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二十年夏,六月,都城東都


    數十裏路的雕梁畫棟,青磚綠瓦上雕刻著紛繁複雜的絕美紋路。一條鄴河將整個鄴城分為兩大塊,在兩大塊的基礎上,又以主幹道為界,進行了再次分割,將鄴城分成了四大區域。


    其一普通民眾居住區,名曰東城區;其一為教育街區,設立各種私塾、棋社、畫舍、書舍及技能教學等,名曰西城區;其一為北城區,乃是大殷皇宮長明宮,以及各官員所居住區域;其一為商業街區,名曰南城區,唯一出入東都的城門就位於南城區內,控製著來往的人員。


    正值春夏,鄴河兩岸種滿了楊柳,青綠色的柳枝,垂伏在河麵,站在橋上觀東河兩岸楊柳樹,就好似看到無數少女正對鏡浣發的場景,美麗異常,賞此美景,心境也會變得柔美。


    在南城區的角落裏,坐落著一家酒肆,牌坊上書“一間酒肆”,四個字呈墨黑色,在陽光的照射下,黑而發亮,甚是吸引人的眼球,酒旗在微風下,肆意舞動著。門口掛牌,內容為:今日說書《巫蠱之禍》。


    店內人聲鼎沸,仔細一看,竟座無虛席,全部在等著聽故事。幾名小二正在人群中忙忙碌碌的送酒倒酒,在一片吵吵鬧鬧的鼎沸聲中,隻大廳的一隅處,一個穿著得體的年輕人安靜的喝著酒水,喝酒的動作過分優雅,與這酒肆中的嘈雜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女扮男裝的褚奚,此時正坐在這角落裏,桌上放著兩盤下酒菜和一壺酒。褚奚一邊喝著小酒吃著小菜,一邊觀察著酒肆裏的人。


    突然一身白衣翩翩佳公子映入她的眼簾,顯然那公子也看到了她,隻見他對著她就是一個舉杯,以示禮貌,褚奚自然微笑著還以同禮。


    “啪——”


    一聲驚堂木,瞬間讓沸騰的大堂安靜了下來,也吸引了褚奚和那佳公子的目光。


    就見位於大堂的正前方,放著一個橫條桌,上麵鋪著桌布以及一杯茶,桌後站著一個中年人,那聲驚堂木正是出自他手,此人正是今日酒肆的說書人李桐。


    “常言道:為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十七年前,看起來親民、忠君愛國的丞相府一夜被抄家滅族,這是何故?今日就請諸位聽我細細道來。”


    說完,李桐又是一個驚堂木,才開始說起他今日要講的故事《巫蠱之禍》。


    聽聞,大殷三年五月末,殷皇去別苑避暑途中,突然病重不起,更有一陌生男子提劍進入殿中欲行刺殷皇。殷皇恐慌不已大聲喝退來者。來者見之,不是上前斬殺殷皇,反而丟劍走人,殷皇立刻令禁軍追捕此人,但此人出了寢殿後就消失無蹤。


    殷皇最後隻能下達了全國通緝令,凡是提供線索者可得黃金百兩,一時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送到官府,卻沒有任何有關賊人的消息。為了剔除假消息,官府隻能貼出告示,凡提供假消息者,一律打入大牢。此後,再也無人提供消息。


    經過此事,殷皇變得生性多疑,懷疑皇子們想要殺他奪位,又疑心滿朝文武百官已與自己離心,各自選好了新主,就等著他賓天,好立新皇為帝。為了自己的帝位,他將派出去調查賊人蹤跡的禁軍叫了迴來,開始監視文武百官,調查賊人之事就此擱置。


    隨著殷皇的疑心越來越重,加之病情越發嚴重,脾性也越發地暴虐,隻要被他懷疑者,必被斬殺,且不聽任何人的規勸,隻相信自己的判斷。此事弄得後宮的皇子皇妃、前朝的文武百官皆是人心惶惶,就怕言行稍有差錯招來殺身之禍。


    皇帝如此疑心,加上朝臣們心思已經不放在朝政上,沒幾日,朝廷看起來已經毫無章法和秩序,更有甚者趁機偷奸耍滑,讒言構陷政敵,導致每日上朝,論的不是朝政,而是如何在皇帝麵前給自己的政敵穿小鞋。


    彼時,大殷國百官之首花丞相,認為造成如今這混亂局麵的,罪魁禍首就是那提劍進殿的賊人,隻要找出此人除之,方能解開殷皇的心魔,才能解救混亂的朝廷。


    花丞相便在早朝上提議,應該撤迴監視文武百官的禁軍,派遣他們繼續追查賊人蹤跡,卻被殷皇懷疑他這是別有用心。


    花丞相能有什麽用心?當然有。殷皇的發妻,當今大殷國的皇後,乃是花丞相的親妹,五歲的大皇子殷墨乃是花丞相的親侄兒,而大皇子一直是太子的熱門人選。誰能保證,花丞相沒有輔助侄兒上位的心?


