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夫說的那番話,老夫人臉色一變,眼中陡然升起緊張和驚恐。


    瞬間又消散。


    剛才檢查竹盤的那個大夫,依著蕭天燼的命令,仔細檢查了蘭芝身上。


    “迴稟少將軍,老夫人。


    小的發現這丫鬟手指上,也沾染了些許粉末,正是朱砂粉和砒霜。”


    被按跪在地上的蘭芝,眼淚婆娑。


    她淒厲出聲,大叫求饒:


    “少將軍,老夫人,奴婢真的沒有下毒!


    就是借奴婢十個狗膽,奴婢也萬萬不敢給少夫人下毒啊。


    求少將軍明察!奴婢是冤枉的!”


    “一定是有人除害奴婢,老夫人,你要為奴婢做主!”


    蘭芝的聲音過於尖銳,十分刺耳。


    站在老夫人身後,一直冷眼旁觀未曾開口的嬤嬤,向前行了一小步。


    她來到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


    她低低出聲,用兩人才能聽到到的聲音說:


    “今天這事得抓緊有個了斷,不然再查下去,少夫人體內的毒被少將軍知曉了……”


    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孰輕孰重,老夫人心裏得趕緊判斷啊……


    老夫人眉眼一睜。


    她怒瞪著蘭芝,指著大罵:


    “大膽賤婢,你居然對著主子下毒,實在該死!”


    蘭芝一聽這話,麵上立馬血色全無!


    老夫人這是要拋棄她?


    “老夫人,奴婢真的沒有做!老夫人……”


    剛才還尖聲高叫的蘭芝,眼下像是被寒霜淩虐了的茄子。


    焉得渾身沒了精氣神。


    她痛哭落淚,渾身打起擺子:“老夫人,求求你,你救救奴婢啊……”


    “證據確鑿,還敢狡辯,來人哪,將她的嘴給我堵上!”


    老夫人害怕蘭芝再喊下去,一不小心說漏嘴。


    她速速命下人,將蘭芝的嘴巴給封起來。


    “嗚嗚……”


    蘭芝驚懼得瞳孔放大,渾身顫抖。


    “將這個賤婢拖下去,即刻杖殺。”


    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下人,個個噤若寒蟬。


    他們看著蘭芝像塊破絮布一般,被拖下去,全都臉色煞白,嚇得一動不敢動。


    誰不知曉蘭芝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鬟。


    沒想到,說殺就殺!


    蕭天燼眯著眼,未開口言語。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季白,見他雙眼緊閉。


    一張臉慘白,眉頭蹙著。


    臉龐出現不正常的酡紅,長長的睫毛偶爾微動。


    像是受驚了的蝴蝶在振翅,顫巍巍的,令人心生憐惜。


    蕭天燼不禁摟緊他。


    “大夫,夫人的毒可解得了?”


    “少將軍,小的無能,隻能保證解了這朱砂和砒霜的毒。”


    大夫心下害怕。


    他說的是實話。


    實話別人不愛聽,特別是眼前的將軍。


    剛才看到他那般緊張夫人的身子,想來聽到這樣的話,也會怒氣衝天。


    他以為蕭天燼責怪。


    結果卻聽他說:“那就有勞大夫,你先將他今日中的毒給解了。”


    大夫從藥箱中找出一顆解毒丸,交給蕭天燼。


    “還要麻煩少將軍,先將這藥丸想法子讓少夫人服下,小的這就去熬解毒湯。”


