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珠是從客人的席位後麵溜進來的,去了寧貴妃麵前,向寧貴妃和皇後行禮。


    寧貴妃身邊沒有空餘席位,她便隻能立在寧貴妃身側,在女官的提醒下,給寧貴妃端茶倒水捧盂,無事可幹的時候,就深深垂著腦袋,一副卑微見不得人的模樣。


    施窈愣愣地看著,冷不丁打個激靈。


    當小妾真慘啊。


    她本想提醒太夫人,大姐姐來了。


    見了這副情形,立時打消念頭。


    這副場景提醒太夫人,頗有落井下石,催人看施明珠笑話的嫌疑。


    也不知施明珠現在是個什麽心情,前世好歹是成王正妃,四皇子受寵,除了太子妃,施明珠就是皇宮裏最顯貴的皇子妃,寧貴妃也得捧著她。


    這一世呢,折騰來,折騰去,淪落成聲名狼藉的小妾,還不如上一世呢。


    可見,沒長腦子,重生了也並非好事。


    施窈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與幾個認識的貴女互相舉杯,遙遙敬酒。


    她留意著太夫人的反應。


    沈氏很快就發現了施明珠,並低聲告訴太夫人:“老太太,珠珠進來了。”


    而太夫人的反應出乎施窈的預料,她竟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低低“嗯”了聲,便再無其他。


    沈氏一怔,輕輕蹙起眉頭。


    老太太為何這樣冷淡的反應?


    施窈心頭也泛起怪異的感覺。


    這是有事啊!


    太夫人和施明珠前後腳進殿,一個上個時辰還在到處尋找施明珠,擔憂得不得了的樣子,一個全程低頭,飽受貴妃欺淩,卻不來太夫人麵前訴苦、找靠山。


    她們絕對在殿外見過!


    興許言語上還起過衝突。


    難道施明珠怨懟施家不幫她做正妃,惹了太夫人心寒?


    施窈輕輕搖頭,沒多理會,管它呢,礙不著她漲了見識、大開眼界的心情。


    宮廷禦廚做的膳食,涼了味道也正宗。


    跳舞的小娘子們個個生得如花似玉,身段也好。


    吃完宴席,外麵炸起煙花。


    施窈抓起太夫人的手,興衝衝道:“祖母,快些,我們去看煙花!”


    太夫人勉強撐起笑臉:“好,祖母陪我們窈窈去。”


    祖孫二人隨人流來到外麵。


    施家的名聲不好了,但老國公和太夫人曾經的名聲不錯,且老國公餘威仍在,因此,皇後娘娘給太夫人留了個看煙花的好位置,施窈順便也蹭到了觀賞煙花的最好位置。


    漫天的煙花下,施窈燦爛地笑道:“祖母,宮裏的煙花果然不同凡響,比過年時哥哥們放的煙花漂亮多了!”


    紅的、綠的、金燦燦的光,交替落在施窈的臉上,將少女白皙的臉蛋映襯得五光十色。


    太夫人想到的卻是,過年時,施家兄弟們與施明珠一起放煙花,哄她開心。


    一牆之隔,施窈卻隻能孤零零地獨自看兄姐們放的煙花,聽兄姐們肆意暢快的笑聲。


    那場景,想想就心酸。


    太夫人心口忽然揪痛起來,渾然忘了,當時施窈是在甘祿堂由他們老倆口陪著一起守歲的。


    “祖母?”施窈側頭迴望,疑惑老太太今兒怎麽出去一趟就怪怪的。


    施明珠絕對說了特別紮心的話,不然老太太不會一晚上垮著一張臉。


    “太吵了!你說話,我聽不清。”太夫人強裝笑臉,指指自己的耳朵,“年紀大了,耳朵背。”


    施窈便趴在太夫人的肩頭,大聲地重複一遍。


    太夫人連連點頭:“那是,他們放的煙花,怎麽能與宮裏的相比。”


    煙花放完,皇帝的壽辰宴也過去大半,太夫人借口身子骨不適,提前向皇後和皇貴妃告罪辭行。


    宮裏身份最貴重的兩位女主子,自不會當眾為難她一個老人家。


    於是,施家女眷們匆匆忙忙出了皇宮,提前打道迴府。


    施窈與太夫人坐一輛馬車,走到半途施窈打起瞌睡,太夫人輕聲道:“窈丫頭,想睡就睡一會兒,馬上就到家了,深更半夜的,沒人挑你的禮。”


    “好,那我就睡會兒,祖母自便。”施窈沒客氣,她感覺自己的個子還能衝一衝,充足的睡眠有助於長個兒。


    說罷,她便趴在木香的懷裏睡了過去。


    醒來時,一睜眼,看見的卻是太夫人的臉。


    施窈揉揉眼睛,坐起來,問道:“祖母,我怎麽睡在你的懷裏了?可壓得你腿麻了?”


    太夫人將她臉側的碎發別到耳後,慈愛地笑道:“沒有。我在想,我們家窈窈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施窈笑嘻嘻道:“我與祖母相似幾分,多謝祖母的好相貌,我才能這般漂亮。”


    太夫人一下被逗笑,點點她的鼻頭:“你這張嘴,可真要甜死人了。走吧,下車,別讓你太太們等急了。”


    施窈便扶著她的手下去。


    入宮一趟,折騰得施家人仰馬翻,眾女眷個個麵露疲憊,很快便各自散了。


    施窈迴到關雎院,洗漱一番,倒頭就睡。


    其他人也如此。


    唯獨太夫人睡不著。


    施家的男人們這一夜迴來得特別晚。


    老國公出宮之後,沒立即迴府,而是拐到東城的槐花巷,拜訪謝家。


    謝家人聽聞老國公上門拜訪,還是在大半夜,驚得家裏從上到下的人都醒了。


    謝二老爺和謝既白將人迎到書房。


    謝二老爺眼皮子猛跳,觀察著老國公凝重的臉色,心道:施家這麽晚尋上門,定然沒好事。


    隻要不是來搶親的,旁的都好說。


    老國公頻頻打量謝既白。


    這少年生得豐神俊朗,沉靜如玉,見了他落落大方,進退有度,文質彬彬,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過於沉溺美色,又揮金如土。


    數來數去,隻有一張臉算得上是優點。


    老國公頭疼。


    珠珠說誰不好,非要說這個謝既白呢?


    再頭疼,這件事也要解決。


    沉默半晌,老國公方和藹可親地開口:“知著,我有重要的事與你商議,可否請謝公子避一避?”


    謝二老爺忙道:“既白,我前兒得了一盒上等的白毫銀針,你去尋來,給老國公嚐一嚐。”


    謝既白拱手道:“老國公,那小子先去了。”


    待他出去,老國公艱難地說:“今兒進宮為皇上賀壽,看見幾位老友,忽地憶起往昔,記起十幾年前西北的那場大戰。可惜謝老弟不在京城,不然還能與他喝兩杯。”


    謝二老爺一頭霧水,謙恭地道:“老爺子也常提到當年老國公的英雄氣節。”


    老國公摩挲著手上的寶石戒指,笑道:“難為他一直記得。當年是我施家虧欠了你們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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