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整冷靜,轉移注意力,我的人生目標和生活態度,似乎又經曆了一次蛻變和飛躍。


    平安是福,平淡也是福。很多人一輩子都在孜孜以求,以命相搏,追求卓越,誌向超然。但我卻恰恰相反,我就是個俗人、庸人,自認平凡也自甘平庸,甚至胸無大誌,自甘墮落,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做天和尚撞天鍾,能混則混,混到老混到死,未必就是什麽壞事。找刺激、玩心跳,踮起腳做長子,自以為是窮折騰,從來就不是我的天性和喜好。


    從頭到尾,我都矢誌不渝的認為,認識沈恵就是個錯誤,去她別墅更是錯上加錯。至於接受她的挑釁,給她女兒當後爸,這完全就是著了她的道、上了她的套,堅持到現在也是上了她的賊船,騎虎不能下虎而已。


    隻是現在問題的關鍵卻轉到了沈玥頭上。無論從情感還是從道德、法律、人倫,她都是顆雷、是顆定時炸彈。現在我們就已經踩在了雷上,隻要稍稍抬腳就是粉身碎骨。她是抓住我當救命稻草,我又何必呢?何苦呢?為了愛情?我都幾十歲人了,陪個小孩過家家?神經有毛病?就為那點事?圖個新鮮占點便宜?我犯的著嗎?現如今男人想花心,還需要這麽勞心費神嗎?


    我現在倒是越想越鬱悶,越想越恐怖,越來越想早點結束,早點解脫。重新迴到以前混混沌沌的好日子。


    人都是這樣,事情沒落在自己身上,覺得自己比誰都聰明冷靜,比誰都機智果敢,但事到臨頭又全變傻了,智商都為零。


    一家人心不在焉看了會電視,沈恵照樣推說自己頭暈犯困,早早起身上樓休息,我剛要向她表示關心,卻被她斷然製止:“你想幹嘛?我們女兒這麽爭氣,今天可是大喜之日,你也不好好陪她開開心?慶賀慶賀鼓勵鼓勵。高中還有三年,這比中考更關鍵。你可不能前功盡棄了!”


    她這又是無懈可擊的命令和警告。我對她有過承諾,對她女兒也有過承諾。她哪會輕易就放過我了?


    有時候,男人的一個承諾,或許就是一輩子的枷鎖。我就不明白我這麽個混混,怎麽也會走上這條道?就我這種人說話還當真啊?當個屁放完就完了。何苦來哉?


    這才是我真正的糾結和鬱悶。


    等沈恵一走,沈玥馬上就露出真麵目。


    “怎麽了?你這就開始煩我了?”


    “說什麽?我哪有?”


    “那你——都這麽長時間了,你就根本沒想我。”


    “你現在還是學生,最重要的是學習,不能分心。再說,爸爸的公司也是剛起步。”


    “人家當然也知道,那這段時間人家不是也很乖啊?”


    “就是了,爸爸覺得,在你上大學之前,都應該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學習上。爭取考個好大學,未來才有好前途。”


    “前途對我是很重要,但爸爸媽媽對我更重要,一個完完整整,幸福和諧,溫暖依戀的家,對我更重要。”


    “那現在這樣,爸爸媽媽都全身心愛著你寵著你,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


    “不夠?”


    “我都這麽大了,我又不傻。你們倆本來就不是因為愛走到一起的,我也不是你們愛的結晶。你們倆都是為了我才那樣委屈自己的。我們家好多幸福快樂,也都是裝出來的。我以前也很在乎、很享受,但現在卻越來越感到內疚,感到不安、甚至罪孽。”


    “不不!不是這樣的!是你想多了,想複雜了,爸爸最近——”


    “我知道,爸爸最近很忙,很辛苦,也都是為了我們,為了這個家。”


    “但爸爸看到你這麽爭氣,爸爸再苦再累也覺得很值。”


    “可是爸爸!你真的是那樣愛你女兒嗎?你是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女兒嗎?女兒的內心,女兒的世界,早已被爸爸全部填滿,女兒真的好擔心、好害怕。”


    沈玥說著,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墜。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麽男人能夠抵禦得了這樣柔軟纏綿的攻擊。我毫不猶豫將她摟進懷裏,她迫不及待抱住我的頭,一陣急促熱切深吻,自己把自己弄成一團亂泥後,不停喘息呢喃:“爸爸!抱我迴房吧!我媽說了,她再不管我們了,她同意我們倆全身心愛對方……”


    我卻沒有抱起她,隻是更加緊緊摟住她,把頭深深埋在她的肩膀上,貼在她的脖子間:“不!我們不能——爸爸求你!別再逼爸爸了好嗎?爸爸愛你,就像現在這樣,爸爸答應,就這樣守著你陪著你,一直到你長大……”


    “我不要!爸爸別再把我當小孩子哄,爸爸根本就沒有那樣愛過我,爸爸已經後悔了,害怕了,爸爸又想逃跑了,再也不要我和媽媽了,我不要,我害怕,一個沒有爸爸的家,我和媽媽就是兩隻被拋棄在荒漠裏的無助羔羊,隨時等著被那些兇狠的財狼撕得粉碎。爸爸!你難道就能忍心拋下我們嗎?”


    我猛地抬起頭,用力按住她的雙肩,無比堅定看著她:“不!不會!永遠不會!”


    “那爸爸也是那樣全方位,全身心的愛我嗎?”


    “是的!爸爸從未騙過你,也從未想過要放棄。”


    我雖然說的剛勁有力,堅定不移。但心裏卻是空蕩飄忽,忐忑遊離。我本以為這樣的豪言壯語,就是對沈玥的最大安撫,她一定也會異常興奮激動。沒想到她隻是鎮定看了我許久,情緒也慢慢泄氣。她慢慢站起身,稍稍移動幾步,才轉身迴眸,淚眼朦朧看著我。


    “爸!如果我們家真的隻能帶給爸委屈和痛苦。女兒也不能再自私了。你——你就放心去吧,女兒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會迴到以前那樣。女兒愛你,也更希望你能快樂幸福。”


    沈玥說完,嫣然一笑,默默走向自己房間。我的心,我的生命,仿佛瞬間被徹底掏空,隻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倒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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