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從那些守護靈穀的弟子以及儲藏仙糧之處開始調查吧。”齊淩迎著初升的旭日,手中元力凝聚,握拳堅定地說,“你們若要取我性命,那就放膽前來一戰吧!”


    “師兄,師兄等等,等等我們啊——”他尚未收起拳頭,身後便傳來一聲尚顯稚嫩的唿喚聲。


    “竇沙——”齊淩驚愕迴首,正巧望見竇蓉與竇沙姐弟,各自駕馭著一匹神駿飛奔而來,宛如天際流星。


    修真界之中,近期定安縣尉陳東的心境頗不平靜。


    照道理講,前任縣令張真人因因果報應隕落,主簿也在奔赴京都接受審問的途中不明原因喪生。如今這龐大的定安縣,已是陳東這位縣尉大人一手遮天,更有望在不久的未來填補上縣令之位,他本該滿懷鬥誌才是。


    然而每迴看到那被妖焰焚燒過半的縣衙廢墟,以及屬下書吏們那一臉愁雲慘淡的模樣,他內心的焦躁便難以抑製。


    若能選擇,陳東寧願張真人與周執事仍舊掌控著全縣上下,哪怕他們聯手作惡多端,視他這個縣尉如無物。那時,他還能領著固定的修為資源,每日悠哉度日,無需煩憂俗世之事。


    然而如今,在新的縣令人選塵埃落定前,所有的大小事宜,皆如千斤重擔壓在了陳東肩頭。無奈他既沒有張真人的圓滑機敏,亦無周執事的霸道威勢,故而發出的指令往往得不到有效的執行力。


    若是上下皆無視他陳東的存在,他也樂意做個逍遙自在的人。偏巧縣裏每逢危機,還需由他最終裁決。同時,今年定安縣應繳納的仙晶賦稅與修煉徭役,亦由他一人負責完成。


    話語權缺失,卻又責無旁貸。如此上下擠壓,夾縫求生的處境,讓陳東對於縣尉之職索然無味。


    於是每日辰時踏入那仍舊煙火繚繞、半邊垮塌的縣衙,陳東隻盼夕陽早早西沉。


    待太陽落下,意味著他又平安度過一日,所有紛擾也可留至次日清晨再行麵對,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紅蓮宗新晉定安分舵舵主譚博,經刑房執事鄒慶之轉交的邀請函。


    信函之意清晰無比:接過此帖,二人即可在牡丹樓共飲一杯化解恩仇,從此紅蓮宗將不再與他陳東為難,反而會鼎力相助,助其早日登上縣令之位。


    “不能飲!此酒,入喉便是飲毒!”迴到家中,陳東坐在寬敞寂靜的藏真閣內搖頭低語,此刻他已完全明悟為何張真人能在近些年裏步步高升,這一切離不開紅蓮宗背後的全力支持。


    而他亦清楚為何周執事做出諸多惡行,且每每行事粗陋留下明顯線索,卻始終未曾遭到追查……


    身為紅蓮聖宗的門徒,自上層而下,已將針對周主簿的所有指控盡數壓製,使得他在定安郡近乎獨掌乾坤,猶如天穹之手,遮蔽一方天地。


    若接受了譚博遞來的丹青邀請函,陳東深信,憑借著自己多年的仕途閱曆與背後紅蓮聖宗的鼎力支持,他必然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張縣尊與周主簿兩人威權的集大成者,在定安郡這片土地上,一語即法,無人敢違。


    然而,昔日在紅蓮聖宗庇佑下的張縣尊與周主簿何其輝煌,然而隕落之際,卻是淒慘無比,尤為後者,直至在京兆府押解的囚車上,或許依舊堅定地相信,紅蓮聖宗不會拋棄他,必有手段助其輕判甚至脫險。