    一場端午家宴,橫生枝節。


    本來的熱鬧歡樂祥和,變得人人自危。


    蕭天燼將季白抱進房間,喂下大夫現熬的解毒湯。


    將他小心放倒,用毛巾擦去他嘴角邊的藥汁。


    然後。


    他將毛巾,沾了水,擰幹。


    輕輕抬起季白的手,捏著他的指尖,仔細給他擦掉指甲縫裏的粉末。


    蕭天燼沉默著一言不發,雙眸低垂。


    寒潭般的眸底,籠罩著幽深。


    他輕扶著季白的手指,眼神閃爍。


    心下更是思緒翻湧,麵上帶著一絲別樣的情緒。


    心口處,像是有塊石頭堵在那裏,叫他唿吸不暢快。


    家宴時,季白就坐在他身旁。


    對別人他可能不在意。


    對季白,他心細如發。


    蕭天燼並不信,一個丫鬟敢在家宴上動手下毒。


    季白吃別的食物時,並無二恙。


    他非要吃老夫人麵前的羊肉……


    蕭天燼腦海裏又響起大夫臨走前說的話:


    少夫人中的毒並不危及性命。


    且在診斷時,發現少夫人似乎並沒有中砒霜之毒。


    平常的朱砂無毒。


    一旦接觸高溫,便成了有毒之物。


    發現的羊肉還有盤子上的那點粉末,不足以讓少夫人昏倒。


    應該是少夫人還食用了其他東西!


    蕭天燼抬眼,瞧著季白嘴唇上的脂紅。


    終於明白,他為何在今日,會在嘴巴上塗那麽紅豔。


    口脂中含有朱砂粉,嘴巴接觸到高溫燙的食物,吃進腹中,是不是也會有毒?


    蕭天燼將季白幹淨的手,放進被中。


    他麵上閃過一絲懊惱,心下更是湧上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


    *


    老夫人沉著臉,眼裏閃著怒氣。


    她重重地將撚珠“啪”地摔在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讓嬤嬤著實嚇了一跳。


    “你相信蘭芝會這麽蠢?”


    嬤嬤一臉悲容。


    蘭芝同她一起服侍老夫人這麽些年。


    兩人之間也是情同姐妹。


    “老夫人,即便蘭芝再想幫你對付少夫人,她也是萬萬不敢在少將軍眼皮子底下,去對少夫人下毒。”


    嬤嬤眼中盡是疑惑和懷疑:“這件事有蹊蹺。”


    老夫人重重坐下。


    她抓著椅子扶手,冷著臉,恨恨道:


    “我當然知道今天這事有問題,可在場的人,隨便拉一個出來,也沒有理由,在家宴上去害她!”


    嬤嬤想到一個人,她遲疑道:


    “會不會是表小姐做的?”


    “不可能是她,她沒那個膽量。”


    “就算是蘭芝做的,她也不可能糊塗到在盤子上落下證據。”


    蕭老夫人仔細迴想著當時的情景。


    一開始是蕭天燼主動要嚐嚐她麵前桌上的羊肉,然後蘭芝便端了過去。


    羊肉盤子是少夫人接手的。


    那麽,她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時動的手腳!


    可她為何要這般做?


    難道是已經發現……


    不,不會的!


    她做得那般隱秘,不會那麽輕易就被發覺。


    “你說……”


    老夫人看向嬤嬤,“會不會是季清故意陷害蘭芝,她身邊的丫鬟喜雨死了,她想為喜雨報仇,所以對蘭芝下手。”


    嬤嬤臉上驚疑不定。


    其實她心裏也懷疑少夫人。


    “不能吧,她要下手有很多選擇,為什麽非要拿自己的性命來賭?”


    “這豈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老夫人將撚珠重新拿在手中。


    若是季清隻是為了替喜雨報仇,還好說。


    若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時日不多……


    見老夫人一臉憂慮,嬤嬤勸慰道:


    “老夫人別多想,幸好當時你出手及時,果斷棄了蘭芝。


    不然的話,她再喊冤下去,指不定搞出什麽亂子。


    大夫也打發走了。


    太醫院也沒來人,少夫人的病情控製住,少將軍也不會懷疑什麽。”


    老夫人搖搖頭:


    “你瞧著大少爺,對季清那般情深,那般緊張。


    若是她真的失了命,他會不會查出什麽?”


    說完,她又站起身。


    麵上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不行,得趕緊想法子,快點了結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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