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空氣仿佛被夜的黑幕包裹,格外沉悶。沈確躲在密不透風的走廊轉角處,額頭已經密布細細的汗珠,汗水順著他憔悴的臉龐一滴滴滑落,身上的警服上已被微微打濕,黏在結實的身軀上。


    他略感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被分配到尚安警察局刑偵隊之後,他第一次接掃黃的任務。如果說上迴的裸屍案,他隻是跟著師兄在其他隊裏到處跑打雜跑腿,那這迴沈確為了拿出更好的工作成果,幾乎是憋上了一股子勁兒。


    通訊器在他耳畔輕聲交錯,他將警棍握在手中,目光專注地掃視著四周,隨時準備應對來自警局的一聲令下,但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一向沉穩的沈確也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突然,通訊器裏傳來的聲音打破了靜寂。


    “收隊!”


    然而等到的並非期待的行動指令,而是收隊命令。沈確心頭一沉,迴了句收到就將通訊器從耳朵上摘下,收迴了警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今年夏季以來,在尚安市組織的多次大規模掃黃行動,無一例外,全都以失敗告終。而且更蹊蹺的是,失敗並不是因為撲空,而是每次到了任務的關鍵點,同事們就會被通知取消行動打道迴府。理由很簡單也很古怪,目標娛樂場所已經清場,即使去了也是白去。


    看了今天也是一樣。


    “唿——”


    沈確長歎一口氣,微微鬆開領口的第一粒扣子,好讓束縛已久的頸部得到些自由,扣子緩緩鬆開的瞬間,他感到體內的熱浪似乎也得到了釋放,一股清新的空氣滲透而入。


    突然,他的手機震了起來。沈確接起電話,聽到師兄小陳熱情的聲音:“任務取消,既然都來了,不如和兄弟一起去吃夜宵吧?”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了深夜十二點,猶豫了片刻,隨即答應了邀約,半小時後,他們都換了便裝,在附近一個熟悉的燒烤攤見了麵。


    酒過半巡,話題逐漸轉向最近警方任務的失敗的事,同事們感覺是喝的過了,嘮嘮叨叨的開啟了談論,表情略顯沮喪。特別是師兄,竟也口無遮攔起來。


    \"陳哥,你說這最近是怎麽了?“一位年輕的同事調侃說,”任務都搞得一塌糊塗,這次取消又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真是鬱悶啊。\"


    另一位稍年長的胖子,端起一杯冰鎮啤酒就往嘴裏送,完事說道:\"我進警局這麽久,都沒發生過這麽背的事!感覺整個警局最近運氣不太好,是不是要去拜拜關二爺。”


    \"也許隻是個別行動的安排問題,上級部門有什麽變動,我們也隻能隨遇而安了。\"沈確打馬虎眼。


    “狗屁!”小陳憤怒的拍了下桌子,“我看是主帥無能,累死三軍!以前黃隊長在的時候,就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他搖搖晃晃的站來了起來,臉色漲得通紅,“就是那個新來的,他、他不行——”


    自從前任尚安市警察局局長因為貪腐案而落馬之後,黃正就迅速頂替了該職位榮升新一任局長。原來刑偵大隊隊長的位置就讓留給了一位叫丁俊的男人,他是傳說中的空降部隊,原是城中所的刑偵隊長,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得力幹將。


    於是,刑偵隊漸漸形成了兩派,一派是小陳這樣的總局元老派,一派是以丁俊手下為主的革新派。在過去的三年中,兩派人員多有摩擦,如今看來頗有升級的趨勢。


    師兄顯然是喝多了,在醉意和憤怒的交織中,他用一種顛三倒四的方式,將新上司的種種過失和錯誤說得麵目全非。


    “行”字的尾音拉的很長,在場的同事們麵露尷尬。為了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沈確忍不住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師兄,別再說了,小心被聽到!\"


    “不過,你們有沒有聽說。”胖子抬了抬眉毛,神色間透露出一絲疑惑,“有人傳言說是有內鬼?”


    微風吹過,夜市的煙火氣氛似乎隨之變得凝重,這突如其來的說法讓夜宵桌上的氣氛凝滯了片刻。沈確皺了皺眉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內鬼這個詞讓每位警員都感到敏感,涉及到團隊的信任和安全。


    \"內鬼?\"年輕的警員小聲嘀咕著,”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我們可都是同仇敵愾的兄弟啊。\"


    胖子搖了搖頭,看向遠處仍舊川流不息的夜市,低聲道:\"也許是謠言,但近來任務的執行情況確實大不如前了。\"


    尚安市這幾十年經濟發展極快,已經一躍成為全球新的金融中心,經濟發達,就少不了娛樂產業和夜生活的膨脹,寸土寸金的城中區,夜總會,ktv,酒吧數不勝數,與之相伴的,情色產業也開始日益猖獗。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尚安就會開展大規模掃黃,這種任務通常都會在每年夏季。聽警局老人說,往年雖說不上收獲頗豐,但也不會像今年顆粒無收,一個窩點都沒端掉。幾次行動失敗之後,警局被毒舌的媒體和心生不滿的民眾一頓狂噴。


    “再等等下一次行動吧...”沈確說,幾個同事聽了也紛紛沉默。“哐啷”一聲,一個烤雞腿掉在了地上,沈確隨著聲音發現,是從師兄手中掉落的,他此刻已經眼皮沉重,快要癱倒在桌上唿唿大睡。


    “算了,先不聊了,我還是送他迴家吧。”沈確輕輕拍了拍師兄的肩膀,“明天還要上班呢,萬一起不來遲到可慘了。”


    所有的不幸都被沈確言中,果然,第二天小陳遲到了。快要將近十點的時候,師兄步履搖晃的匆匆趕到警局,一走進辦公室,刺鼻的酒味就彌漫開來。


    “你怎麽迴事?”丁俊的聲音帶著憤怒,語氣嚴厲無情。\"上班遲到,而且還這副德性,你是怎麽想的?”辦公室裏陷入了一片沉默,丁隊長將昨天任務失敗的不滿似乎全部轉嫁到了小陳身上。


    “早上丁俊已經被黃局長罵過了...”胖子湊到沈確跟前,輕聲說,“你師兄慘了,撞在槍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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