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憶的聲聲感慨又使江懷心中的悲痛多了幾分。


    他平靜的如一潭幽水的外表下,內心早已潰不成軍。


    一浪接著一浪的“波濤洶湧”,將他拍得體無完膚。


    這次的痛楚不同於以往純粹的悲痛,因為江懷體會到了一種叫作“懷念”的情愫。


    隻隔著屏風見了一麵,嶽清池在提起侍劍山莊的少莊主時,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傷感與惋惜。


    而秦憶,根本就從未與侍劍山莊的江懷見過麵,可聽人說了太多次,秦憶心中的遺憾與悵惘也並不少。


    江懷突然覺得,不管是歸墟山上的那片斷壁殘垣,還是已經在火海中焚燒殆盡的人,包括原來的自己。


    哪怕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他們的痕跡,可是,總有人會記住他們。


    那些人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起他們。


    想起江湖中曾有一個地方叫作侍劍山莊,想起笑容爽朗的江海,還有白衣翩翩的少年江懷……


    不管心中多麽翻江倒海,江懷早已經學會了掩藏這一切。


    他的目光始終聚焦在眼前的秋水劍上。


    隔了許久,這把劍終於迴到了他的手裏。


    江懷用手指細細地描摹劍身的紋路,這熟悉的觸感如電流似的一瞬間遊走全身。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秋水劍的唿喚,那劍魂與他的靈魂深深地唿應上了。


    也許是他看得太過入迷,也許是他麵上的神色太過虔誠,秦憶和嶽清池忍不住麵麵相覷。


    秦憶知道江懷對秋水劍有興趣,可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反應。


    而嶽清池,他本就是習劍之人,自然能體會到人對劍的情感。


    隻是這江少主看起來十分喜愛秋水劍,這把劍是很不錯,可也沒有這麽大的魔力吧!


    又過了一會兒,嶽清池輕咳了兩聲,笑道:“江兄,這把劍很不錯吧?當年的劍可比這長多了,就掛在江少莊主身上,他整個人看起來灑脫極了。”


    嶽清池的話成功地將江懷的思緒拉了迴來。


    江懷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落在這二人的眼中,有些奇怪。


    他笑了起來,頗有些不舍地將秋水劍又還給了嶽清池。


    “嶽兄,這實在是把好劍,劍氣淩人,上麵的刻紋又十分栩栩如生。這個劍穗子一看就有些歲月了,想來這把劍也是有段故事的。”


    江懷的話隱隱解釋了自己剛才的失態,實在是被這劍深深吸引了。


    秦憶又從嶽清池手中拿過了秋水劍,仔細打量一番。


    的確是把好劍,難怪江懷心動。


    隻可惜,現在的秋水是一把短劍,更適合女子使用。


    將秋水劍還給了嶽清池,秦憶拍了拍江懷的肩膀。


    “好兄弟,還記得我說的話嗎?咱們要去找長風劍,那把劍可是江湖中最有名的劍。找到了,寶劍配英雄,給你用。”


    “秦兄,那可是長風劍啊!”


    嶽清池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這麽有信心嗎?


    江湖中對長風劍虎視眈眈的人不在少數,眼前的二人也的確稱得上“人中龍鳳”,可他們太過年輕。


    想奪得長風劍,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他拭目以待。


    嶽清池驚詫過後,再看向江懷和秦憶時,臉上就多了幾分讚歎與希冀。


    “江兄、秦兄,小弟我等你們的好消息。有朝一日,真的得到了長風劍,請告訴小弟一聲,小弟也去見識一番。”


    “好說,等著就好。”


    江懷胸有成竹。


    長風劍,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他一定會找到的。


    “哈哈哈……”


    三人歡樂的笑聲響徹了這個有些簡陋的客棧,這是屬於少年們的意氣風發!


