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假期,她每天不是幹活就是讀書學習,抽空給梁華榮用毛線編織了一條圍巾和一件無袖毛衣。算是迴報一點他對她的好。羅華榮拿到後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樣,一蹦三尺高,就差沒抱著梁翠轉幾圈。


    其實他是很想這麽做的,但怕梁翠害羞生氣,自然就不敢了。隨後的冬日裏,圍巾就沒離開過他脖子,衣服穿不穿,梁翠就看不到了。


    年後三姐早早走了,大哥二姐也相繼離開,梁翠是最後一個離家的。


    三姐的事,梁翠還以為事情到此結束了,最後結果是媽媽贏了。


    然而,梁翠未曾料到,這場鬥爭中並無勝者,雙方皆敗,結局悲慘,連帶梁翠也陷入困境中。


    期中考試剛考完那天下午,梁翠收到二姐的來信。在信中,她看到一個令她震驚無比、不敢置信又悲傷不已的消息:


    三姐住院了,住進了精神病醫院!也就是說三姐瘋了!


    兩個月前,三姐還好好的,怎麽可能……突然瘋了?瘋了?變成了瘋子……這都是些什麽虎狼之詞?讓她怎麽相信?


    可這封信是二姐親筆所寫,上麵還有醫院的地址,這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讓她不信也得信。盡管現在的她已經具備了很強的抗壓能力,但麵對這個消息,梁翠還是感到無比的痛苦和難過。


    痛苦難過什麽用都沒。她能做的就是收拾好心情,去看看她,弄明白原因,之後才能進一步看看有什麽能做的。


    正好,段考後是五一放假,她要坐車去玉林市看望三姐。


    羅華榮和她天天見,生活除了學習就以她為中心,她什麽風吹草動自然瞞不過他,她也沒想過瞞。所以他自然跟著,梁翠也清楚他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況且還要麵對一個瘋了的三姐。她沒有把握能很好控製自己不激動憤怒,有他在身邊,她至少不會在衝動下做出什麽不好的事來,她的心也安定很多。


    說來,從他們家裏去玉林市比來學校還要近些,但若從學校去玉林市就遠多了,需要一大早出發,下午還要再迴家一趟。


    梁翠兩個輾轉來到精神病醫院,卻沒想到,醫生壓根不讓探視的人靠近。原因是三姐情況很不穩定,隨時都會攻擊身邊的人,有時候甚至需要用繩子綁起來,醫生怕傷到他們,也怕他們情緒激動刺激到三姐。所以,他們隻能不遠不近地看著,時間還不能過久。


    三姐瘦了,兩個月的時間,那個圓潤的三姐,就隻剩下皮包骨,平時十分愛惜的長發已經剪短了,還亂糟糟的,手裏抱著一個布偶,低著頭,嘴巴胡言亂語說個不停,但沒人知道或聽出她在說什麽。


    梁翠淚眼朦朧地看著三姐,心裏十分痛苦。也許是血脈相連的感應,三姐也突然抬頭看向她,但是,目光空洞無神,一絲波瀾都沒有,就像是不認識她一般,那癡呆的眼神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


    這樣的眼神直直地刺進梁翠的心裏,像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痛。


    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三姐再不是那個三姐,那個盡管沒人偏愛,但依然願意借錢給他們這些被偏愛的人讀書的三姐。她的三姐,好好的三姐,就這樣了……為什麽會這樣……


    梁翠捂住嘴,險些站不穩,情緒十分激動,她甚至要掙脫羅華榮的手,衝過去,用力地搖著三姐,問問她,她怎麽能這樣?她為什麽會這樣?


    羅華榮緊緊的抱著她,不讓她衝動,醫生也過來,說探望時間到了,把他們請了出去。


    梁翠把頭埋進羅華榮懷裏,默默的流著淚。羅華榮抱緊她,輕撫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著,眼裏寫滿了對她的心疼。


    他不知道,為什麽命運要一次次將苦難降臨在這個女孩身上,難道就是因為她有過人的智商嗎?可若是這樣,他寧願她平凡一些,或者把她的苦難轉移到他身上,他寧願受苦受難的是他,而不是這個他喜歡著的嗬護著的女孩。


    是的,他喜歡著她,從很早很早之前他就清楚,可惜這個女孩情商低,一點都沒感覺,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進展,苦難又降臨,他們可能又迴到原點。好在,值得安慰的是,她還在他身邊,她沒有去到他碰觸不到的地方。隻要她還在身邊,他就會用他的愛把她傷口撫平,用愛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讓她隻屬於他一個人。


    羅華榮不知道的是,命運有時候就這麽無情,你最不喜歡什麽,它就給你來什麽。它偏要拆散有情人,或者必須曆經磨難之後,情還比金堅的,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迴到家中,麵對的是媽媽那張愁苦的臉,丈夫剛走不到一年,女兒又出事,盡管對這個女兒的感情沒有兒子深,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在和兒子沒有衝突的時候還是愛的。


    梁翠也就從媽媽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來一個月前一天,大哥突然接到三姐廠裏的電話,說三姐神智不清,讓他來把三姐領迴去。等大哥急匆匆到廠裏,才從三姐要好的同事口中知道三姐兩個星期前,工作的時候突然流產了一次。原因是月份淺,三姐不知道,工作又常常加班,再加上人本身有些貧血,就導致流產了,當時住了三天醫院就出院了,醫生也說沒什麽問題,但孩子是誰的三姐怎麽也不肯說。出院後,三姐還出去過幾次,但每次迴來都一臉不開心,問也什麽都不說,誰知沒過多久,就變成這樣了。


    但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目前除了三姐,就是當事人了,可是當事人是誰也隻是猜測而已。


