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開口:


    “正好,你差不多得空了,把你學生領迴去吧,這幾日,天天吵得我頭痛。”說著,又轉頭對黃天磊道,“我已經將小妹從小到大的事件件都講給你聽了,就連她小時候尿床挨我罰……”


    “姐!”梁翠反應過來二姐在說她,大窘,跺腳大喊道,“姐,你亂說什麽!”


    二姐瞥了她一眼,不理她,繼續對黃天磊道:“你可別再來煩我了。當然,若是書本裏的知識不懂,又找不到人解答的話可以,此外,就別再找我。”說完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梁翠不管二姐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她有些羞惱,瞪向黃天磊,道:“你這幾天都纏著我姐問我的事?”


    黃天磊正著迷的看著梁翠這難得的嬌俏姿態,平常她大多時候都太正經,美!卻疏離感十足。見梁翠問,他連忙轉換表情,一臉無辜的道:


    “我就是想知道一些姐姐你以前的事。”


    “我不是說了有空告訴你嗎?”


    “那怎麽能一樣!”


    “哪裏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好吧!”梁翠投降,不和他玩繞口令,說都說了,計較也沒用。隻要他不是真對她“濾鏡破碎”,“不服管教”就好。道,“你做的試卷呢?現在可以交給我了吧?”


    “好的,姐姐。”黃天磊笑嘻嘻地應著,很快從另一張桌子抽屜裏抽出一遝試卷給梁翠,數物化都有。道,“姐姐你慢慢改,不用著急。”


    梁翠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也知道他前幾天不交給她是為她著想,怕她太累,從早忙到晚,還要連夜幫他批改試卷。這位少爺學著體諒他人,她自然不打擊他積極性,所以沒告訴他其實沒必要,就他一天兩張試卷,她十來分鍾就可以改完,對她造不成任何負擔。


    梁翠低頭專心改試卷,一時間,辦公室靜悄悄的。


    黃天磊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梁翠,眼神逐漸變化多端,一會兒佩服,一會兒心疼,一會兒咬牙切齒……


    黃天磊迴想起這幾天磨著梁二姐說梁翠從小到大的事的情形。


    聽到梁翠從小就因為家裏窮而受了那麽多委屈和傷害,他就很心疼;知道她那麽努力幹活還要挨罵挨打又義憤填膺;知道她因為父親去世差點被害的的走不出來,他就對她那個所謂的小叔恨的牙癢癢;知道她從小考試都是第一名,唯一一次比第一少了一分,還是經曆了大難後匆忙考的,他又佩服的五體投地。聽到她為了救弟弟被逼輟學,又讓他感到痛心和無奈,聽到她刀下救人,心都快跳出來……。


    聽完她所有事情,他心情就十分複雜,內心像被什麽東西揪住了一樣,讓他感到窒息。他無法想象。一個小女孩是如何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堅持下來,成長成眼前這個集真、善、美於一身的美好女子。


    他佩服她!崇拜她!卻也心疼她,很想把她摟在懷裏,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有他在,再也不會讓她受苦。


    可是,他沒有資格!


    是的,他沒有資格!


    他有什麽?他憑什麽?


    他什麽都沒有!唯一依仗就是父母尚有兩分能耐。


    那麽,憑自己的父母嗎?


    雖然出身確是資本的一種,他不會天真到嫌棄,可就算他不怕丟人啃老,但父母在南市或許能說的上一兩句話,出了南市什麽也不是。而梁翠,注定要展翅高飛,這小小的南市根本困不住她,到時他又憑什麽說護她?


    不隻是她,還有他的父母親人,今日雖然風光,但明日如何誰說得準?焉知日後不用他去護著?


    真到那時,他拿什麽去護?


    他不禁反省,他才比她小一歲多,他從小雖算不上錦衣玉食,卻也沒差太多,他長到今天,他學到了什麽。掌握了什麽本事了?


    沒有!他什麽都沒有!


    她受苦受難還努力學習的時候,他在無憂無慮玩耍;他天真的做著俠士夢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真正俠士;現在這些簡單的高中知識,他是學生,而她是老師;她憑自己本事,已經實現財富自由,支撐起整個家,可是他還伸手向爸媽要錢。


    與她相比,他幾乎要低到塵埃裏!


    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把她摟在懷裏安慰?有什麽能耐保護日後的父母親人?


    所以,他不止要反省!更要從現在開始,利用能利用的資源,讓自己真正強大起來,這樣才有資格去站在她身邊,和她共同麵對風雨,去護自己想護的人!


