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燼盯著季白,盯了許久。


    季白心裏直發毛。


    剛才這人眼裏還深情繾綣,現在怎麽有些駭人。


    蕭天燼那眼神,漆黑不見底,像一汪深淵。


    感覺跟要吃了他似的。


    季白打了個顫,生怕蕭天燼獸性大發。


    他夾緊屁股,身體往床裏縮了縮。


    剛才在浴桶裏,已經被百般折騰,渾身俱疲。


    可別再來了!


    他正忐忑不安,聽到蕭天燼淡漠說道:


    “端午當然得由家人陪著,你若想迴季府,我便陪同你一起迴去。


    若是你還有別的想法……


    不管是想去遊玩,想去看戲,我都可以陪著你。”


    “若是你想單獨行動,我不答應。”


    “你現在的安全,我全權負責。”


    他說得幹脆又利落,聲音不大,但是氣勢十足。


    令人不敢違抗。


    說完,蕭天燼起身。


    “好好休息,我馬上來陪你。”


    季白暗自歎了口氣。


    剛才蕭天燼根本都不給他說話和反應的機會。


    怎麽一提起自己要出府,這人就霸道專橫起來!


    看來其他事可以商量。


    唯有他獨自行動一事,蕭天燼不肯鬆口。


    也罷。


    七皇子那頭,他本就是想多條路,並非真想去陪著慕容摘星。


    眼下,先顧著蕭天燼比較好。


    “嗯。”


    季白老老實實迴應了一聲。


    又依言合上眼。


    剛才浴桶裏那番對戰,已經讓他腰酸腿累。


    季白碰了枕頭沒多久,便也很快打起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渾渾沉沉間,他感覺有人進了被窩,摟住了他的腰。


    似乎還有人在他耳邊溫聲細語。


    他睡得正迷糊,聽不大清楚。


    但也知道是蕭天燼上床來了,便沒有再管,放心進入夢鄉,沉沉睡去。


    蕭天燼躺在季白身邊,伸手替他撩起碎發,攏在耳後。


    又別過頭,望著床頂。


    默默無言許久後,他起身吹滅所有燭火,翻個側身,抱著季白閉上了眼。


    *


    老夫人房間。


    蘭芝一邊給蕭老夫人捏著肩,一邊稟告她:


    “奴婢找了幾個人,仔細檢查了那對燭台,沒有問題。”


    老夫人微眯著眼,沒有說話。


    蘭芝小心問道:“老夫人你看,燭台是收起來,還是擺在屋裏頭?”


    老夫人盤著撚珠,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說道:


    “擺在屋裏頭吧,好歹是她一番心意。”


    “是。”


    老夫人揚起下巴。


    她拖著眼皮,盯著地麵,不經意地說著:


    “她現在神色憔悴,狀態已經顯露,想來是體內積攢的毒已經開始發作。”


    老夫人說到這,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蘭芝:


    “你注意著些,莫要再自作主張下手!”


    蘭芝趕緊跑到老夫人麵前,噗通跪下:


    “奴婢知錯,老夫人這次開恩,奴婢謹記於心。”


    老夫人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


    歎了口氣,慢悠悠道:“起來吧。”


    蘭芝叩首,小心感激著:“謝老夫人。”


    “最近二少爺書讀得如何?”


    “迴老夫人,二少爺用功得很,天天將自己關在屋裏頭,很少出去。”


    老夫人這才臉色緩和,微微頷首。


    “他的吃食,還有伺候的人,一定要挑最好的。”


    “這期間,若他需要什麽東西,一定給他辦好。”


    蘭芝小聲應了一句:“是。”


    她察言觀色,瞧著老夫人眉間的豎紋,便知她為了二少爺的事,沒少操心。


    雖然說蕭景之是蕭府二少爺,是蕭老將軍的親子。


    可蕭天燼到底是嫡長子。


    事事壓了蕭景之一頭不說,蕭老將軍也很少過問二少爺。


    蘭芝心裏清楚。


    老夫人不惜對付大少爺的夫人,也是為了二少爺。


    大少爺蕭天燼本就已經是將軍,他已經有軍功爵。


    隻要二少爺考取功名,相信蕭老將軍定會對他另眼相看。


    到時候,請奏天子,將蕭老將軍的爵位,由二少爺繼承。


    老夫人肯定也會助二少爺,讓他自立府邸!


    “老夫人,你為了二少爺操碎心,相信他會明白的。”


    蘭芝輕聲說著,手裏的活沒停。


    蕭老夫人微眯起眼,繼續盤著手裏的撚珠。


    旁人都以為她全是為了親兒子。


    她自己心裏清楚,也不全是。


    蕭老將軍的原配,也就是蕭天燼的親娘,早就被封為一等二品誥命夫人。


    可惜她沒那個享福的命,早早便撒手人寰。


    做為蕭老爺的繼妻,她到現在都沒被親封。


    這是她心裏最大的不平,也是她一直想要的東西!


