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使大人是不是早就知道,紅月郡主會去宣穀關?”


    方震見楊毅神情落寞,以為他擔心鎮守南岸的裴紅月,他的八卦之魂開始蠢蠢欲動。


    “連你這位北洲的觀察使都不清楚,我區區一個流落北疆的小小部使,又哪裏知道?隻不過恰逢其會罷了。”


    楊毅倒掉杯中冷茶,重新沏了一杯,端起來喝了一口,任由滿口苦澀吞入腹中,讓心中對“皇甫瑞”的愧疚之情逐漸淡去。


    “大人可別欺我讀書少,你這一路上不斷讓我找人詢問鎮北軍的消息,直到聽聞鎮北軍殘部進了宣穀關,你才有了幾分安穩之色,你敢說不在擔心紅月郡主?”


    “我隻是怕古烈滿都拉一意孤行,鳳天佐不知戰機,讓某位無名英雄白白送了性命,好在並沒有發生那些事……”


    “哦?那徐小侯爺帶著數千黥麵軍迎接紅月郡主,並在倉洲南岸阻擊古耶摩軍,你摸著自己心問一問,這裏麵沒有你的意思?楊部使,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


    方震調侃的聲音略微提高了幾分,似有逼迫詢問之意。


    “嚓”的一聲輕響,方震伸手拿起茶杯的之時,忽覺一股鋒銳之氣閃爍,手中的茶杯立即分成兩半,滾熱的茶湯澆了他一褲子。


    這一聲劍鳴,讓2個還在胡吃海塞茶點的“貝兒”、“波波”都愣了一些,滿口的點心也不知是該咽下去,還是該吐出來,直勾勾的看著已經還劍入袖的那克蘇。


    “那克蘇,我……我就是說話聲音大了點,你沒必要這樣吧?我可不是在審問你家部使!”


    方震臉色微微發白,但很快掩飾下去,伸手一撫,先天真氣運轉,褲襠裏的茶湯盡數蒸發掉。


    “你家大人的‘楊家軍’可是被曹司隸親自過問了,我能不好好打聽一下嗎?不過,楊毅,你可真舍得,這麽1支5000人的黥麵軍,是你親手打造出來的,曆經北疆不知多少戰場廝殺,每一滴汗水都刻上了你‘楊毅’的名字,你就這麽拱手送給了朝廷?”


    方震的眼中掃去戲謔之色,無比認真的看向楊毅,隻要楊毅有那麽一絲不舍和無奈的情緒,他都會如實向上稟報,並不是他方震不通人情,楊毅救了他命,還將他從危急萬分的北疆帶到了倉洲,這份恩情他認,但公是公,私是私,吃了“地鏡司”這口飯,便得當了朝廷的這條狗。


    “沒有什麽舍得不舍得,黥麵軍隻不過是特殊情況下,特殊的方式訓練出來的‘死士’,都是為朝廷效力罷了,如今杜都衛被下了獄,玉寧關邊軍形同虛設,這些‘死士’與其一起被殺頭,還不如跟著紅月郡主戴罪立功。”


    楊毅說話的時候沒有表情,就像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楊毅非常了解裴紅月,這個好強的女人離開“黥麵軍”,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證明自己,所以一定會去找鎮北軍,如果那個時候“鳳天佐”還沒把握機會脫困,楊毅有9成的把握,她還會迴來找自己去救鎮北軍。