    怎奈何,關鍵之時,紅蓮聖宗竟選擇了壯士斷腕,而那位周主簿,正是被割舍的那一“腕”。


    因此,這杯蘊藏著兇險的慶功美酒,陳東無論如何也不敢輕易飲下。


    他甘願忍受夾縫中的憋屈,情願自己勞累整個秋冬,最終將縣令之位拱手讓人,哪怕被迫接受上級命令,黯然辭職歸鄉。也不願意一時風光,最終落得個不明不白的死亡結局。


    然而,若一味拖延不予迴複,或直接退迴邀請函,陳東卻又缺乏那樣的膽魄。


    他不敢確信,一旦向鄒慶之明確表示不願與紅蓮聖宗牽扯上關係,那群瘋狂的教眾將會如何對付自己。


    縣令之位終歸會落入他人之手,紅蓮聖宗縱然富甲一方、勢力滔天,亦不會扶持一個拒絕與其交好的人坐上定安郡縣令的寶座。


    即使麵臨如此結果,陳東也能坦然接受。畢竟,膽小如他,連一杯暗藏殺機的花酒都不敢碰觸。


    唯恐的是,紅蓮聖宗因他拒飲此酒,便將他視作敵手。


    此事並非無先例,近十年間,定安郡內猝然暴斃的巡查使、文書官、捕頭加起來已有五六人之多,每個死者的離奇之處皆令人疑竇叢生。


    然而官方查驗屍體的結果卻均歸咎於各類疾病,其中不乏難以啟齒的所謂“急症身亡”。


    “柿子撿軟的捏,一群窩囊廢,裝什麽硬漢!”想到如若繼續迴避迴絕拜帖,恐怕會招致的後果,陳東心頭的煩躁再次湧現,忍不住擊打桌麵,口中低咒:“有種你們就把帖子送給齊淩去,看他會怎樣用鞋底教訓你們這群無膽匪類!”


    在陳東的記憶中,過去十年間唯一敢於與紅蓮聖宗抗衡且安然無恙之人,唯有那正遭黑白兩道追緝的齊淩。


    起初,他對這位行事高調的年輕人並無好感。但現在,陳東卻不由得羨慕起齊淩那種敢於掀翻桌子,與紅蓮聖宗正麵硬剛的銳氣。


    那是一種年輕人特有的鋒芒,陳東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企及。


    除此之外,齊淩身後還有強大的家族作為後盾。這一點,陳東同樣望塵莫及。


    於是,雖然心生向往,但陳東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終究無法成為第二個齊淩……


    當然,若齊淩能逆轉局勢,返身相助,一同對抗紅蓮邪教之徒,陳東內心亦求之不得。但此事的前提是,切勿波及於他,甚至他居所屋簷上的每一片靈石瓦片,都不能有所損壞。


    冥冥之中,仿佛仙界的天耳傾聽到了他的心願。


    正當他迴憶起齊淩獨戰張縣尊與周主薄的英勇之舉,並暗自心生欽羨之際,書房之內,門戶竟無風自動開啟。一道他最不願意見到的身影,笑容滿麵地步入其中,“陳縣尉別來無恙?齊某在此有禮了!”


    “快喚人,啊——”陳東駭得汗毛直立,立刻放聲疾唿求援。話音未落一半,一支璀璨的飛劍已刺至他喉頭。


    “饒命,齊巡檢饒命!”識時務者為俊傑,縣尉陳東迅速止住唿救,雙膝跪地,“我與閣下並無冤仇。上級下令緝捕閣下,我並未派出一名修士助陣,甚至府邸之外未曾派出一名箭衛。家中尚有八旬老母與十八歲稚子……”


    “罷了,無需多言。陳縣尉你,不至於懦弱至此!”齊淩聽得頗感煩躁,手中的飛劍往前一遞,語氣低沉地下令。


    “呃——”陳東嚇得瞪大眼睛,癱倒在地。衣衫之下,瞬間濡濕一片。


    “果然是個庸碌之輩,難怪張威與周崇二人能與你和睦共處!”齊淩替他感到羞恥,隨即收迴飛劍,提著他的衣領走向窗前,“向外邊說明清楚,不論采取何種手段。今夜若齊某被困於你府宅之內,定會拿你當墊背之人!”


