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不慌不忙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聖旨。”


    既是聖旨,那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施明珠痛哭失聲。


    怎麽也不明白,她怎麽就淪落為妾,比前世還不如了!


    一定是施窈,還有她那些惡毒的嫂嫂們幹的,她們嫉妒她,看不得她好!


    “我要見我祖父,我要見我父親!”


    太監衝施明珠笑了下,纖細的嗓音陰陰柔柔的:“迴姑娘,此事已告訴府上的老國公和鎮國公,他們說,讓姑娘選。”


    施明珠驟然失去力氣,渾身癱軟在周紹的懷裏。


    祖父和父親竟讓她選!


    怎麽選?


    為妾和死,怎麽選!


    祖父和父親竟放棄了她嗎?


    他們怎麽可以放棄她?


    她是他們寵了十幾年的掌上明珠啊,便是今日之種種籌謀,她難道是為了自己嗎?


    她是為了施家滿門上下啊!


    施明珠一時心裏充滿怨恨、後悔,一時又想,她已是廢棋,施家女兒隻剩一個施窈,從今往後,施家上下是否會像寵她一樣的寵施窈?


    她絕不要看見這樣的畫麵!


    施窈那個平平無奇的穿越女,憑什麽奪走屬於她的一切,憑什麽取代她的地位?


    她才是施家最尊貴的嫡女,是施家上下唯一的獨寵!


    思及此處,施窈竟是這場陰謀裏最大的獲利者,施明珠越發想要毀了她。


    無論施明珠有多少的怨恨與不甘,最後為了報複所有害過她的人,她隻能選擇忍辱負重地活著,坐進皇帝賜下的一頂小轎裏,連夜抬進成王府。


    當然,在周紹眼裏,施明珠堅貞不屈,尋死覓活,貞烈至極,堪稱貞潔烈婦的典範,若可以,他立時便想給她立個貞節牌坊。


    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哄得施明珠迴心轉意,堂堂國公府嫡女,堂堂施家的掌上明珠,願意折腰,做他的妾。


    他發毒誓,鄭重地許諾道:“珠珠,你是為了我方才委屈地活著,我此生定不負你!你放心,我會求父皇,給你封個側妃,以後誕下子嗣,再圖謀王妃之位!”


    施明珠諷刺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之前,他還許諾了正妃之位,結果呢?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她是再不會相信的。


    這輩子,她要擦亮眼睛,做一個清醒的重生女。


    *


    鎮國公站在國公府大門口,眼睜睜看著一頂小轎將他捧在手心裏寵了十幾年的女兒,抬走了。


    女兒上轎子之前,看見了他,卻沒行禮,也沒叫人,將他視若無睹。


    珠珠定是怨恨他的。


    鎮國公猛地捂住臉,無聲地哽咽落淚。


    隨著四皇子的車駕離去,守住施家前後門的禁軍也離開了。


    施明纓和施明秣攙扶著大伯父,兩人都不敢做聲。


    施明辰沒搶上手,默默地跟在大伯父和哥哥們的身後。


    這大半天混亂下來,他雖知曉不少消息,但也越發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麽。


    施家為什麽要毀了與四皇子的這門親事,拿施窈頂上去呢?


    他著實看不明白。


    幾人來到涵虛堂,仆從們齊刷刷立在院子裏,書房隻有老國公一人坐著,隻有老國公麵前的桌案上點了一根蠟燭。


    燈火昏黃,室內昏昏暗暗。


    伯侄四人進來時,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映在牆上、屏風上,如搖曳亂舞的魑魅魍魎。


    四人端端正正跪在老國公的麵前。


    施明纓見大伯父泣不成聲,他成了兄弟中年紀最長的一個,隻能繃緊頭皮開口:


    “迴祖父,四皇子殿下已帶著珠珠離開,宮裏來的禁軍也撤了。”


    堂上沉默好一會兒,老國公方嘶啞聲兒問:“珠珠活著?”


    施明纓稍稍抬頭,便見祖父形容枯槁,仿佛行將木就,鼻子一酸,羞愧垂目道:“是。看情形,珠珠平安無恙。”


    “活著就好。”老國公甚至輕輕笑了一下,在大家心慌時,陡然將茶盞擲出去,砸中大兒子的額頭,“這會子哭什麽?這不是你們所求嗎?女兒終於做了皇子的妾,高興得哭了?”


    鎮國公不敢躲,伏地哭道:“父親息怒,都是兒子的錯!兒子該死——可是,珠珠是無辜的啊!求父親開恩,想想辦法,珠珠是我們施家的嫡女,怎能與皇子做妾?”


    老國公抓起案上的獅頭鎮紙,再次擲向大兒子身上,勃然大怒道:“不想做妾,那你們在做什麽?你們想讓哪個給皇子做妾?施窈嗎?


    這麽大的事,為何不與我商量?換人就非得用這種齷齪的手段?皇上怎麽看我們家?今日敢對皇子下藥,明日是不是就敢對皇子、對皇上用毒?”


    鎮國公生生又挨了一迴疼,磕了個頭,腦門垂在地上,哭道:“父親,兒子不敢!”


    施明纓、施明秣、施明辰三人,忙都磕頭在地。


    “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敢得很!”老國公喝道,“來人,把施明瑋綁到這兒來!”


    片刻,大管家綁了施明瑋來。


    施明瑋像個蠶蛹,動彈不得,梗著脖子叫屈:“祖父,父親!今日的事,我半點不知情啊,我什麽也沒做!”


    老國公平複了氣息,冷冷道:“你害了田質一家子,田質妹妹來找你和小八複仇,結果你和小八躲在內院,田質的妹妹就傷了明奎作數。你四弟受了你牽連,難道今晚你能心安理得地睡覺?”


    施明瑋、施明纓幾兄弟,立時便覺著褲襠裏涼颼颼的。


    尤其是施明辰,田質案子的參與者之一,心裏大唿僥幸。


    幸好這迴哥哥們沒拉他入夥,否則,他若也叫人藥倒了,那田梅大抵會選擇他作為目標,把他變成太監!


    施明辰終於後悔,當年一時兄弟義氣,竟與二哥、八弟共同承擔了罪責。


    施明瑋嚇得痛哭流涕,像條蛆一樣蠕動,爬向老國公:“祖父明鑒!田質的事,早已蓋棺定論,他被打殺,也不是全然無辜。


    我確實是叫他雇傭的那批地痞流氓,他是幫兇,幫兇!他跟著我,沒少慫恿我幹壞事。


    誰叫他命賤,沒投個好胎,隻是個低賤的奴仆,方才沒了命!八弟殺他,是他的榮幸!


    若沒有我們國公府賞他一口飯吃,他們一家子早餓死街頭。他們不感恩就罷了,還要來報複我,傷了四弟!


    祖父,那田梅的屍首還在不在?若在,便扔到亂葬崗,合該叫她死後不得安寧,叫野狗野狼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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