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燼低頭拿著筆,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西北和南邊的幾個小國蠢蠢欲動。


    蠶食本國的野心一直未死。


    最近邊防來報,怕是戰事又將起。


    他先布防著,加緊訓練,還要調兵到西北和南邊。


    若真的要上戰場,他得提前預置著。


    春公子已經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見蕭天燼一直沒抬頭,他也不好出聲。


    終於瞅著一個空,看到他歇了口氣停了筆。


    春公子立馬站起身,“蕭將軍,我剛才說的事……”


    蕭天燼抬頭,有些驚訝地投射視線過來。


    那神情,仿佛才想起有這麽個人在場似的。


    春公子無奈一笑。


    若是別人這樣冷落他,他早甩袖走了。


    穩了穩心神,春公子開口:“我這些天新排了出戲,蕭將軍若是能去捧個場……”


    “沒空。”


    蕭天燼幹脆又利落地拒絕。


    春公子也不惱。


    他來之前已經預想到這個結果,此時他依然好脾氣地微笑著:


    “那少夫人可有空?我見她倒是蠻喜歡聽戲,且少夫人的家弟,對戲也頗有自己的研究,不若讓少夫人同家弟公子一同前去如何。”


    蕭天燼斂著眉眼,若有所思。


    少夫人的家弟,那不就是說的季白本人。


    確實,他當初被母親問話時,也說喜歡戲劇來著。


    盯著蕭天燼思索模樣,春公子覺得有戲。


    他不知道蕭天燼是否弄清楚,他現在的夫人是男兒身。


    但他曉得,這位少將軍對他的夫人,很是心疼寵愛。


    想必為了“少夫人”,蕭天燼也會前去。


    今日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請蕭將軍。


    有尋求靠山的意思,也有他不為人知的私心。


    “這件事,我同夫人商量一下,尋求他意見。”


    聽到蕭天燼緩緩說出這話,春公子便覺得十拿九穩。


    他客氣地將茶桌上的兩包東西提起來:


    “不知道少夫人喜歡什麽,隨便買了兩樣東西,還請少將軍笑納。”


    蕭天燼望著他,看著他笑語晏晏,心中惱了一下。


    春公子不愧是天南海北摸爬滾打過,心思聰明。


    知道他不會收禮物,但若是給他夫人,他當然不好說什麽。


    這種被人拿捏住心思的情況,實在令人不爽。


    蕭天燼沒說什麽,他淡淡道:


    “如此,我便替夫人謝謝你。”


    春公子也不好再繼續逗留,他衝著蕭天燼作揖:


    “後日我在園子裏等您,不論少將軍您來不來,三樓的包廂我都給您和少夫人留著。”


    蕭天燼什麽也沒說,目送他出門。


    不知是不是他錯覺,春公子每迴提到少夫人時,那眼神裏便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令他十分在意,又怕誤會。


    蕭天燼提筆,對著地圖研究一會,看著窗戶外陽光正好。


    他起身,拿著春公子留下的兩包東西,往季白的房間走去。


    *


    季白正在屋裏頭翻看著這段時間,兩個商鋪的賬目。


    正如他設想的那般,糧食鋪最近無生意可做,另外一家首飾店,生意還行。


    眼下不是豐收季節,糧食鋪自然無進賬。


    首飾鋪的利潤,勉強鋪平糧食鋪的人員俸祿。


    “開張三個月,沒有虧錢便是最好的情況。”


    季白對生意沒太多奢望,隻願一步一個腳印,長久發展。


    他伸著骨節分明的手指,翻動著賬本。


    屋外的光,灑在他半張臉上,臉上的絨毛晰可見。


    緊致俊美的下巴,還有他伸長的頸脖,一半在光中,一半似是隱沒在暗中。


    形成鮮明對比。


    令季白起來,更加立體鮮明。


    他半垂著眼眸,一臉認真的神情。


    落在門前的蕭天燼眼裏,倒教他愣神幾秒。


    印象中,蕭天燼似是從沒見過這樣的季白。


    淡如幽蘭,靜如處子,光是坐在那裏,就是一幅畫。


    蕭天燼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待,不敢有所動靜,怕破壞這美好的畫麵。


    似有所感,季白抬頭,見到蕭天燼提著兩包東西,眼中微閃著驚訝。


    目前他同蕭天燼是個什麽關係,他心裏也說不好。


    想起他剛幫自己趕玉紅出府,季白收起賬本,站起身。


    “你怎麽來了?”


