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本自從出生之後,很少見到他的父親,偶爾問起他身邊的侍衛,所有人都說,國王是個英明睿智的君主,他很忙,他需要為很多人考慮,所以他沒有時間來陪他。


    年紀小小的王子殿下,根本就難以理解,為什麽他的父親可以有時間去管別人的事而沒有時間,和他一起玩上哪怕隻有五分鍾的遊戲。


    一直到他五歲,特洛夫迴來。特洛夫在外地四處旅遊,見識過很多很多不一樣的風景。摩斯本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特洛夫的時候,他的大伯,用那樣溫柔且包容的眼神看著他,將他抱起來,對他說,“呐,這是小侄子吧,真可愛。以後,大伯會親自教導你呀,摩斯本。”


    那雙抱起他的手不像是他的父親那樣有力,但卻修長白皙,如他這個人,優雅溫潤。


    特洛夫和其他的人與不一樣,他更喜歡以人類的形態行動。淺色的西裝褲搭配著白色的襯衣,把他那近乎完美的身材表現出來。偶爾會帶著一條格子紋的薄圍巾,怎麽儒雅怎麽來。


    父親是國王,是個盡職的國王,這就注定了摩斯本的童年是很難會有父親的陪伴。不過幸好,摩斯本有他的大伯陪著。每天按照進度教他學業,教導他在什麽情況下該如何做。


    當他犯了不該犯的錯誤的時候,特洛夫也會板起臉來,嚴肅的告訴他不應該這樣做,他不聽的話,也會像別家的小孩一樣,用小小的懲罰讓他長記性。


    如果他犯了不知情的錯誤,特洛夫會把他抱在懷裏,和他一起細心地分析為什麽會做錯,當時又是因為什麽犯的錯,然後再幫助他一一改正。


    他還記得,他生日的時候,特洛夫偷偷的帶著他去了水藻林,小光魚的熒光讓他覺得,那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那是他度過的最開心的生日。


    因為特洛夫,他沒有長成很多人魚貴族家裏的熊孩子,長大之後,也沒有成為一個紈絝。在他眼裏,特洛夫和他的父親,沒有什麽區別。如果硬說有,那就是他對於特洛夫的感情比對他父親的感情還要深厚一點。


    再長大一點之後,他開始接觸政治,開始幫助他的父親管理國家。不知不覺中,和特洛夫之間的關係好像就開始淡化了。


    特洛夫來邀請他一起去看書或者其他事情的時候,也許是叛逆的心思作祟,他都拒絕了。再後來,那天是他的生日,特洛夫和以前一樣,盡心給他準備了禮物和驚喜。他是怎麽說的了,好像是“這種無聊的事情,大伯以後還是不要做了吧,我已經,不需要過生日了,很討厭的,您知道嗎”。


    特洛夫有些受傷的神情,摩斯本記得清楚,他那時想說的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可就是說成了那樣的話,雖然懊惱,可最終還是沒有道歉。


    從那之後,特洛夫就很少在出現在他的麵前了,隻有在皇家的宴席中,偶爾能看到他的影子,每當他走近的時候,他都會悄無聲息的走遠,不出現在他的麵前。


    時間一久,摩斯本也習慣了,於是見到特洛夫的機會就更少了。


    一直到父親病重,也許是想證明,他在人魚中有足夠的威信,又或者,希望特洛夫不在躲著自己,他能夠再像小時候一樣在自己身邊,腦袋發熱的接受了一個小貴族的建議。


    這是接下來所有悲劇的開端,每每迴憶起,他都想打死自己。


    特洛夫被他定位成了皇室的重犯,皇室護衛軍每天都大肆的搜捕特洛夫。特洛夫一下子,成了人人躲避的存在,完全不符當初那個溫柔的親王的樣子。


    那時的他,心裏隻有被權力充斥的快意,迷失了小時候那份想要守護這片水域的本心。現在後悔,也沒辦法換來特洛夫的生命。


    洛華聽特洛夫說完之後,輕聲說了句,“人,總要為自己一時的錯誤付出代價。”


    摩斯本悲戚道,“所以我付出了最疼愛我的大伯。”


    “人死不能複生,你要走出來。”洛華告誡。


    摩斯本眼中閃過掙紮,“走不出去的。”


    洛華解下了胳膊上的黑色緞帶,將它疊好,聽到摩斯本說的走不出去,不由冷嗤,哪裏有什麽走不出去的事,所謂的走不出去,不過是庸人自擾自欺欺人罷了。


    當初,她見證過的多少悲歡離合,多少生與死的別離,uu看書 .哪有走不出去的事。大破滅時代,自己給自己畫下一個框的結果,隻能是死。死的話,可不就是又背離了那些為了他而死的人們。


    相互矛盾的前提下,在重重危險的環境下,又有什麽走不出去,放不下的東西。不說別的,她自己,就和那麽多的朋友生死相隔,可那又怎樣,到頭來,還是得好好活著。


    沒有悲哀到以死相隨的地步,那麽也就沒有什麽看不開、放不下的了。


    洛華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摩斯本陷入了沉默,洛華又問他,“國王他,身體還好嗎?”


    摩斯本愣了一下,迴答,“父親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醫生們也都盡力了。”


    “哦,還能說話嗎?”


    “……能。”


    “能就行。”洛華也沒心情再和他說下去了,“把這件事給你父親說了吧,他會告訴你,該怎麽去做的。”收拾家裏的熊孩子,還是得靠自家的家長。少了一個,可還有一個呢,這樣就行了。


    摩斯本並不願意告訴國王,國王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了,如果知道這件事,得多難受。


    “你通緝特洛夫這件事,真當你父親不知道?他現在,隻是在等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不讓他滿意。”人老成精,能被人稱讚的國王先生,任誰都不會小瞧他。


    “……”摩斯本沉默了。


    “你就算是現在不說,可又能瞞多久呢,他早晚會知道的。”宛若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摩斯本同意了,“我,會告訴父親的。”


    至於摩斯本說完之後,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洛華可懶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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