    殷皇認為,花丞相此時提出讓禁軍去追查賊人蹤跡,無疑是想和皇後密謀什麽不可告人的計劃。此話,讓花丞相差點氣到吐血,直言自己從小就是殷皇的伴讀,兩人相伴一路走來,其對殷皇的心可昭日月。


    殷皇也知道自己話過重,便全了花丞相的提議,但是禁軍他是不會撤迴的,就讓花丞相負責調查賊人一事。一月內,如果找不到人,花丞相就辭官謝罪吧。


    花丞相知道,殷皇這是對自己有疑心了,無奈之下,隻能接受殷皇的任命。


    連殷皇親衛的禁軍都沒有查到此人的蹤跡,作為一個文臣,又該從何處入手呢?就在花丞相苦惱糾纏之時,其子花睿清向其父推薦了蠱師周必舟,可讓其利用蠱蟲尋得賊人蹤跡,花丞相對此不屑,認為這些都是裝神弄鬼騙人的把戲,立刻趕走了周必舟。花丞相周必舟此人長得尖嘴猴腮,一雙眼睛更是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就讓花睿清遠離此人。


    花睿清這人被花家老太君寵得不行,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驕縱奢侈,不遵法紀,又極好麵子的個性。所以,花丞相如此對待周必舟,讓花睿清他在周必舟麵前抬不起頭來,轉頭就忘了花丞相的警告,尋得周必舟當麵向其謝罪!


    周必舟顯得非常大方,表示並不在意,理解花丞相,讓花睿清不必掛懷,更不要因為他和父親有隔閡,花睿清感動不已,覺得周必舟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直言花丞相是個以貌取人的勢利眼,隨後就帶著周必舟去了一趟花樓,尋歡作樂起來。


    花丞相追查賊人已經半月有餘,終是沒有任何收獲,眼看期限漸近,愁得徹夜難眠,花睿清非常懼怕花丞相最後辦事不力,以死謝罪。如果這樣,他就沒有了父親的庇護,也會失去現在榮華富貴,再也不能遊戲人間。他為此愁煩不已,將苦惱說給了周必舟聽,周必舟立刻給他出了個主意。


    於是,在周必舟的提議下,花睿清趁夜去了花丞相的書房,盜取了賊人逃跑時留下的佩劍。花睿清將佩劍帶去周必舟那裏,請求他幫助尋找賊人蹤跡。


    隻見周必舟拿出一個小瓷瓶,一隻非常美麗的蜜蜂飛了出來。蜜蜂全身呈湛黃色,泛著點點的黃色光芒,放入夜空中,好似一盞引路的明燈。周必舟告訴花睿清,此蜂乃是他用百年蜂王煉製而成的引路蠱,隻要讓它沾染賊人的氣味,它就會尋得此人的蹤跡。


    周必舟說著,就把引路蠱放在佩劍之上,少許就見蜂王翩翩起飛,帶著兩人穿過大街小巷,最終在一村落的破廟裏尋得躲避的賊人。


    為了不打草驚蛇,周必舟主動提出留守監視賊人,讓花睿清迴去告知花丞相,速速帶兵包圍此處,將賊人一舉抓獲。


    對此,周必舟感激不盡,好話說盡後,立刻迴去告訴了花丞相。花丞相對於花睿清是如何獲得賊人的蹤跡存有疑惑,但時間緊迫,也就沒有細問,立刻帶著官兵前往破廟。


    再說周必舟這邊,花睿清前腳剛走,後腳賊人就出來與周必舟相見,隻聽賊人看到周必舟立刻下跪拜見,而周必舟則表情冷酷,警告賊人,讓他按計劃進行,主子一定不會虧待他的家人,不但會給她一筆用不完的錢財,還會為他們脫離奴籍。但,如果計劃失敗,不但賊人會死得痛苦,就連他的家人也將會被無聲無息地處理掉。


    賊人立即表明忠心,表示一定會完成主子所托。


    不久,花丞相帶人趕到破廟,周必舟聽到腳步聲,立刻躲了起來,而賊人則無處躲藏,被花丞相當場抓獲。


    將賊人關入大牢後,花丞相連夜進宮麵聖,表示已經抓獲賊人。殷皇一聽,非常興奮,決定親自審問賊人,一定要揪出害他的幕後之人。


    開始賊人死不鬆口,直到實在受不住刑罰,隻能選擇背主,而他背主之時,卻是跪到花丞相麵前,大哭自己實在受不得這酷刑,隻能出賣花丞相,賊人此言震驚了殷皇和花丞相。


    花丞相怒目賊人,指責其信口胡言,隨後立刻對著殷皇跪下,直言自己從未有過殺害帝王之心,這乃是賊人誣陷之言,希望殷皇明察秋毫,還自己清白。


    殷皇本就疑心重,加上花丞相和皇後、大皇子的關係,心中對花丞相早就沒有了以前的信任,但所謂一國之君,處事還是尋求公平公正,方能體現他的帝王之道。


    於是,便讓賊人提供花丞相想要殺他的證據。賊人立刻說出,殷皇去皇家園林避暑的時候,花丞相早已提前,在途中掩埋好了詛咒殷皇的草人,而負責掩埋之事的正是賊人,殷皇隻要派人去他所說地就能挖出草人。


