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上一次出借“幽冥寒氣”,閻魔已經嚐到了甜頭,對楊毅也並非是喊打喊殺,至少能夠平心靜氣坐下來談談條件。


    未在第一時間出現吃掉“尚文芳”,實際上就是有意讓楊毅吃點苦頭,正好借此提高繼續合作的條件。


    楊毅平複心緒,暗道好險,若不是閻魔出手,這一場精神決鬥,他肯定輸得很慘,精神力大損之下,在現實中怕不是要被一曲“八麵伏殺”活活震死,對閻魔屢次相救,他也有了一點好感,但戒心依然。


    “多謝閻魔前輩出手,這次情分便記著了,下次一並歸還。”


    楊毅身形逐漸模糊,顯然是散去了精神意念,從意識海中脫身出去。


    閻魔晃了晃腦袋,顯然這次沒能談成合作,令它有些沮喪,但它很快振作起來,身形遊動,逐漸消失在意識海的雲霧之中……


    楊毅與尚文芳幾乎先後同時悶哼一聲,尚文芳琴音散亂,“八麵伏殺曲”戛然而止,楊毅渾身一鬆,盡管體內針刺火撩一般疼痛,卻仍是站起身來退後數步,對尚文芳如避蛇蠍般保持距離。


    “抱歉,楊公子,今日文芳身體不適,這一曲未能盡興,若是有緣,改日再為公子彈奏吧。”


    尚文芳臉上未見憂喜之色,隻是輕輕提起婢女送來的酒水一飲而盡,好似無任何事發生一樣,轉身離去。


    楊毅微微眯眼,忽覺鼻間一股熱流湧出,用手一抹,居然是兩行鼻血,顯然內傷已深。


    “真是好險,若是再慢上片刻,這一曲奏畢,怕不是要送掉性命。”


    楊毅心中暗想,人卻已經安然坐下。


    “小毅哥,你怎麽弄得這麽狼狽?尚大家是不是魅力非凡?年輕人就是好,血氣方剛,這精神頭一起來,壓都壓不住啊!”


    江朝臉上雖有悵然之色,但能夠近距離聽聞尚文芳奏曲,聞著她身上那種令人迷醉的味道,已經心滿意足,倒是對楊毅受不住尚文芳的“魅力”,連鼻血都流出來了,頗有調笑意味。


    “這尚大家果然‘名不虛傳’……”


    楊毅不動聲色,一顆“複元丹”悄悄放入口中,他並未節外生枝,要知道對手是一名“天人境”的武道大師,而且修習的是神秘詭譎的音波絕學“天邪八音”。


    這就是普通武學和絕學之間的差距,同樣是“天人境”,姚北辰與尚文芳的戰鬥力相差何止數倍。


    若是此時楊毅大喊大叫,如此近的距離,尚文芳不管不顧,依舊能殺他如宰雞,而且這春雨樓中數百人,怕不是都要給陪葬。


    皇都之中不是沒有高手,連“武神·聞清之”都在皇都鎮守,隻是消息不可能傳得那麽快。


    一名“天人境”武者發起狂來,那種戰鬥力太可怕了,楊毅可是親眼見過姚北辰如何在烈陽軍中縱橫捭闔、所向無敵的。


    故而楊毅不敢聲張,也不會聲張,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既然尚文芳主動退去,說明這一場交鋒,誰都沒有討到便宜。


    樂聲響起,這春雨樓中接著起舞。


    尚文芳在婢女的攙扶下來到三樓後台桌席,坐上了暖春閣那一桌。


    暖春閣是新近在皇都聲名鵲起的青樓,短短時間內就豔壓其餘青樓,脫穎而出,皆是因為有這位“琴豔雙絕”的尚文芳,雖然隻是四大名樓中排名末尾,但就今天以“尚文芳”的人氣看,她絕對是蘇清歌的最大對手。


    “小姐?你怎麽樣?”