    ……


    眼前氣勢恢宏的城門,上書兩個篆體大字——華京。


    縱然江懷和秦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華京了,可再一次站到這裏,心中的激蕩之情還是難以言表。


    這是華京。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華京,之前也算走南闖北,最南邊到過蠱人的部落,最北邊去過冰川附近,靠東就是東海,最西邊就是九幽穀了。華京,一直想來看看,如今終於來到了。”


    說完,嶽清池緩緩一笑。


    “最西邊隻到過九幽穀啊,那可不夠西啊,改日跟我們迴蒼墨高原吧,站在最高的山頭上,那可是不一般的景致。”


    “多謝秦兄,有朝一日小弟一定叨擾。江兄,咱們既然已來到了華京,先去哪裏?天門在華京有落腳的地方,咱們可以住在那裏。”


    嶽清池邀他們同住,江懷十分感激,笑道:“嶽兄客氣了,我與秦憶想去八荒客棧,端看嶽兄想去哪裏了。”


    “八荒客棧,這名字霸氣啊!那小弟還是與二位一同前往八荒客棧吧,等師父到了華京,小弟再去見過師父。”


    三人進了華京城,四通八達的寬闊街道也氣派十足。


    沿著街道,邊走邊看,一直走到一個十分高大的府邸門前才停了下來。


    那府邸大門上就用楷書寫著四個大字——八荒客棧。


    在陽光的照映下,四個大字還泛著耀目的光。


    江懷和秦憶之前命人查探了八荒客棧的消息,知道華京城裏也有,還與其他地方的客棧不同。


    其他城鎮的八荒客棧就是個客棧,可華京城裏的八荒客棧,是一座氣派的府邸。


    “我沒看錯吧?這裏是八荒客棧?說是哪個大官的府邸我也信啊。”


    嶽清池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這樣的客棧實在出乎意料。


    但看江懷和秦憶麵上毫無波瀾,嶽清池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實在丟了他們天門的顏麵。


    定定地望了門頭一會兒,嶽清池又帶些喜氣小聲說道:


    “我知道了,這家客棧的主人是昭王。除了他,誰還會有這麽大的手筆。之前在英雄大會上,秦昱說起昭王,提到了這件事。”


    沒錯,八荒客棧背後的主人就是昭王。


    隻是,昭王會是與他們同上歸墟的皇甫焰嗎?


    幾人正站在門口,突然,朱紅色的大門從裏麵打開了。


    一個管事模樣的老者走了出來,彬彬有禮。


    “三位少俠有禮了,我家主人有請,請隨老朽來。”


    隻在大門外看著,就很是震撼了,可真的走了進去,才發現別有洞天。


    這哪是什麽客棧啊?


    客棧裏最常見的就是些桌子椅子了,這裏通通沒有。


    有的隻是鵝蛋大小的青石鋪成的長長甬道,走在上麵如履平地,半點不覺得硌腳。


    甬道兩側種植的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如今已到了深秋時節,這花木依舊鬱鬱蔥蔥,生機盎然。


    而花叢之中,還有一些山石的點綴。


    甬道盡頭的照壁,最是驚人。


    竟是一整塊漢白玉立在那裏,上麵雕刻著奇山異水,還有題詩。隻是讀起來令人頗為傷感,“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穿過照壁,映入眼簾的就是高大的屋宇,飛簷青瓦,盤結交錯,凜然自威。


    幾人沿著遊廊,一路走,一路看。


    隻見亭台樓閣、舞榭歌台,還都隱在茂密的蔥蘢佳木中,很有幾分山間庭院的感覺。


    幾人一直走到了後園中,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極大的園子,正中是一個滿月形的湖泊。湖麵上有一個小小的亭子,在岸邊,還泊著一隻小舟。


    園子的四周又是各種花木,縱然江懷他們對花花草草不感興趣,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少俠們,老朽撐船渡你們到湖心亭去。”


    江懷幾人早已看到,湖心亭裏坐著一個人。


    隻是湖麵上煙霧繚繞,看不清人的樣子,可那坐著的身影卻讓江懷和秦憶覺得熟悉。


    “這一路上都沒見到有人,這不是客棧嗎?怎麽沒有前來投宿的客人?”


    秦憶好奇地問道。


    老者哈哈一笑。


    “少俠們,咱們這兒是叫八荒客棧,可這裏輕易不招待人。少俠們,請上船。”


    既來之則安之,江懷當先一步上了船,秦憶緊隨其後,而後是嶽清池。


    縱然滿心疑惑,嶽清池此刻卻不好多言。


    看江懷和秦憶的樣子,好像認識這裏的主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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