    以三姐的性格來說,沒有愛,是絕對做不出出格的事,所以這個猜測十有八九分就是真相。


    大哥也清楚,當即就到李炎的工廠找李炎,可是人家在一起星期前就離職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三姐迴來之後,媽媽曾到隔壁村去討要公道,可是,見不到李炎,人家根本不認,他們也毫無辦法。


    李炎!李炎!不用說,這一切與他肯定脫不了關係。


    李炎是嗎?好,很好!你躲的了一天,難道躲得了一世?!隔壁村而已,她就不信他能一輩子不迴來!她就不信她報不了這個仇!她總有一天讓他付出更嚴重的代價!梁翠狠狠的立誓。


    五一假期過後,梁翠又迴到了學校。可她的處境卻猶如深陷泥潭般艱難。比如,她已經沒有夥食費了,期中獎學金還要一個多星期才發,可是她卻不敢問哥哥要。家裏的經濟情況每況愈下,宛如一艘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的破船。整個家庭的經濟重擔,竟然全都落在了哥哥一個人的肩上。


    如今三姐又病倒住院,高昂的醫藥費,就像一座大山壓一樣得全家人喘不過氣來。為了給三姐治病,花光了哥哥的積蓄,還欠下了不少的外債,並且治療效果怎麽樣,要持續多久,這些都是未知數,未來的家庭經濟危機,將會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將全家人的未來都吞噬殆盡。


    麵對如此艱難的境遇,梁翠深知自己必須馬上有所行動。


    她這學期剛開學就一直在思考、留意自己能做什麽。她要在學習的同時,努力掙錢,至少要做到自給自足,這樣才能掌握自己命運。隻是一時間,哪裏找得到合適的掙錢辦法?也因此,才會拖到期中還沒有具體行動。現在處境困難加劇,她若再猶豫,就會連讀書的機會都將失去,她必須在黑暗中找到那一絲希望。


    羅華榮也十分清楚,深知自己的責任重大,自己和梁翠能不能有未來,就看他們自己了,所以他更加努力地學習,甚至連閑書都很少看了,他要多掙幾分,爭取期末考得更好,拿到更多獎學金,為梁翠攢學費。


    他也不再買零食,而是把錢存起來,他算過,他們兩人的獎學金加上他的零花錢,再從夥食費上節省一些,差不多就夠學費了。但還有夥食費,不過這個也什麽沒關係,暑假那麽長,他大不了陪梁翠一起打暑假工,他就不信,兩個人兩個月還存不夠吃飯的錢。


    可是梁翠並不想等到暑假,兩人相量了一下,最後決定找老師問問看,老師見多識廣,也許能給他們提供一些提示幫助。他們找到老師,向老師說明了情況,希望老師能推薦一些合適的兼職,最好是時間自由又不影響學習的。


    沒想到老師很給力,不僅告訴他們如果期末考試梁翠還是不掉前三,他可以幫梁翠向學校申請減免一部分費用,同時還給他們介紹了一份家教工作。並且告誡他們要分清輕重,做家教可以,但不能本末倒置,做一學期的家教,錢都沒有獎學金多,況且,隻有成績出眾才能減免一部分學雜費。梁翠兩人自然點頭保證,同時十分感謝老師的幫助。


    這份家教工作是給老師相識的人家家裏小學生,一周去兩次,一次一個半小時,一次 10 塊錢課酬,雖然不多,但對梁翠來說無疑是及時雨。她非常珍惜這個機會,認真備課,分析學生的基礎和性格特點,做好檔案,隨時記錄著不足和進步的每一點,盡力教好學生。在她的努力下,學生的成績有了明顯的提高,家長也非常滿意。梁翠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所以周末他們不再出去閑逛,而是做家教,羅華榮不放心梁翠,每次都陪同前往,梁翠進去教學,他就在外麵看書等她。


    時光荏苒,高一剩下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這兩個月,梁翠沒再要過哥哥一分錢。期末考試如期而至,這一次,梁翠還是第一,羅華榮第二。梁翠拿到兩百塊獎金,羅華榮180塊。


    羅華榮當場就要把錢給梁翠存起來,開學交學費,梁翠並沒有接過,隻說誰拿都一樣,但雞蛋不能隻放一個籃子裏,萬一她弄丟怎麽辦,還是他先存著,開學她賺不夠再和他要。


    放假了,他們既然打算暑假繼續努力,賺錢的同時學習,那麽就要做好充分準備。首先得解決住宿問題,學校是允許假期留宿的,但需要申請,申請條件符合才行。梁翠情況特殊,又有老師說情,條件自然符合,得以留宿。


    但羅華榮就不符合了,他的申請自然沒通過。不過他並不難過,能通過最好,不能這也在他預料之中。他家有親戚在縣裏,是他親姨娘,所以他可以去姨娘家住,但這必須先征得家裏人同意。所以一拿到成績他就自己一個人迴去和家裏人商量去了,梁翠不太想迴家,所以就留校等他。


    至於說羅華榮能不能說動家裏出來打暑假工,這一點她一點都不懷疑,以羅華榮的情商,這就小事中的小事,就是可能要在家多呆兩天,他爸媽肯定舍不得他馬上出來。


    梁翠由於前段時間教的孩子成績進步明顯,所以家長已經讓她假期繼續上課,還給她多介紹了一個孩子,所以假期她已經有了兩份家教工作,老師那邊還說會幫她留意。


    這樣,整個假期算起來,扣除夥食和基本花銷,能賺到的家教費基本夠下學期的學費了,況且還有獎學金呢。所以,掌控自己人生的第一步——實現經濟自由,她算是暫時做到了。


    梁翠本以為,她做了那麽多,讀書這條路她走穩了,命運也能掌握在自己手裏了。


    可是,命運似乎就是不想放過她,艱難困苦總是一重接一重,噩耗一個接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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