    老將軍是指望不上了,那便指望兒子。


    蕭天燼肯定不會為她請命。


    畢竟蕭天燼同她並不親,且很小的年紀便跟著老將軍,一同征戰沙場……


    誥命夫人,皇家親封,多大的榮光!


    蕭老夫人暗自歎了口氣。


    她心裏祈禱著,蕭景之這次能爭口氣,秋闈中舉。


    *


    季白睡了個好覺,一直到天光大亮他才睜開眼睛。


    起床後他便看到屋裏頭,擺著好幾盤桃子。


    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挑的都是飽滿個頭大,圓潤粉紅,一看起來就非常美味的桃。


    季白會心一笑。


    他喜歡吃桃子,但不愛摘也不愛洗。


    桃子上麵的毛毛,實在讓他喜歡不起來,以往他碰了,手背胳膊都會發癢。


    也不知道蕭天燼清洗這些桃子,費了多少功夫。


    他一邊想著,一邊隨手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唔!“


    口腔裏炸開了香甜的汁水,清香四溢。


    “又脆又甜,汁水又多,夠味!”


    季白忍不住多咬了幾口,很快,一個手掌般大的桃子,被他啃得見了核。


    他滿足地眯起眼。


    很好,算蕭天燼有遠見,在府裏栽種了一片小桃林。


    這個夏季到秋季,有吃不完的桃子。


    大約是聽到屋裏動靜,春雨敲了敲門:


    “少夫人?”


    “少夫你醒了麽,要不要讓我進屋伺候你洗漱。”


    季白連忙說了聲:“不用。”


    他還沒換衣服,喉結也沒遮起來。


    可不能冒然讓下人進屋。


    他自己收拾一番後,才打開門。


    蘇六不在,隻有丫鬟守著。


    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季白聞著這股香味, 自然注意到春雨。


    “春雨,你今天氣色真是好,皮膚更細膩了。”


    春雨眼睛一彎,不可置信一般摸著臉,喜滋滋問道:


    “真的嗎少夫人?”


    季白微微一笑,認真道:“那還有假。”


    春雨嘴角翹得老高:


    “都是少夫人賞我的那瓶香露,塗了兩天,奴婢自己也感覺臉上滑滑的。真是多謝少夫人!”


    “不用客氣,我看著你合眼緣。


    我那兒還有一些好東西,等有機會,賞給你用。”


    春雨自然明白,少夫人口中的“有機會”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看她表現。


    表現得好,說不定少夫人心情好便賞了她。


    沒有哪個小姑娘不喜歡變美,也沒人不喜歡被誇讚。


    春雨連連點頭:“少夫人有心了,奴婢一定好好做事!”


    季白嗯了一聲,吩咐她:


    “剛起床不覺著,說了些話竟然感覺肚子餓了。


    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端些來。”


    春雨小跑著往廚房去。


    她自顧著高興,沒注意到剛一拐彎,陸青微正在不遠處怒瞪著她。


    “春雨。”


    春雨抬頭,怔在原地。


    表小姐又陰魂不散來找她來了!


    “表小姐……”


    她支吾著,垂著頭,眼睛瞟向陸青微,百般不情願。


    陸青微瞧她剛才還喜形於色,怎麽一見到自己就窩窩囊的。


    她翻了個白眼,譏笑道:


    “怎麽,這麽怕見到我?”


    “沒有,奴婢見過表小姐。”


    陸青微甩了一把帕子,不屑地拖著眼皮子:


    “別扯沒用的,我問你,這兩日季清都在做什麽,大表哥真的讓她搬到屋裏頭了?”


    春雨低下頭,心說,這些都是日常之事。


    就算她說不出來,也不打緊。


    “是。這兩日,少夫人大部分時間在屋裏頭。”


    陸青微白著臉。


    她一想到自己的丫鬟,因為季清變得精神不正常,還被趕出府外,心裏就來氣。


    現在大表哥居然還讓她搬進自己屋。


    “我問你,你每晚守在屋外,那個小賤蹄子都是怎麽伺候大表哥的。”


    “這……”春雨紅了臉。


    她還是個小姑娘,猛然間被表小姐問這種事。


    真是一時不知所措。


    她是守在屋外,可這幾晚都早早被打發沒有值夜。


    哪裏知道這些事。


    陸青微還以為她不懂,直白說道:


    “我問你,那個季清,她伺候大表哥的時候,浪不浪,有沒有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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