    “饒,饒命,齊前輩饒命。”縣尉陳東麵色蒼白,四肢乏力,虛弱地求饒道:“我,我確實從未針對過您。先前張威與周崇邀我站台,我不過是象征性露了個臉,並未參與行動。”


    “我都明白,否則也不會無緣無故贈予你一場巨大的機緣。現在立即解釋清楚,否則,我便先斷你一腿!”齊淩冷冷地踢了他一腳,低聲道。


    “遵命,遵命!”陳東深知此刻生死係於對方手中,不敢拖延,趕忙將頭貼近窗戶,大聲宣告:“一切平安,不過是一隻妖鼠驚嚇到老夫罷了。各位都散了吧,各自迴家關門閉戶,禁止任何人出入!”


    “明白了,明白了!”幾位聞訊而來的家仆遲疑片刻後答應下來,隨後彼此交換眼神,悄然離去。


    他們難以相信,自家老爺竟然會被一隻妖鼠嚇得失聲尖叫。但他們確實聽懂了陳東最後那句話——“關閉家門,禁止任何人進出”。顯然,自家老爺並不想使事態進一步惡化,更不想逼迫敵人孤注一擲。因此,他們隻能先穩住對方,再尋找其他機會安全脫身。


    “休想有人能夠外出搬請援兵,畢竟我出身武將世家,盡管不受家族長輩重視。遠赴定安縣修行,家中長輩也必定暗中派遣了幾位軍中精英弟子守護於我!”仿佛洞察了陳東心中所想,齊淩將他拽迴到椅上坐下,半真半假地恐嚇道...


    不容置喙,陳東堅信他的侍仆與他如出一轍,皆是膽小之輩。他神色蒼白,連連點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信任這一判斷。以其閱遍人間滄桑的經驗來看,那些頂級宗族世家的弟子外出曆練時,家族必定會暗中派遣一二助力。然而齊淩孤身前往金牛寨任職,這一行為本身就顯得頗為詭異。


    齊淩在永興軍路上的存在感猶如破界神兵,兩個月以來,無論是黑白兩道還是那神通廣大的紅蓮邪教,竟無一人能觸其鋒芒,這背後的原因令人費解深思。


    如今謎底終於揭開,原來齊淩身邊跟隨的是軍中的精銳高手,自然不畏任何妖魔鬼怪。這背後,乃是汴梁齊氏家族自始至終未曾放棄對這位子弟的支持,隻不過他們的行動低調,未曾引起他人注意。


    “我已經查明,你並未與張威、周崇等人同流合汙。換而言之,你是定安縣衙中唯一一個未與紅蓮邪教勾結的官員。”此刻,齊淩並未意識到,他隨口編織的謊言竟然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力,依然按照預先製定的行動計劃,低聲補充道。


    “不,並非如此,齊巡檢您英明神武,我對張威他們早已不滿,隻是職位卑微、言辭無力,縱有心插手也無法扭轉局麵。”陳東的膽氣瞬間壯碩起來,迴答得流暢無比,毫無猶豫。


    “朝廷絕不會坐視不管,讓永興軍路淪落為紅蓮邪教的勢力範圍,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清楚。”齊淩略顯驚訝,擰緊眉頭補充道:“因此,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如果你能做好此事,將來必然少不了飛黃騰達的機會。若你不肯相助……”


    話音未落,陳東已再次出人意料地點頭應允:“我願效力,齊巡檢,請您下令指示,我陳東願意唯您馬首是瞻,生死相隨!”


    “嗯?”目睹對方如此爽快的答應,齊淩心頭反倒生出了疑惑。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何先前還嚇得瑟瑟發抖的人,此刻竟顯得躍躍欲試。


    然而,緊接著,陳東的話語立刻打消了他的疑慮。


    “我早就有心鏟除紅蓮邪教,隻為朝廷效力,但奈何地位低微,言辭無力,消息也無法送達汴梁。現如今既然齊巡檢您已經與汴梁那邊取得了聯絡,並且看得起我陳東,我必定傾盡全力,即便是隕落在紅蓮邪教賊人手下,也能對得起這身官服上的忠肝義膽!所以,巡檢大人,富貴二字,請您不必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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