    萬幸的是,鳳天佐把握了那稍縱一逝的戰機脫困了,雖然代價極大,但楊毅也算是鬆了口氣,他不用在裴紅月的請求,還有眾多黥麵軍的安穩中左右為難了。


    接下來,他就在莫高府城中等著,一邊讓方震用北鎮撫司衙門的渠道打聽自己想要的消息,一邊讓徐世忠帶著黥麵軍在城南紮營等待,他不想見裴紅月,以免有些話說不出口。


    徐世忠帶去了他的幾個意願,首先就是感謝“裴紅月”在北疆征戰的數月裏,放下了身姿,與他們同甘共苦,在這一點上,所有的黥麵軍都是認同她的。


    其次,楊毅以“玉寧關邊軍戰敗遊離”的事實,將黥麵軍上下,都送給了裴紅月,這就是他當初自懸壁關岩洞中所說的“收獲”。


    鎮北軍本來就有整頓北洲一帶諸軍作戰的權利,裴紅月作為僅存的最高長官之一,收攏1支遊離倉洲的敗軍協同作戰,任何人都不能找個錯頭出來。


    最後,楊毅送上了一幅地勢圖,通過徐世忠的講解,完成了鎮北軍1萬殘部於倉洲南岸阻擊古耶摩10萬烈陽軍的戰略謀劃。


    裴紅月當然知道楊毅的戰略戰術多麽厲害,在這一點上她也不會拿小姐脾氣否決楊毅的想法,並且非常忠實的執行了這個計劃,先是於北岸示敵以弱,強渡天河,再是掘開南岸的護壩,一場大水衝走了烈陽帝國最後的精銳,徹底遏製了烈陽帝國占領整個倉洲的意圖。


    這一仗,也讓輔國將軍府的三代少軍主名聲大振,奠定了她在“赤羽火鳳軍”中的無上地位。


    裴紅月也承了楊毅的那份情,讓黥麵軍中不再願意從軍作戰的卒衛解甲歸田,給予了一等軍功的軍賞,人人都獲得了良田3畝、白銀50兩的軍籌,許多黥麵軍更是直接發了名帖護送他們迴皇京近郊的杏山。


    留下來還願意跟隨裴紅月作戰的,其中一多半都是皇甫瑞精的私兵,還有一半是來自迴風嶺的馬匪、以及與徐世忠生死與共的邊軍,可以說剩下的這些人雖然掛了楊毅的名字,但實際上與楊毅的羈絆已經不多了,他也算是履行了當初在玉寧關出兵時的承諾。


    裴紅月以“赤炎火鳳旗”衛軍統帥的身份扛下了鎮北軍的責任,算是繼承了“鳳天佐”的遺誌,能夠給他臨時升官,並且讓所有人都“閉嘴”的,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地鏡司”右司隸曹邵英。


    右司隸曹邵英雖然隻有從四品,但是他作為新官家派來的監軍,手中有一封諭旨,可臨時指派統軍之人,最高可升3級,裴紅月就是遵循了這條李玉親手簽發的諭旨,成為自“裴炎”之後,這根“赤羽火鳳旗”的新任執旗人。


    而楊毅自己則是戴著不方便隨軍的那克蘇,還有2名戎狄女奴進了莫高府城,那克蘇等人不便露麵,被安排在茶樓酒肆之中,他自己則是直接被地鏡司接管,戴上了鐐銬枷鎖成為階下囚,這也是他為什麽躲著裴紅月的原因,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楊毅口中“戴罪立功”四個字一出口,方震不由看向他的腳踝,楊毅兩腳之間有一條細細的鎖鏈,別看楊毅現在恣意灑脫,實際上他也是“戴罪之身”,若不是方震求情,他每天“放風”的機會都沒有。


    自永王李存浩叛國,造成了北洲失地,還未登基的李玉就通過內閣通發全境一道詔令,凡與北洲之戰相關者無論男女老少、官職大小,一經發現全部刑拘,交由地鏡司審判,這道詔令現在還輻射到了河洲和新洲。


    北鎮撫司最近很忙,忙著到處抓人,南逃的難民中混雜了不知多少北邊的諜子,其中很多甚至都是對大乾防務知根知底的高官。


    北鎮撫司衙門根本沒有時間審人,這些抓來的人將莫高府城的大牢都關得滿滿當當,甚至借了好幾個大戶的地窖臨時使用。


    右司隸曹邵英在這個時候坐鎮倉洲,沒有誰敢偷懶,尤其是北鎮撫司都衛袁廣死在了新洲,和那位盡忠職守的新洲防衛使死在了一塊兒,手下的觀察使無不是賣力的幹活,都眼巴巴的瞅著這個位置。


    北鎮撫司衙門原本管著新洲、北洲、倉洲、袞洲這四洲之地的消息來往,就像皇族在大乾王朝北部插得一根“眼”,但如今北洲、新洲相繼陷落,倉洲也失了一半,北鎮府司從地鏡司最大的衙門,現在成了最小的衙門,而且倉洲的一眾高官,都死在了北岸的戰場上,可見整個莫高府城如何慌忙混亂、人心浮動。


