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悄然過去兩天,中考倒計時上寫著61天。


    下午午休起床


    初三一班


    書聲琅琅,莘莘學子。


    正在進行英語午讀課,班主任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刷!刷!教室裏:昏昏欲睡的同學們瞬間猶如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瞪大了眼睛,臉上的困意一掃而空;趴台睡覺的同學在同桌的示意下,立馬抬頭挺胸,還不忘用手揉揉眼睛,裝出一副認真學習的模樣;偷看小說的同學則猶如練了耍魔術一般,將小說飛快地塞進屁股底下,然後正襟危坐,若無其事地拿起課本,假裝認真讀書;竊竊私語的同學也趕緊閉上嘴巴,迅速調整為一臉專注的神情,嘴裏還念叨著:“this is a pen. this is a book.”中文轉英文,順溜得不得了。一秒鍾的時間,整個班級精神麵貌煥然一新,看起來個個脊梁挺直,神情專注。


    當然,大部分同學,還是從頭到尾沒變,他們一直都在認真學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們不需要變,班主任來不來,他們都一樣專注認真。


    梁翠就是這其中一員,不覺得有什麽,隻以為班主任和以往一樣,突擊檢查。


    他們的班主任是一位身形微胖,長相平凡的中年女老師,負責上他們語文課。她姓黃,別人叫她黃老師,但他們班同學們私底下都習慣稱她為老班。別看她的外表並不出眾,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溫柔和智慧卻讓人難以忘懷。她是穿著樸素,頭發卻整齊地紮成一個馬尾辮,給人一種親切而又不失嚴謹的感覺。


    班主任十分博學,講課的時候總是引經據典、生動有趣。她的聲音清脆動聽,讓人感到格外舒適。


    課上,她總是認真地備課,精心設計每一堂課的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用生動的故事和有趣的例子來講解課文,讓同學們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學習到了知識。她的課堂上充滿了歡聲笑語,同學們都喜歡上她的課。


    課下,班主任也經常和他們談天說地,打球娛樂。她就像是一位親切的大姐姐,和同學們打成一片。有時候,她會和同學們一起打籃球,她的身手矯健,讓人驚歎不已。她還會經常和同學們一起聊天,分享她的生活經驗和人生感悟。梁翠就十分喜歡和她在一起,這也是梁翠覺得初中生活幸福中重要的一部分


    但你不要以為她很好說話,該嚴厲的時候她毫不含糊,課堂質量要求非常高,比如在同學們認真聽講,積極思考,按時完成作業方麵要求非常嚴。在她的課堂上,基本沒有哪個同學敢違反紀律。


    所以同學們對她那是又愛又怕。


    這一次,班主任卻似乎不是來突擊檢查的,隻見她眉頭微微皺起,徑直走向梁翠,敲敲梁翠的桌子,示意梁翠和她走。


    梁翠有些詫異,班主任找她不奇怪,相反班主任找她都快成家常便飯了,誰讓她是她的得力“小助手”。


    她奇怪的是,那是因為班主任從來不會在上課時間找她。他們的班主任堅定執行——上課就要好好聽課學習。


    所以平常叫他們去辦公室,隻要上課鈴聲一響,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事情有沒有完,立馬把他們轟迴教室上課。


    說白了,老師比他們自己還著急他們缺課。


    盡管疑惑,梁翠還是動作迅速地起身,往門外走去,同時不著痕跡按了按心口,這一兩天,她總是有心悸的感覺,還莫名其妙心慌意亂。她不由想:老師是不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所以才上課找她?


    ‘老……師,您有什麽事?’


    梁翠走出來,‘老班’差點脫口而出,但看班主任神情嚴肅,又馬上改口。


    班主任看著梁翠,眸光竟十分複雜,隱約還夾著一絲憐憫與心疼。


    “梁翠……!”


    班主任張了張口,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怎麽說?


    這是她的得意門生,十五歲,如花般年華。她看著她從花骨朵到如今搖曳生姿


    可這明媚的花朵,還沒完全綻放,馬上就要經曆狂風暴雨了。


    再過兩個月就中考了,按她現在的成績,不出意外,妥妥進市裏重點高中,再不最少也能進縣裏重點高中,進了這兩所重點高中就相當於半隻腳踏入大學門檻。


    然而,人生充滿了無常和變數,意外隨時可能降臨。命運似乎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人以最沉重的打擊。這已經是她所在班級發生的第二起噩耗了。


    明天與意外,意外先於明天,結局基本可以預定。


    班主任歎了口氣,時間不等人,


    “先和我走吧。”說著向校門口走去。


    梁翠抬腳跟上,不知怎的,本來就有些不安的心跳的更加厲害。


    半響,班主任突然道:“梁翠,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下一句是什麽?”


    “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梁翠接得很順口。


    “老師希望你能緊記,並以此鼓勵自己。”班主任說著又指了指操場上的雜草,道:“老師還希望你像那小草,隻要根還埋地下,就無所畏懼,盡管狂風暴雨來的時候會短暫趴下,但風雨過後卻更加搖曳生輝。”


    “老師……!”梁翠再笨也意識到不對了。


    而當她看見校門口外,半倚著摩托車抽煙的身影,心像一下子要跳出胸口,恐慌從心底蔓延全身。


    ‘小叔!——’她驚喊!