    蕭天燼心下覺得好笑。


    這蕭府就是他的家,哪裏是他不能去的。


    “路過這兒,進來看看。”


    蕭天燼徑直走進屋,沒去看季白,視線先落在屋裏的床鋪上。


    此時的帳縵是分開係起來的,他一眼便發現,床鋪上的枕頭隻剩一個。


    蕭天燼心下不高興起來。


    季白沒注意到他的神色,瞧著他的後背說了聲:


    “金鎖墜被盜的事,謝謝你。”


    本是一句客套話,蕭天燼上了心。


    他轉身,掩去麵上的失落,很認真地詢問:“你想怎麽謝我?”


    季白一愣。


    怎麽謝,他還真沒想好。


    不過是脫口而出的一句客氣話而已。


    送銀子?蕭天燼又不缺。


    他自己每月的份例,都是蕭天燼定的,還得從蕭府的管家那兒領。


    送其他東西?


    季白現在的私人小庫裏,多是女兒家的金銀首飾。


    那些不能動,是要留給姐姐的。


    想來想去,他也實在想不出到底要怎麽表達謝意。


    蕭天燼冷笑一聲。


    “原來你隻是隨口一說。”


    季白臉色羞愧起來。


    誰會料到蕭天燼居然按著他的話,較真起來呢。


    他紅著耳根,麵上羞赧,臉色訕訕,欲言又止。


    蕭天燼難得看到他不知所措的樣子。


    瞧著他紅了的臉頰,一時忍不住想抬手,又覺得自己好笑。


    前幾天還生他的氣,如今竟然覺得他可愛起來。


    蕭天燼放下兩包東西,平淡地說了句:


    “不如,後天你陪我去聽個戲,就當是謝我吧。”


    來之前他檢查過,兩包都是甜點。


    季白愛吃甜的,蕭天燼知道。


    那春公子倒也花了心思,打聽到這個,所以他沒扔。


    撂下這句話後,他也不管季白是同意還是反對,接著說:


    “就同上迴一樣,你戴著帷帽,與我一起坐馬車過去。”


    季白本來因為能出府,還能聽戲,心下高興一把。


    一聽到蕭天燼讓他戴著帷帽,臉色拉下來。


    也許人性就是如此別扭。


    自己給自己提意見可以,若是這意見別人提出來,個中滋味頓時覺得變了味。


    季白以前戴著帷帽是不想招搖,更不想被熟人看到惹麻煩。


    如今蕭天燼主動提出讓他戴,他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嗬!


    蕭天燼這是什麽意思!


    既然不想讓他露臉,便不叫他去就好。


    讓他陪同,還要遮著麵。


    是怕自己給他丟人嗎!


    季白憤憤想著,再抬眼,發現蕭天燼不知何時走了。


    “少爺,你怎麽了?”


    喜雨一進屋,看到季白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


    “商鋪的生意不好?”


    季白迴過神,麵對喜雨關切的眼神,他搖搖頭。


    覺著蕭天燼真是可惡。


    奪他清白就算了,還擾他心智,亂他心神。


    自己也是把持不住,不是個堅定不移之人。


    幹嘛要被他牽著鼻子走!


    *


    三王爺府。


    長巳這迴不打算親自出麵,他得了消息後,就來稟報樂陽郡主。


    “蕭天燼和他夫人,會在後日去春公子的梨園裏看新戲。”


    樂陽郡主一直想親眼見到蕭天燼的妻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居然這麽久,都沒讓他發現是個冒牌貨。


    樂陽郡主昨兒個才去看過季清。


    當然免不了對季清一頓諷刺和嘲弄。


    無非就是罵她無用。


    季清仍舊原先模樣,死豬不怕開水燙,拳拳打到棉花上。


    氣得樂陽跺腳又叉腰。


    “很好!”


    樂陽冷哼一聲,眼神裏滿是戲謔。


    “去春公子的梨園裏預約個安靜偏僻的包廂,我要親眼看看,他那夫人,是個什麽貨色。”


    長巳麵上無波,心裏樂開花。


    馬上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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