    那美婦殺手輕聲細問,她攙扶尚文芳的手臂時,能夠感覺到尚文芳渾身不由自主的輕微顫抖,在這暖意洋洋的春雨樓中,居然肢體冰冷,好似生有一場大病。


    “芸娘,這情報還是有誤,楊毅的確內力全失,但卻並非全無依仗,他還是一名降神境的大巫師,剛剛在精神層麵的交鋒中,我被他的‘神降術’暗算,損失了近一半的精神力,沒有小半個月的休養,難以複原。”


    尚文芳臉色蒼白,她的“天邪八音”雖是一門絕學,但與大多數功法武學全然不同,而是精神、內力齊頭並進,精神受損的情況下,實力便大打折扣,強行撐下去,甚至有性命之憂,所以她最懼怕的,就是精神力極其強大的巫師。


    “他也不知請封了什麽邪靈,陰森可怖,而且似乎專噬靈魄,若不是我小心謹慎未將全部精神力放逐,這次便要著了他的道。”


    “什麽?他這麽年輕,怎麽可能巫武雙修?而且能夠達到如此高深境界……”


    “我不也是年紀輕輕便晉入天人?休要小看天下英雄,父親在我麵前屢次稱讚他,便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亂世之初,英雄輩出,許是天命已至。”


    尚文芳小聲迴應,兩人耳語之間,收束聲線,遮蔽唇齒,就像一對好閨蜜在親昵交談,並未惹起他人注意。


    誰也不知道,在這歌舞升平的春雨樓中,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伏殺。


    “尚大家,在下墨桑山……”


    正在尚文芳與芸娘交談之際,隔壁桌的墨桑山卻是靦腆的主動過來搭訕,這般行為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墨公子是出身欽天監?與那位瑩香公子是何關係?”


    尚文芳立即停止與芸娘的交談,目光放在了墨桑山護袖上的一隻“飛鷹”標記。


    “正是在下師姐……嗯,師兄!”


    墨桑山話語一頓,也不知該說徐紫嫣到底是“師姐”,還是“師兄”。


    “瑩香公子倒是見過幾麵,聞聽她有一位精通音律的師弟,乃是樂器大家,猶擅弄簫,便是墨公子吧?”


    “謬讚了!謬讚了!”


    被尚文芳這麽當麵誇獎,墨桑山原本就臉皮薄,當即連連擺手。


    “不知墨公子找奴家何事?”


    “上次去過暖春閣,有幸聞聽尚大家奏曲,便覺得此琴並非凡品,今日再聞,更是心癢難耐,鬥膽來請,能否借這古琴一觀?”


    墨桑山不但擅長演奏各種樂器,對於知名的古代樂器尤為喜愛珍藏,先前在三樓見到尚文芳的古琴,音色深沉古樸,兼有鱗紋閃爍,便知應有數百年的曆史,極為珍貴。


    尚文芳微微一笑,卻未答話,眼神落在墨桑山腰上別著的一根墨玉竹蕭,輕啟朱唇道:“墨染銀霜,碧霄金璽,公子身上這把可是那二十四名器之一的‘墨染’?”


    “難得尚大家對江湖之事也有涉獵?”


    “怎能不知,我這古琴,尚在‘墨染’之下,名為‘悠然’。”


    尚文芳給芸娘使了個眼色,芸娘便將抱著的古琴放在桌上,任由墨桑山觀瞧。


    “果然如此!聞聽琴音便知雅意,‘獨月悠然、太古遺音’,這正是那把‘悠然’!二十四名器中唯有的兩件樂器,今日卻碰在一處,當真是緣分!”


    “隻是曲聲尚在,未能盡興,略有遺憾,不知文芳大家何時還能演繹?在下必定前往。”


    看得出來,墨桑山對音律一道極為癡狂,袖子在光華的琴身上擦過,小心觸摸這把古琴,想要彈奏,卻又怕自身水平不夠,辱沒了這把古琴,唯有向對方求教。


    “這就不好說了,近日我家小姐身體不適,恐要休息一陣子,這花魁大會後麵的演出,怕是都要缺席了。”


    芸娘這時候插了一句嘴,因為她見到了尚文芳臉上的為難之色,兩人頗有默契,當即拒絕了墨桑山的親近之意。


    “真是遺憾!先前一曲令在下浮想聯翩,偶有所得,正想借文芳大家的琴音,將未能捉摸的音律續寫下去……”


    “墨公子若真的隻是為了譜曲,文芳應當成人之美,過兩日待文芳身體好轉,便讓芸娘去請墨公子來‘聽音小築’一敘,對了,到時候可能會帶上那位楊公子,能讓文芳將未盡之曲奏完,算是不留遺憾。”


    尚文芳用了欲揚先抑的辦法,將墨桑山的胃口釣得高高的,最後順帶捎上楊毅,許是心中有了另外的計較。


    芸娘將這位小姐的表情看在眼中,便知道她的這位小姐怕是要借“欽天監”的手來解決楊毅。


    欽天監自詡王朝正統,坐擁皇都核心,俯瞰王朝全境,所有魑魅魍魎無所遁形,精修巫術道法,自成一脈,最拿手的就是“斬妖除魔”,楊毅請封的那尊“邪靈”,就是欽天監要“除魔衛道”的對象。


    “在下必定應邀前往!”


