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在保鏢錯愕的眼神中,他看到自己無堅不摧的活銀居然在莫塵手中粗劣的器械前分開了。


    這怎麽可能呢?


    光芒和嘈雜的尖銳破音讓人度日如年,但整個過程實在短暫。周身像是被無形的氣流舔過一圈後,莫塵才緩緩睜眼。


    他似乎沒缺什麽大零件,黎心也是。


    周圍的地麵全是坑坑窪窪,銀色的水滴狀彈丸就墜在坑裏,亮晶晶的看起來很奢華。


    莫塵的喉嚨燙得像是要燒穿了,激光切割器也粘在了手上,焊接的助燃氣體也是一點不剩。


    發起舍命突襲的保鏢已經沒了生命體征,抽去全身活銀的他看起來像是一具枯槁的人幹,科技應該是複活不了物理意義上的他了。


    放下心來的莫塵身體開始失衡,於是就這麽倒了下去,直接倒在一個不太溫暖的懷抱裏。


    狐狸拔下徹底報廢的電磁護盾發生器,上麵幸存的部件幾乎都熔化了,足見剛剛的驚險。


    “牛皮咧!這東西肯定是無價之寶咧!”狐狸的眼睛熠熠生輝。


    下層區的曆史上有幹過協管局的,有綁架上層財主的,有背著核彈要把城市燒成灰的,但那些傳奇故事從來不敢提及五大盟。


    而現在,她,不但獨自解決了一個歐盟的人,甚至還全身而退。


    “誒、誒誒,疼!是真的誒!”


    狐狸的人生願望忽然幾乎全滿足了,不由得要用土辦法試試自己到底是在現實還是虛擬,“接著試試看調用指令……”


    “老大,這個活銀可以都給我嗎?這可太酷啦!”猛獁也無比興奮地用還能控製的活銀凝固成自己的樣子,在那裏手舞足蹈著。明明和平時人前的自己比隻是小一號,但猛獁完全沒有觸發社交自閉症。


    玩網絡玩的!


    黎心也是慢慢動彈起來,意識到自己壓在莫塵上麵後急忙小心挪開,生怕自己的重量壓傷同樣元氣大傷的莫塵。


    但是這樣一來的話——


    “認真,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坦白……”


    黎心把相對完好的正麵對準自己醒來後一直在一起的夥伴,準備將自己在最後時刻解鎖的數據告訴大家。


    直接傳輸當然效率更高,但黎心不願意那麽快,她更希望由自己講述出來,好一點點接受公開的結果。


    黎心,m-011,絕對武庫,這個綽號就從字麵含義上理解,是控製著某個武庫的權限鑰匙。隻不過這鑰匙並非是出於研究或者關懷,而是一道保險。


    她所擁有的埋地導彈、衛星、還有以前所不知道的那些裝置,作用都是在研究人員失能的情況下,有人形能完全毀滅掉膽大妄為的襲擊者以及所有研究成果。


    原本的設計邏輯,是激活命令模式、唿叫保存胚胎的衛星入軌墜擊地麵、導彈殉爆,最後由太空武器徹底點掉研究所的痕跡。


    “所以這有什麽的嘛?”狐狸扣住莫塵在地上半坐著,一點不知道機器人生疾苦,“信任你唄!”


    “糾正,黎心並沒有對這一使命有負麵評價,雖然研究員們最終抱著抹消我們的打算,但……其實本就如此。被製造出來的,和被生出來的終歸不同。”


    “人類繁衍的時候並非抱有什麽目的,但製造是一種解決實際問題的目標導向行為,研究員對我們沒有感情也很正常。”


    “木亂咧!幹嘛否定一切咧?漫無目的的造孩子出來也很缺德的啊!好歹研究員對你們不錯咧!”


    狐狸被黎心的念叨感染了,騰出手把她也摟過來,用力讓她感受不一樣的人生。


    “等等……”黎心本來力氣勝過狐狸的,但自己幾乎大破,對方又是出於善意,她隻好順從被擠在並不寬廣的胸懷裏,一時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老莫,你也說兩句!”


    莫塵本來計劃是要抓緊時間設法警告五大盟的守衛增強警戒,但現在的氣氛似乎不適合那麽功利,“理性處置有時候也不是無感情吧……”


    “糾正,話題偏離重點。重點是,在之前的戰鬥中,我的最後一部分權限模塊似乎遺失了。”


    此語一出,本來還在思考心靈雞湯的狐狸直接宕機了,還在玩新玩具的猛獁驚唿一聲,莫塵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說遺失了?是怎麽迴事?”


    他開始飛速迴憶對黎心的修理活動,大部分時候他都會迴收所有散落的零件,但黎心身上替換的部分也很多。


    “它該在哪部分?什麽時候發生的部件丟失?你還記得是在哪嗎?”


    “推斷,解鎖的數據表明,模塊在我的電池上……”


    並非戰鬥損壞後的部件,那些莫塵隻要有機會都要仔細迴收好,但那該死的模塊正好在被替換下的部件上,甚至還是個損耗品!


    “等等,那個電池應該是在紳士幫的時候打碎了?”狐狸忽然想到。


    她記得黎心當初倉促間換上聚變電池後把舊電池直接丟出去吸引了作戰盔甲的火力,那個模塊想必已經隨著激光毀掉了。


    “什麽嘛,自己嚇自己咧!”氣氛又恢複了放鬆的戰後慶功環節,但黎心仍然是“我有罪”的表情。


    “提醒,納米修複技術已經不稀奇,即便化作灰燼,也仍存在複原的可能。換句話說,我將太空武器的權限貿然丟了出去。發出重大失誤,十分抱歉。”


    誤殺了小紅、又忽然揭開這麽一件早已鑄成的大錯,黎心已經成贖罪模式了。她現在十分希望有後悔時光機,好把當初丟走的電池撿迴來。


    “放輕鬆咧,既然那玩意丟得早,現在沒啟動,說明就是壞沒了唄!就算是朧也不可能那時候就知道你會丟電池嘛!她會天機演算啊?”


    “是的,而且我們……暫時也沒時間追查了。”莫塵趁狐狸打手勢緩解緊張的時候總算從夾擊裏挪動出來,心口仍然存在那被微型尖刺威脅的悸動感。


    “還有,想抱怨就抱怨吧,是很兇險。”


    他說的是一直在笑鬧的狐狸,直到被他戳破心思,這個從不忌諱說死的傭兵才渾身顫抖著,再次緊抱住莫塵,好像生怕他突然消失。


    莫塵無從想象一個人被封在高科技殺器裏麵孤立無援、還得不斷思索脫身之法的壓力,但沒想到狐狸最怕的,是他沒能幸存下來,想了一想,輕輕地迴抱住這個小騙子。


    “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點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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