    幸好,曹邵英、何不休一起來到了莫高府城,輔一到地方,就拿出真憑實據,殺了幾個猶豫不決的郡丞、郡尉,這才讓倉洲南岸迅速安定下來。


    隻不過據說曹邵英在單人鎮北軍監軍時,在平陽城受了重傷,一直在後麵緩行,沒有跟裴紅月部一起行動,直到這兩日才進駐莫高府城。


    曹邵英一到莫高府城第一時間就召見了方震,並問起了“楊家軍”,這讓方震非常緊張,因為“詭網”的存在,“地鏡司”之中不存在任何秘密,曹邵英能夠知曉楊毅、知曉“楊家軍”,甚至知曉北疆之戰每一個細枝末節,方震都絲毫不以為奇。


    好在曹邵英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過多的責罰,對於方震給楊毅求情請功,曹邵英也隻是揮了揮手,沒有理會。


    “不知我什麽時候能跟杜都衛見一見?”


    楊毅有些意興闌珊,他白天可以出來走一走,但必須由方震陪同,至於那克蘇,以他現在的武學修為,整個莫高府城也沒人能管得住他,如果不是楊毅責令他在茶館中等著,他早就劫獄,將楊毅帶走了。


    那2個戎狄女奴,那克蘇根本沒放在心上,整日裏除了在府城中找尋好吃好喝的,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做危機感,就當是楊毅隨手養的2個寵物吧。


    “楊部使,不是我不幫你,袁都衛死得突然,現在北鎮府司衙門是由東鎮府司都衛何不休代管,實際上拿主意的是曹公公,我跟這兩位都陌生的很,根本說不上話,上次幫你說話脫罪,曹公公就顯得很不高興了,據說明天潘世閬就要到了,官家聖旨,北邊戰線一應軍政大小事務皆由這位潘伯爺做主,怕不是曹公公也要等他來說話才行。”


    方震顯得很局促,畢竟人微言輕,感覺自己沒有幫楊毅使上力氣。


    潘世閬原本隻是從三品的“衛軍副統帥”,因為“紫電狂狼軍”長期沒有合適的衛軍統帥,而他的資曆又不夠導致的,這一次奉旨出征倉洲,新帝李玉不但給他官升一階扶了正,還加封了“武英伯”,而他也才剛剛滿30歲而已。


    “那我要你幫我打聽的‘春雨樓’的消息呢?”


    “我的楊大人,我隻是個北鎮撫司衙門的小觀察使,司管北洲一個小小的山陽府,我這點力氣,連新洲都人事、地理都摸不明白呢,怎麽可能打探到‘皇京’的消息?而且這段時間緊張的很,我過多的打聽不該打聽的事情,非常惹眼……”


    方震先是將困難之處說了一通,這才獻媚一樣給楊毅倒上茶水道:“不過,北鎮撫司衙門裏倒是有喜歡這一口的,春雨樓所在的確是去過,有沒有‘黛草’這個花名的清倌人並不知曉,隻知道春雨樓每年都會有一次‘花魁燈會’,到時候滿12歲的清倌人,就會是‘花魁’後麵的附贈品,任由客人買去‘破題兒’。”


    “時間不早了,我們迴去吧,別讓你難做,那克蘇,這段時日你別跟著我了,潘世閬進駐府城,肯定要整頓城防,你們異族麵孔太顯眼,這2個女奴若是不肯迴去北岸,你就好好帶在身邊,別讓她們惹事。”


    楊毅眉頭一皺,心裏無端很是憋悶,一股殺意不由自主的升起,帶動內力運轉,使得周身氣息飆升,他雖然沒有到先天境,但一身渾厚內力便是對上三昧境武者也絲毫不虛,烈度極高的純陽真氣,短短幾個唿吸就將茶杯中的茶水煮得沸騰跳躍。


    楊毅有些不耐的站起來,那克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盡是不解之色。


    “為何?”


    腹語術特有的暗啞聲色,剮蹭著楊毅和方震的耳膜。


    “那克蘇,你自幼生長在昆吾山中,天生天養,無國無家,你不理解也很正常,我也沒辦法跟你解釋,隻不過從我拿起那杆槍走出關城起,我就不能失去背後的這個王朝,為得不是守護什麽皇親貴胄,而是讓那些跟我有著一樣血脈的人能有立足之地……”


    楊毅拍了拍那克蘇的手背,後者隻能放手,隨即楊毅向方震拱了拱手。


    “得罪了,楊部使。”


    方震連忙從懷中掏出鎖鏈,小心的給楊毅雙手捆上,然後搭上一層衣服遮掩,就這麽帶著楊毅離開了這座小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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