    黃天磊在這一刻,內心種下一顆名為“變強”的種子。


    梁翠並不知道,她所經曆的事情對黃天磊產生了如此深遠的影響。在一夜之間,黃天磊仿佛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天真而不切實際的追夢少年。


    如果她知道這一切,她一定會歡唿雀躍,因為她和張誌剛所謀劃的事情終於成功了。現在,隻需要把那一點缺失的知識補迴來,便可大功告成。當一個人有了向學之心,那點知識的補充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梁翠還不知道黃天磊已經轉變,但後麵上課時卻明顯感覺到到了他的認真與努力。


    他本也是天資不凡的人,很快就彎道超車,不僅補上了高一缺失的知識,還開始預習高二的內容,並且進度很快。英語方麵除了狠背單詞外,他還天天與梁翠用英語進行日常交流。


    梁翠之前也被二姐要求過這樣做,但她們兩人都太忙,一周也說不了幾句話,進步有限。現在她和黃天磊,兩人天天在一起,天天用英語說話,遇到不會的問題還會去問二姐或中心的英語老師,甚至還會積極去堵中心聘請的外教,進步自然神速。


    二姐見此,直接讓外教有空就給他們上課。兩人都是聞一知十,努力過人的人,所以兩人英語水平飛速上漲,一個假期下來,高考真題已經可以輕鬆拿到140往上,口語也可以正常與外國人交流。


    當然,這都是後事,暫且不提,話題又迴到當下。


    七月底,培訓中心正式開業,二姐辦的熱熱鬧鬧,還請來了舞獅隊舞獅。家長在這一天交錢報名的都有禮物可以抽獎領取,之前已經報名的在這一天也能來領一份禮物,所以來的家長很多,現場熱鬧非凡,中心的人員忙的腳不沾地,卻也笑不攏嘴。


    二姐要好的朋友也來祝賀,不過都是儀式結束就走,晚上再一起吃飯。


    梁翠這邊,與她稱得上朋友的就張誌剛,他自然來了。不過也是來一下就走,梁翠太忙,也沒空理他。所以不知道他走的時候眼神複雜地看了黃天磊一眼。黃天磊縮了一下腦袋,又翻了一下白眼,再揚起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之後不理他。


    還有一個特殊人物,覃睿爸爸,若非他大方相贈,梁翠到現在也許還是個為錢發愁的打工妹,哪有今日這些。他人沒到,但卻送來了一份厚禮。


    李彥和三姐也來了,三姐前兩天出院了,今天也來幫忙,忙著隨時保潔,這也是她自己主動要求做的。李彥也幫忙接待家長、分發禮物等瑣事。


    現在他們兩人已經領證,是合法夫妻,但沒辦酒席,兩人對此倒是不太在意,認為可有可無。但二姐和大哥卻堅持要兩人辦,於是,酒席就暫定明年再補辦。李彥打算年底先帶三姐迴去和家裏人商量商量,再確定具體什麽時候、在哪辦酒。


    晚上,忙了一天後,一起出去吃飯,二姐早就預訂了餐廳,中心的員工一桌,朋友一桌,親人一桌,二姐少不了兩邊跑應酬,梁翠也得跟著,畢竟她也是老板之一。


    直到朋友員工都離開,一家人才能坐下好好說話。主要也是商量兩個問題:一個是弟弟讀書問題,另一個是三姐做什麽的問題。


    這兩個問題都亟待解決。目前,大哥、二姐和梁翠已經跳出農村,在城裏紮下了根。但三姐還沒有,她雖然已經領證結婚,但情況特殊,不能因為結婚就對她不管不顧。還有小弟,他年紀尚小,必須接受良好的教育,而母親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這些都是他們有能力的人的責任,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他們不能隻顧自己生活過得好就行,必須讓大家都過得去。否則,將來就會出現這樣的形狀:一個天天錦衣玉食,生活安逸;一個天天背朝黃土,在溫飽線上掙紮。一個天天要去接濟;一個天天等著救濟。一家人,卻長期處於不同的生活狀態,心態肯定失衡,最後一定是彼此抱怨爭吵,親情蕩然無存。


    就是心態好,可以不計較,但付出與接受,地位極端不對等,親情同樣會慢慢變味,同樣情義不存。


    一個家庭的興旺發達,不需要個個都很出色,但一定不能有嚴重拖後腿的。


    如果這兩個問題得不到解決,這個家庭就不可能真正走出困境。


    相較而言,三姐的問題還算好解決,最多就是金錢上的事情。但小弟不一樣,他年紀尚小,還沒有樹立正確的人生價值觀,父親又去世了,母親本身就愚昧無知。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被母親帶歪就已經很好,更別說有出息了。一個處理不好,再受到外界不良因素的影響,甚至可能會走上不務正業,違法犯罪的道路,成為這個家庭的“嚴重拖後腿”存在。


