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


    蒼老了太多的王老太爺,杵著拐杖,緩緩向前行走。


    周圍樹木茂盛,一株緊挨著一株,肆意伸展的枝丫幾乎遮住道路。


    他仿佛走在一條閉塞的通道裏。


    走了許久,終於看到樹林盡頭,前方出現隱約光亮,以及淺淺的綠色。


    那是玉米地。


    而在通道口,立著一座黑漆木牌位。


    見到這座牌位,王老太爺慢慢吐出口氣,步伐都略微輕快了。


    就連左右樹木,也寬鬆了,道路寬敞了。


    王老太爺根根垂落的白發後。


    眼裏閃過一抹寒芒。


    而今,勝負已分。


    老樹精隻有一個下場……


    他心念浮動間,已然想好之後如何收拾老樹精,把失去的全拿迴來。


    但下一刻,他麵色驟變,驚愕迴首。


    目光像是穿透一切,直接看到樹林遮擋的一座小山。


    小山上濃密烏雲裂開一道口子,陽光灑落下去。


    他眼睛唰地瞪大,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幾個唿吸過後,烏雲悄然又多出一道口子。


    然後,一道接著一道。


    片刻間,烏雲千瘡百孔,仿佛有個神人持握戰矛,不斷戳刺,留下一個個空洞。


    而每一下,都戳在王老太爺心上。


    他忽然加快步伐,一搖一晃朝出口走去。


    可也就在這時,周圍樹林變得陰冷,稠密,仿佛兩堵高聳牆壁,隻容一人通過。


    一棵棵大樹,朝他壓去。


    王老太爺揮動拐杖,抽打不斷延伸過來的樹枝、藤蔓。


    但他的速度越來越慢,舉步維艱。


    原本隻需十幾步路的距離,愣是怎麽也到不了。


    而前方出口、牌位,也在某個眨眼的瞬間消失。


    道路在林中不斷延伸,看不到盡頭。


    ……


    隨著潛能巔峰過去。


    吳政感到強烈的虛弱感,手腳快要失去控製,綿軟無力。


    從山坡跑下來,每一腳都踩在雲朵上,飄飄乎,等到身體再也撐不住,脫力倒下,已然身處樹林之中。


    吳政趴在地上,意識還清醒著,看著前方樹林眼神疑惑。


    他剛才下山時,明明選的是另一麵,山下是草地,原來村子的反方向。


    怎麽到了山下,卻反而在樹林裏?


    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偏了路,或者某種神秘力量影響了我。


    吳政目光逡巡。


    麵前林間小路,朝前方蜿蜒,看不到盡頭。


    而就在他的左邊,一個樹樁子靜靜矗立著。


    吳政艱難撐起身體,挪動著靠近樹樁。


    這顆樹樁非常大,數人才能合抱,表皮粗糙,宛如百歲老人深刻的皺紋。


    它的斷麵,更清晰顯出一道又一道,高低不平的斧頭劈砍痕跡。


    吳政眼角餘光忽然瞅向樹樁子後麵,一串紅彤彤事物,吸引他的眼球,目光頓時怎麽也挪不開了。


    那是一串果實。


    如葡萄那樣成串,每一顆都圓潤,指頭大小。


    紅豔豔、滴溜溜仿佛灌滿了鮮血,絲絲冰冷的氣韻纏繞在上麵。


    吳政看到它,肚子便有火在燒,傳來陣陣強烈到極致的饑餓感。


    吃,


    快吃了它!


    全身上下,每個器官,所有細胞同時發出尖叫。


    催促吳政吃了它。


    吳政理智感覺這東西不對,肯定不是尋常野果。


    或許有毒,是個陷阱,吃了生死難料。


    但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身體。


    手腳不聽使喚的伸過去,一把將之撈在掌心。


    看都沒多看一眼,直接塞進了嘴巴裏。


    涼!


    如同大冬天喝了碗冰水。


    整個口腔、食道,乃至落入胃袋後,感官瞬間麻木。


    伴隨麻木感出現的,是一股熟悉的熱量,以小腹為中心,不斷向身體各處擴散。


    體溫開始迴升。


    先前感覺到寒冷,如同赤身出現在北極。


    現在就是穿上了衣服,進入溫暖的房間。


    慢慢的,身體所有知覺恢複,無力感消退。


    ‘潛能’,再次充盈!


    吳政站起身,


    愕然發現老樹樁不見了,地上半點痕跡也無。


    似乎剛才都是幻覺。


    但是咂吧下嘴,舌頭上還殘留著酸、澀的味道。


    吳政迴頭看向小山方向。


    樹林茂密,根本沒有來路。


    心中沉澱著一些想法,吳政順著林間小路,一步步往前。


    走了沒幾分鍾。


    一成不變的林間景色,出現變化。


    前方道路中間,赫然立著一塊黑漆木牌位。


    牌位背對他,朝前散發淡淡金光,籠著一汪清池。


    這是什麽意思……


    吳政腦筋飛速轉動,猜到某種可能,緩步靠近牌位。


    等到距離差不多。


    他深吸口氣憋住,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扔了過去。


    嘭!


    石頭精準命中牌位。


    砸的它向前傾倒,有字一麵扣在地上。


    瞄準扔出石頭的瞬間,吳政已經閉上眼。


    周圍樹林,忽然傳出窸窣聲音,許多事物正在飛快移動,陣陣陰冷氣息不停流轉。


    等到一切平息,吳政緩緩睜眼。


    牌位不見了。


    就連腳下道路也發生變化,忽然往左邊拐去。


    吳政沒動,朝小路看去。


    一個腳步遲緩,疲憊無比的人影向他走來。


    頭發雪白蓬亂,杵著拐杖,腰背佝僂,上身衣服深藍,繡有圓眼方孔圖案。


    正是王家老太爺!


    吳政早有預料,見到他時絲毫沒覺得意外。


    老樹精和王老太爺有仇。


    自己莫名出現在樹林裏,方才還吃了一串果實,恢複‘潛能’,又遇見牌位,現在王老太爺出現在眼前。


    情況不言而喻。


    而王老太爺看見吳政,卻是瞳孔驟縮,渾濁的雙眼露出難以掩藏的驚愕之色。


    吳政望向他的眼睛。


    忽然覺得這眼神十分熟悉。


    第一次醒來,老家夥看我,也是類似眼神。


    隻是當時驚愕不及現在。


    第二次,是頭發怪上門那次。


    當時陰寒侵襲,身體僵硬,體內忽然出現一股熱流。


    就是‘潛能’。


    之後老家夥看到我,眼神就有些驚奇。


    第三次,是在夢裏看到那些古怪文字,然後老家夥就非常震驚,幾把煙絲下去,連夜就要完婚。


    他看到我身上的字了?


    兩人對峙時,樹林子也在悄然變化著。


    他們身後的道路都愈合了。


    處在封閉空間。


    王老太爺望向吳政身後。


    他能感覺到,牌位就在那裏。


    “我們兩個死鬥,無論最後誰活著,老樹精都能撿漏,它不是人,沒有道義可言,與其同死,不如聯手闖出去。”


    王老太爺目光落在吳政身上,緩緩說道。


    “你的話,我還敢信嗎?


    口口聲聲不做違法的事情,到頭來卻把我活埋。”


    吳政冷冷迴道。


    此刻體內‘潛能’快要達到巔峰。


    “不,我沒有……”王老太爺搖頭否認。


    吳政都被他的無恥氣笑,直接邁開大步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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