,這不,幾混幾混,他就當上了民團團長。


    當他接到縣府通知說有股匪劫了任河鄉場鎮大戶商家,正迴竄,要必經肖家溝,他立馬知道他的機遇來了:滅了這股匪,不但大有油水,而且還會讓上司看到自己的本事,不愁日後不被重用。


    他立馬帶著人馬前去伏擊陣地。他安排在溝正麵和左右兩邊山上各埋伏一隊人馬,多帶手榴彈,並把射擊技術好的團丁安排在各關鍵位置,把僅有的一挺機槍安放正麵位置。


    同時他還安排一隊人馬,埋伏在入口處左側的山包後,待眾匪入溝口後,即紮死口子。


    安排妥當,他提著張著機頭的駁殼槍,對著四個大隊長下令:


    “告訴所有兄弟,以我槍響為號,給我死命招唿。其餘土匪死活憑命,有掛手槍的頭目盡量給老子活捉迴來。誰要是提前暴露了目標,或者後退者,老子摘他的瓢。”


    “是!”幾個大隊長齊齊迴答。


    “還有,任何人不準私藏財物,老子自會論功行賞,凡私藏者,軍棍五十,不賞分文。”他又補充一條命令。


    卻說迴竄的土匪,根本沒想到前麵有滅頂之災在等待著他們。


    他們個個累得像死狗,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溝,匪頭目也沒想到後邊的隊伍沒追上他們,前麵卻有民團這麽快地堵住了他們的生死之路。


    所以,他也沒派人前去探路,也沒派人左右警戒,更沒下令槍下肩彈上膛,作好戰鬥準備。


    不一會,所有土匪都進入到溝底平地,進入後全都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


    汪海舟也背著那匪頭目的駁殼槍,跟隨著匪頭目身後,靠坐在一叢灌木旁的一塊大石頭上。


    “乓、乓……”權直堂駁殼槍指天打響。


    槍聲就是命令,前麵、左麵、右麵有無數手榴彈投進溝底,轟、轟、轟,爆炸聲如雷,震得山穀擅抖。


    眾匪被炸得暈頭轉向,根本沒人反應拿槍抵抗,都抱頭鼠竄,住灌木叢和石頭後顧頭不顧腚地藏。


    “呯、呯、呯……”“噠噠噠……”步槍、機槍齊射,如炒豆般暴響,彈如雨下,一瞬間,二百多人的土匪就報銷了好幾十個。


    眼看前無生路,凡能動彈的人,都扔掉身上的財物,抓著槍,一哄向溝口方向逃竄。


    沒想到,剛到溝口,迎頭又是一陣手榴彈猛炸,接著槍聲暴響,原來是民團隊伍把退路也封死了。


    土匪見四門無路,有悍勇的就舉槍還擊,膽小怕死的,就跪地投降,有的就鑽進草裏、灌木叢藏著,還有的躺在地上裝死。


    那匪頭目也四處找地躲藏,汪海舟更是嚇得屁滾尿流,挎著駁殼槍亂竄逃命。


    民團從四麵壓上,可不管什麽投降、求饒,見活人就是補一槍或刺一刺刀,連那匪頭目也被擊斃,隻有汪海舟被活捉,團丁們見他挎著駁殼槍,以為他是頭目,才沒當場賞他一顆子彈。


    土匪隊伍全軍覆沒,屍體、槍支、財物遍地,都被腥紅的血液浸泡著。


    眾民團正在清理戰場,後邊追擊的任河區保安隊伍也趕到了。


    經過一辯認,原來被活捉的人根本不是匪頭目,而是引狼入室的汪海舟。


    繳獲的槍支、財物都歸肖家鄉民團,任河區保安隊押著汪海舟返迴了任河區。


    汪海舟被抓迴來了!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擴散在任河區各鄉各村。


    人們奔走相告。


    但汪治春家內,卻亂作一團。


    本來,上午槍聲在油坊街響起,後又見李玉山山貨行大火熊熊,汪治春就知道是自己兒子的大事幹成了。


    但看到火起,他不禁捶胸頓足,在屋內大罵兒子:


    “你個敗家玩意,那是老子的金銀樓,你不曉得?倒給老子一把火燒了!”


    後來,聽見保安隊和警署人員出動,槍聲亂響,他又為兒子汪海舟擔心起來。


    再後來,聽說他隨匪隊伍一路逃走了,他懸著的心終於又落了下來。


    所有這些,除了他自己,家裏人都蒙在鼓裏,直到汪海舟被五花大綁抓了迴來,消息傳遍,家裏人才知道。


    於是一家大小亂作一團,哭叫震天。


    汪治春趕緊帶著大洋、鴉片去找區團長、保安團長、警署署長求情,可這麽塌天的大事,誰能敢扛?於是所有的人都避而不見。


    第二天,任河區任河鄉任河邊棺山河壩。


    這裏人山人海,人們蜂擁而來。


    今天,奉縣政府令,要在這裏處決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汪海舟。


    至於如何處死這個惡人,才會讓眾人平憤,讓惡人膽寒,倒讓區團長、保安團長等費盡了腦力。


    本來,已是國民政府了,處決犯人都用槍決了,但他們卻決定以毒攻毒,要用釘活門神的方式來對汪海舟行刑。


    行刑前,棺山河壩的沙堆上早已備好了一扇厚厚的木門,還有好幾顆連夜由鐵匠趕製出來的五寸長鐵釘及一大圈粗麻繩。


    上午十一時後,汪海舟被一大隊武裝人員五花大綁押解而來。


    此時的他,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屎尿齊流,昔日的兇惡嘴臉,變成了今日的癩皮死狗。


    保安軍持槍警戒,不許閑雜人等靠近行刑地。


    區團長程越樓宣布了縣府的處決令,他大喝一聲:


    “行刑。”


    頓時,就有幾個警署人員把汪海舟推過去,解開原來的捆綁,在他脖子、雙手腕、雙腳腕拴上粗麻繩,然後把他呈大字形捆綁在門板上。


    這用作刑具的木門扇是特製的。不但厚實,在下方還固定了一塊一尺寬的厚木方,犯人被綁上後,樹立地上,其雙腳剛好能踩在木方上。


    綁牢在門板上的汪海舟,隨著門板被豎起,他呈大字形立在眾人麵前。


    現場的人吼聲震天,許多人大喊著:


    “千刀萬剮的貨。”


    “快亂刀剁了他。”


    ……


    隨後行刑人員用木捶將長鐵釘分別從他左右手掌、腳掌釘入並釘進木門和下邊的木方上。


    剛開始時,他還慘叫不斷,後來就昏死過去,直到最長的那顆鐵釘從額頭釘入到門板上,這個引狼入室的惡人終於斃命。


    人們拍手稱快,這真是作惡者必沒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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