    墨桑山臉色一喜,原本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前來搭訕,沒想到尚文芳真的答應了他,隨即他也看出了尚文芳疲倦之意,便自告辭退去。


    徐紫嫣的目光也隻是在尚文芳的臉上停留片刻,便又重新看向樓下,連她這位巫術高手,也被尚文芳騙了過去。


    “這個楊毅很是不堪嘛,隻是被尚文芳近距離那麽看了兩眼,聽了一會兒小曲,這鼻血都流出來了?紅月,我覺得他也沒什麽好的,你還不如考慮考慮我這位小師弟。”


    裴紅月緊盯著徐紫嫣的眼睛,她從這位好閨蜜眼中,看出了一種“言不由衷”。


    “徐姐姐,你是不是之前見過楊毅?他自玉寧關出世以來,按說從未在皇都出現,如果說是要認識他,要不然是在十餘年前,他年紀還小的時候,要不然就是近期,他剛到皇都是時候, 今天你拉著我來這裏,莫非是事先得到了消息?”


    “你這話說的?我犯的著嗎?你知道我對男人煩得很,倒是美人更討我歡心,可惜你離開皇都之後,能夠讓我把玩的美人便少了一個。”


    徐紫嫣捧起裴紅月的手,放在胸口搓揉,雖然裴紅月因為練武的原因,手掌上滿是老繭,可依然令她樂此不疲。


    “徐姐姐,你別這樣……我知道,你也好,我爹也好,都看不起他,他是罪民出身,又沒有宗族背景,不過是王朝萬千小民中的一個,可正是因為他的普通,我才會覺得他與眾不同,你若是與他深交過,便會知道他是一個極好的人,不是你們眼中那種貪生怕死、好色之徒。”


    裴紅月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紅暈,用力將手從徐紫嫣的胸口上抽出來,下意識放到背後,猶自為楊毅解脫。


    自從有南逃的難民流落皇都,北營之外的“郡主提親”之事便傳滿整個皇京的大街小巷,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甚至逐漸傳到達官貴人的耳中。


    裴慶聽聞之後,自是勃然大怒,當即讓述職的裴紅月禁足在家,不得外出,裴紅月自然也不會知道楊毅已經來到了皇京。


    今晚初次一見,她還是頗為驚喜的,但一想到家族的封鎖,以及楊毅的態度,便知道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若是楊毅歡喜她,她也可能為了一份真愛,奮力脫離宗族的牢籠,可她知道,楊毅對她真的沒有那份感情。


    盡管沒有那個緣分,但並不妨礙裴紅月越發欣賞楊毅,在北疆獲得那麽大的功勞,也能無喜無悲,安然接受命運的安排,即使隻是一名小小的提舉,也會盡情享受生活的美好,不去爭名奪利,也不會夾著尾巴認慫。


    所謂“心上人”,在裴紅月看來,一直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在他人描述的“蓋世英雄”,或是“皇親貴胄”,她可以接受,但並沒有真的確定過,直到她遇見了楊毅。


    親眼見到他在萬軍叢中為了守護同胞奮力廝殺;為了完成“男人的約定”,而放棄唾手可得的生路;甚至每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都毫無保留的送給那些需要的戰友。


    這個時候,裴紅月才確定了,“楊毅”這種男人,才是她的“心上人”。


    斯人已定,卻是無緣。


    “哎……你這個小丫頭,已然是情根深種,任我如何勸解,或是貶低楊毅,怕也是無用了,楊毅將我的親哥哥找迴來,我又怎麽會小看他,隻不過不希望你陷進去,我能感覺到,他是一個無底的深淵,若是陷進去了,這輩子或許都爬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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