    手心冒汗,手腳發軟,她再邁不出腳步。


    她知道,家裏肯定出事了,出大事,不好的大事。


    隻有如此,她家裏人才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好事根本不需要通知她,何況她剛從家裏出來才兩天,即使她補課要等一個月後才能迴去,但她爸爸絕對不會允許別人這個時候打擾她……爸爸!想到前兩天迴去沒有看見爸爸……她一下子渾身顫抖。


    然而,這個時候,小叔已經看見她,


    “叫魂呢,討債的鬼玩兒,”


    小叔張口就罵,對她的不喜溢於言表,


    “你老子歸西了,讀書有個屎用……早讓你不讀書不聽,這下好了,逼死老子……”。


    小叔的話像一把血淋淋地刀,直直插進梁翠的心口,梁翠綁緊的弦‘嘭’的一聲斷了,一陣昏炫傳來,踉蹌著往後倒……


    “梁翠——!”主任及時扶住她。


    “果然是地獄裏來的討債鬼,克死老子……”


    “同誌!”班主任高喝,忍無可忍打斷小叔喋喋不休的咒罵,怒道,“你是她叔!親叔?”


    梁翠對一切充耳不聞,她陷入崩潰的情緒,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老師……老師……,不是的……不是的……對不對……’她不自覺地用力抓著老師,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小叔……他……騙人的……騙人的……對不對……對不對……”


    她此時隻想要老師點頭,告訴她這不是真的,她的爸爸還是好好的……好好的……


    班主任沒有出聲,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人生三痛:早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


    她隻希望,她的學生,風雨過後能出彩虹!


    ……


    目送渾渾噩噩的梁翠離去。


    老師腦子裏又想起梁翠曾經寫的一篇作文:


    《世上最愛我的人》


    世上最愛我的人,是我的爸爸。


    媽媽也許也是愛我,但她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對我的愛永遠要排在哥哥弟弟後麵,隨時可以為了哥哥弟弟舍棄我。


    隻有爸爸,雖然表現出來的是,對我們兄弟姐妹是一視同仁,但我知道他心裏最偏愛我。盡管他的偏愛是讓我多吃苦多受累,但我知道他是想鍛煉我,讓我堅強,讓我變強。


    隨著我的長大,爸爸也越來越奇怪,不再像小時候會哄我、抱我、開導我。他變得麵無表情,很嚴肅,不再笑,不愛說話,甚至我和他說話他也不理我,總是點著一根自己卷的煙,沉默的看著,也不抽。


    記憶裏他對我笑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我很肯定,爸爸很愛我,很愛很愛的那種。


    他為什麽隻點煙而不抽,是因為我說過抽煙不好。


    我小的時候,大約五歲了,還總是尿床,怎麽都改不了。


    為此,姐姐常常把我關進豬屋裏,其他人都覺得我活該,該教訓。


    隻有爸爸,隻要他在家,他總是第一時間把我放出來,盡管他並不阻止姐姐教訓我,但我知道他是為我好。


    有一次,我惹哭了伯伯女兒,被伯伯追著打,我跑到鄰居家,伯伯還追著,當著鄰居的麵,打斷了拇指大的竹竿才停手。


    當晚,不愛說話的爸爸和伯伯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還有一次,爸爸和爺爺吵架,準確來說,是爺爺沒事找事,爸爸沒吭聲。


    爸爸就是這樣的人,你說什麽做什麽他不管,但他堅持做的,九頭牛也拉不動。


    就因為這樣,爺爺更氣,抄起放牛的繩索就抽打。爸爸還是默不吭聲,也不反抗,任由爺爺打,仿佛不會痛一樣。


    我當時就躲在一邊,害怕的發抖,可是看到爸爸挨打,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閉著眼睛衝過去,擋在爸爸身前大喊:爺爺,不要打我爸爸!


    爸爸卻在瞬間反應過來,一手把我往後一抱,一手一把奪過爺爺手中的繩索,用力一扔,爆喝:夠了!


    從來隻會默默承受的爸爸,第一次反抗了爺爺。


    當時的我忘記了害怕,滿眼星星的看著爸爸,覺得我的爸爸最帥!最好!世界上最愛我!


    更早四歲時,我後背長了個膿包。村裏,鎮上的醫生都束手無策,甚至下了最後通牒——救不了!


    村裏很多人,包括家裏的人都勸爸爸放棄,反正他又不缺孩子,尤其還是女孩子。


    但爸爸都不為所動,爸爸一個人背著我,到省城四處求醫……


    所以這些年,我雖然吃了一些苦,受了一些委屈,但我還是覺得很幸福,因為我知道愛我的爸爸會在我變強的道路上陪伴我,用愛支撐走累的我,讓我勇往直前。


    爸爸是我最愛的人,而最愛我的人也是爸爸!


    老師想著,歎了口氣,能寫出這樣的作文,可見父女之情深,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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