    所以,與其等到那一步,不如早做準備,讓他們有生存的能力,至少做到不“嚴重拖後腿”,不需要救窮救“病”。


    小弟目前,病情又比之前有所好轉,化療已經改到一個月一次,也就是說他差不多可以迴歸正常生活了,那麽上學的事就必須提上日程。生病前小弟還有幾天就小學畢業了,也算畢業了。但這兩年尤其是第一年幾乎都沒有看過書,後麵雖然斷斷續續複習了一下,可他那樣子,活下來就是奇跡,誰也沒對他有什麽要求,他記得多少還真不好說。


    所以,他是繼續讀小學,還是直接讀初中,在哪裏讀?這些都是問題。


    迴家讀自然不可能,一個月從家裏跑南市一趟也折騰,花費也不少,還沒辦法隨時監督指導,預防他走入歧途,倒不如直接在南市就讀。但他戶口不在南市,進不了公辦學校,隻能讀私立,私立一般都是周一到周五住校,媽媽肯定舍不得,更擔心他的身體。


    還有一個辦法,湊齊農民工子女入學的材料遞交教育局,再讓黃天磊媽媽幫幫忙,這樣肯定可以進公辦,甚至可以在中心附近的學校就讀。


    這種情況是最好的,因為這樣一來,弟弟可以直接和中心的孩子一起托管,既方便,又有二姐教導,避免他走歪,媽媽還可以協助中心的煮飯阿姨煮飯菜,一舉數得。媽媽也最是樂意,第一個讚成。


    但這個需要梁翠出麵才行。這讓梁翠有些為難,確實,隻要她開口,黃天磊媽媽肯定幫這個忙,卻不免讓人不喜,有挾恩圖報的意思。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沉默,媽媽一看,瞪向梁翠,張口就要施壓……二姐卻先一步出聲道:“阿翠,這事你不準管。弟弟,你長大了,你來選,你是選擇繼續讀小學還是讀初中?是想讀私立還是公立?不管你選哪個,我來想辦法,一定給你辦到,不用阿翠出麵。”


    最後,弟弟選擇了讀初中,公辦。


    因此,二姐也和弟弟約法三章,若他做不到,他迴家去讀書,或者直接輟學迴家種地,他們隻養他到十八歲,十八歲後不再管,他可以一輩子在家種地。


    已經見識過大城市的繁華,又怎麽甘心迴家種地?二姐就憑這一點,就能讓弟弟不走歪道,梁翠又佩服!


    自此,弟弟的事基本解決。


    輪到三姐,三姐適合做什麽工作?原本梁翠的提議很好,三姐也喜歡。但梁翠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若三姐有了孩子怎麽辦?這個問題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雖然三姐才二十一歲,目前還在吃藥,不適合馬上要孩子,但李彥已經二十六了,最多能拖一兩年,有孩子是遲早的事。


    李彥是被收養的,其養父養母有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需要照顧,不太可能來幫助三姐。而媽媽,眼裏也隻有弟弟,也不太可能放下弟弟不管來幫三姐帶孩子,若在眼前,有可能搭把手,離開弟弟去幫她,不可能。


    因此,若把這個鋪麵開起來,開幾個月或一年半載還好,等三姐有了孩子,三姐一個人既要帶孩子又要開鋪麵,根本忙不過來,鋪麵最終還是得關閉。既然如此,開這個鋪麵是否值得?如果不值得,倒不如不開,免得白折騰。


    可不開,三姐又能做什麽?培訓中心有很多職位,可三姐小學沒畢業根本做不來,而且精神狀態始終是個隱憂,很多事情也不敢要她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掃衛生,以及協助前台做一些簡單的事。


    這個工作的好處就是,即使她有了孩子,也可以帶著孩子一起,孩子不哭不鬧的時候就可以把孩子放旁邊做一點,孩子鬧騰就帶孩子,反正這些事情也沒時間限製,什麽時候做完都可以。假期可能相對忙一些,平常開學也不太忙,還能管飯。


    缺點就是離李彥住的地方遠些。就看三姐願不願意?


    經眾人分析後,三姐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在培訓中心工作。對她而言,家庭和家人始終是她心中的首位,自己興趣愛好不值一提,何況還涉及到孩子問題。孩子,將是她日後心之所在,重中之重,別說為興趣讓步,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兩件事圓滿解決,梁翠從頭到尾也就聽聽而已,基本不用她說話。


    結束後,準備離去,轉身卻發現,屏風另一邊赫然坐著原本已經離去的黃天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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