    至於花丞相為什麽這麽做?賊人直言,花丞相早就暗中勾結花皇後,一起策劃讓殷皇早日立大皇子為太子的陰謀,並且提供了花丞相和皇後密謀時往來書信作為證據。


    殷皇此時已經相信了賊人的話,花丞相也明白有人搞了這麽一出,就是想滅了他花家一族。背後之人如此費盡心思地搞垮花家,其目的可見一斑。花家是大皇子最有力的支持者,隻要有花家在,太子之位極有可能就是大皇子的。如此,還有其他皇子什麽事?隻要花家沒了,花皇後和大皇子也就沒有任何畏懼。這樣,其他皇子也都有競爭太子之位的機會。


    花丞相當下心懼,立刻向殷皇說出自己的猜測,希望殷皇能夠給他一次自證的機會。


    然,殷皇根本聽不進花丞相所言,一心陷入自己被詛咒的事情中,立刻派人去丞相府尋找證據,又令一隊人馬去挖那途中的草人。


    就在禁軍首領帶人去往丞相府的時候,有人已經提前潛入花丞相的書房,把一疊信箋放在書房的某個機關裏,隨後消失無蹤。


    禁軍自然找出了信件,送到殷皇麵前,而信件裏的字跡確認是出自花丞相和皇後之手。信件都是丞相和皇後討論如何讓殷皇早日建立大皇子為太子的內容,自然也有兩人密謀,要利用巫蠱之術詛咒殷皇的計劃。很快,另一隊也帶著草人迴來,


    證據確鑿,花丞相也是有口難辯。


    對方如此精心布局,加之又使用巫蠱之術,詛咒一國天子,花丞相知道,花家已經大勢所趨,將要麵臨抄家滅族之禍,痛恨幕後之人的狠毒和陰險。


    大殷三年六月,午夜時分,就在全城百姓都在熟睡中的時候,禁軍兵分多路,包圍了丞相府以及花家各家族分支,禁軍的急行的步伐聲,惹來一陣狗吠聲。同一天,殷皇趕往皇宮,闖入花皇後寢殿,直接下令廢除花皇後的皇後之位,連同大皇子一起打入冷宮,避世大皇子也隻有三歲。


    聽聞抄家那夜,丞相府裏傳來男女老少淒慘的哭聲、叫聲,逃跑聲,不過頃刻之間,府中一百零八人從上到下全部被斬殺,丞相府內血流成河,血液從門縫流到了府外,流進東河之中,濃墨的血腥味更是在空氣中飄浮三天才慢慢散去。


    有人言,花家一族斬首之日,花丞相在那邢台之上,高唿:“大殷亡矣!”


    此話激怒了殷皇,命人將其頭顱掛於城門之上,受烏鴉啄食,以警示眾人,不得玩弄巫蠱之術的警告。


    自此後,大殷國就禁止玩弄巫蠱之術,凡發現有玩弄者,斬立決!


    台下聽眾一陣唏噓,有人問:


    “花丞相死了之後,殷皇的身體是不是好了?萬一花丞相被人陷害的豈不是很冤枉?”


    “啪——”


    說書人再次一拍子驚堂木。


    “欲聽後續如何,且聽下迴分解。大以為政於天下,使天下之為善者勸,為暴者沮。諸位今後行事當以花丞相為例,以免招來殺身滅族之禍。今日故事就到此結束,客官如若聽得盡興,不若賞小人一茶之錢便可。”


    說書結束,顯然聽客還沒有盡興,說書人離開後,聽客還在議論紛紛,酒肆又開始了起初的嘈雜聲。


    褚奚在桌上放下幾塊銅板,想要離開,就見那白衣公子也在桌上放下一錠銀子,也準備離開。兩人再次互相點頭,以示友好,各自離開。


    褚奚顯然並沒有要立刻迴宮,反而找到了李桐,詢問其是從何處得了《巫蠱之禍》這個故事的?李桐表示自己瞎編的,但褚奚直覺其說書的內容大概為真,一定是有人讓李桐這麽做的。


    李桐此人也是有骨氣的,無論褚奚如何誘導都三緘其口,不透露一點風聲,不得已,褚奚隻能用蠱蟲來嚇唬他。


    結果正如褚奚所料,的確是有人將《巫蠱之禍》的故事放在他的房門口,至於是什麽人他不得而知。李桐看了故事後,直覺告訴他如果他按照這些內容說了,一定會被抓去砍頭,自然就不打算用。


    結果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封威脅信,如果不說《巫蠱之禍》,就殺他全家。李桐這才冒險在酒肆裏說了《說著故事》。


    李桐表示,如今他怕是在大殷待不下去了,隻能帶著家人去他國謀生。


    褚奚也不為難李桐,便放了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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