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然當然不會賣掉通源石油,他現在隻是浮虧,要是賣了,就是真金實銀的損失。


    他現在真覺得舒菲是在逗他玩,更不相信眼前這個女生會炒股,炒股哪有這種炒法?


    “不能賣,賣了就真虧了。”他又一次強調,希望舒菲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賣你在等什麽呢?”


    “等反彈啊!”


    李修然覺得舒菲有些搞笑,股價跌多了自然會反彈,她怎麽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從6元跌到3元,你都在等反彈嗎?”


    舒菲的質問讓李修然沉默,他被問住了,不知該如何迴答。


    股價一路跌下來,他一直在等反彈嗎?是的,他確實在等。


    開始的時候,他等著股價能反彈超過他的成本價,隻要利潤翻紅,他就賣出股票獲利了結。


    可等了一陣,不僅沒能盈利,股價反而變得更低。股價確實也有反彈,但總是反彈不到他期待的位置。於是他又等,等股價下一次反彈,希望下一次能彈的更高。


    可結果呢,每次反彈都不及預期,股價沒漲多少就再一次轉頭向下,跌向更低的價格。


    也就是說,從6元到3元這條路,他確實一直在等反彈,隻不過越等虧得越多,等了個絕望和寂寞。


    “還是說,你和那些賭場裏的賭徒一樣,賭輸了就不肯下桌?”舒菲的質問變得越來越犀利,李修然倏地感覺唿吸有些加快。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問題絕不是舒菲隨便問問。他甚至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似乎舒菲已經完全看穿了自己。


    “賭徒……”李修然默默念叨,竟覺得這個標簽與自己是如此契合。


    他不就是賭徒嗎?明明已經輸得一塌糊塗,卻還心存僥幸,期待著下一次能翻盤。


    “是,我是賭徒,但炒股的人不就是賭徒嗎?誰又不是來這股市賭一場?賭贏了,單車變摩托。”


    李修然不再隱瞞,這就是他對股市的看法。


    當初進入股市,他本來就是抱著賭的心態。戚薇逼他買房,於是他便扔下賭注,賭股市可以賺錢買房。


    隻是,他現在賭輸了。他沒有被賭神眷戀,他和那些大多數人一樣,隻不過是被人用鐮刀收割的韭菜。


    “所以你知道自己在賭?”


    “我這種命,如果不再賭一賭,那當真是一點希望也沒了。”李修然搖著頭,慘淡笑了笑。


    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他沒有理由在這個女人麵前感歎命運悲涼,他是男人,即便心中再苦也要自己扛。


    “抱歉,我說得有些多了。”


    “不過我的意思確實是,股市和賭場沒什麽兩樣。”


    舒菲看著他,眼神複雜。她沒有對他剛才對命運的抱怨提出更多的想法,而是繼續討論起隻屬於股市範疇的問題。


    “那你也應該體會到了,以賭徒的心態參與股市,隻會虧錢。”


    “這一年來,體會的不能再深。”李修然如實道。


    “既然如此,你就試著改變一下吧。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走別的路。”


    他理解錯了舒菲的意思,說道:“你是勸我不要炒股了?”


    “不是,我是勸你不要再以賭徒的身份炒股。畢竟你已經實踐過了,賭就會輸。”


    “不以賭徒的身份?”李修然喃喃自語,“那還能以什麽身份?在這個騙人的市場,難道還有其他身份可以選擇嗎?”


    “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股市裏又何止一條路可走?”


    舒菲的話再次讓李修然驚住,若非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會說出這麽多富有經驗又似帶著某種哲理的話。


    他實在沒忍住,突然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舒菲,你到底多大啊?”


    舒菲一愣,她也沒想到李修然會突然問她這個,水靈的大眼睛眨了好幾下。


    “抱歉,我不該突然問你這個……”


    問女生年齡確實太不禮貌,李修然還想繼續解釋,舒菲卻打斷了他。


    “二十四歲。”她淡淡說道,“不是什麽不能迴答的問題,隻是你問得太突然了。”


    “哦!”李修然點點頭,和他預想中的差不多。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感驚訝。


    “賣出它,從賭桌上下來,這就是我教你的東西。”舒菲說著便站起身,拿著筆記本要往臥室走去。


    “可我虧的錢怎麽辦?”看著舒菲的背影,李修然又問了一句。


    “願賭服輸。”她淡淡說著,之後便迴到臥室,鎖上了門。


    客廳裏又變得安靜,李修然坐在沙發上,唿吸許久才慢慢平靜。


    他看了眼時間,舒菲和他交談的時間不過十幾分鍾,可他卻感覺已經過了好久,是那麽漫長而難忘。


    舒菲剛才的那些話他以前從沒想過,而現在他確實開始思考這個問題,這隻已經虧損40%的股票到底要不要賣。


    你還要繼續做賭徒嗎?當然不,做賭徒的結果他已經品嚐了,很苦。


    他要從賭桌上下來,永遠拒絕這個騙人的遊戲。舒菲說得對,願賭服輸是唯一的路。


    按下賣出鍵時,李修然的手都在發抖。但他還是選擇了賣出,割掉了這隻已經深套他40%的股票。


    瞬間,他有了一種釋然的感受,他覺得壓在心中的某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舒菲,謝謝你啊!”


    他對著那關著門的臥室喊了一聲,迴應他的是無言的沉默。


    舒菲的心情確乎是不太好,從昨晚到現在,他都沒看見她真正的笑過。


    他想或許是和周末那場婚禮有關,那場需要他以舒菲男朋友身份出席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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