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纓斷臂之後,自暴自棄,精神頹靡,一蹶不振,時不時發壞脾氣,打罵丫鬟小廝。


    齊婉梳頭梳斷了頭發,抱怨一句,他聽了個“斷”字,便突然撲過來掐著她的脖子,猩紅了雙目質問她:


    “你他娘的在說誰?是不是在說我?你是不是也嫌棄我?你莫不是忘了,你今日的榮華富貴,是誰給你掙來的!又是誰,將你從那個落魄潦倒的永安伯府帶出來的!”


    齊婉連忙解釋。


    施明纓根本聽不進去,認為她在內涵他,手上用力,活活將齊婉掐暈。


    到底他不敢真的掐死妻子,留了她一口氣。


    齊婉蘇醒後,有了心理陰影,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生怕他哪時哪刻突然發瘋傷害她。


    再不複往日的體貼溫婉,也不再勸他振作。


    施明纓買了一套頭麵送她,便算作道歉。


    他一個廢人,無所事事,也不願意出去見人,受人異樣眼光,便隻待家裏教導兒子,再就是磋磨妻子和下人。


    齊婉隻是個內宅婦人,不可天天出府,更不可夜不歸宿,哪怕畏懼他,也隻能與他日日相處。


    從那日掐脖之後,她便對他生有抵觸,每個夜晚的敦倫之禮就成了酷刑。


    她感覺,她被強迫了。


    她也拒絕過,但稍有抗拒,施明纓便像頭發怒的獅子,懷疑她嫌棄他,懷疑她外麵有人,進而限製她出府。


    齊婉沒法子,隻能裝出順從的模樣來,繼續忍受他——她必須出府,為兒子們的前程奔走,去主家國公府奉承鎮國公施繼冕夫妻,以及世子施明武夫妻。


    她的順從,沒有換來施明纓的溫柔,施明纓反倒越發乖戾,夜裏的手段越來越變態。


    他派人監視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甚至懷疑,她看上了他的長兄施明武,隻因她與施明武撞見時互相行禮,說了幾句寒暄的話。


    那一夜,齊婉見了血。


    齊婉再忍不下去了,夫妻倆幾乎反目成仇。


    她麵上繼續順從著他,卻暗暗地給他吃相克的食物,吃大補之物。


    數年下來,施明纓終於暴斃。


    守寡的日子,齊婉不僅不傷悲,反而輕鬆極了。


    可她沒有想到,施明纓陰魂不散,人死了,卻將兒子教壞了——施雲蓬十七歲成了皇子的侍衛,在春狩中,為保護皇子,被馬蹄踩中,斷了一條腿!


    施雲蓬才十七歲,大好的年華失去一條腿,齊婉的天瞬間就塌了。


    兒子抬迴來,她哭暈三迴。


    憑什麽呢?


    她的丈夫為了保護施明珠,斷了一條手臂,餘生變成個變態。


    她的小兒子為了保護施明珠的兒子,斷了一條腿,十七歲的孩子,他的餘生該怎麽辦?


    她的大兒子為了幫施明珠斂財,入了商籍,子孫的仕途都毀了!


    可再多的怨恨又能怎樣?


    她勸不動大兒子不經商,也勸不動小兒子不要學他爹,不要豁出性命保護旁人。


    她隻是個小小的婦人,無權無勢,還有孫子的前途要照看。


    施家子弟眾多,互相之間也有競爭的,對皇帝皇後、皇子們有功的施家子弟很多,不差施雲蓬這點功勞。


    他們是臣,為保護君王、保護皇子豁出性命,是他們的職責,更是他們的榮幸。


    就這般,施家五房徹底沒落,齊婉餘生都在討好公婆,討好施明楨與陶籽怡的兒子們,討好施明珠的兒子們,討好國公府的大伯父一家子,隻為給孫子們掙個前途出來。


    偏偏,她的討好其實沒有什麽用。


    施雲天接手施明楨的事業之後,掙來的龐大產業,最後分給了施明珠的八個兒子。


    施明珠為感謝他,賞賜他萬貫家財,便將他打發了。


    施雲天這一房徹底淪落成商戶,無權無勢,為保住富貴,隻能上交大半產業給國公府,以求國公府護佑。


    施雲蓬娶妻生子,齊婉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走上他爹的老路,成了個鬱鬱不得誌的變態。


    施雲蓬的妻子不如她能隱忍,直接將施雲蓬的醜事捅出去,然後與他和離,拋夫棄子迴了娘家,隔一年便另嫁他人。


    她罵了小兒媳婦十幾年,張羅給小兒子再娶一房媳婦,門第相當的聽了他的壞脾氣,避之不及,門第差的倒有願意嫁的,卻各有各的毛病。


    最後好歹娶了一房溫柔的繼妻,誰知隻是個樣子貨,生了兒子後暴露本性,不僅苛待前妻的孩子,還對施雲蓬拳腳相加。


    他們夫妻倆像個笑話一樣,年年祭祖都要被施家上下嘲笑一通。


    齊婉一人苦苦支撐著這個家的體麵。


    其實她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常年病歪歪的,不想卻是個長壽的,竟活過了施明珠。


    施明珠死的那天,她一點不傷心,背了人仰天大笑,直笑出眼淚來。


    因施雲蓬不成器,醜聞不斷,孫子們自也沒有得了什麽好官。


    到齊婉死時,混得最好的一個孫子,才得了個七品小官,國公府的人與她說:


    “這已是看了當年雲蓬為皇子斷了一條腿的份上,他這些年著實不成器,給先皇後娘娘丟了好大的臉。”


    最後的最後,齊婉人已有些癡呆,許多記憶是模糊的。


    有時候會覺著自己才十幾二十歲,丈夫雖粗糙了些,總體還算溫柔,兒子們活潑可愛、聰明伶俐,她仍生活在花團錦簇的鎮國公府。


    當她清醒時,她和施家許多人被押上斷頭台。


    她眼看著兒子、孫子、曾孫、女眷們一個個被砍了頭。


    最後輪到她。


    錚亮的長刀揮下,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眼裏流下一滴渾濁的眼淚,嘴巴張了張,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來不及問……


    “婉兒,婉兒!”


    施明纓輕輕推妻子的肩膀。


    “婉兒,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齊婉猛地睜開赤紅的雙眸,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中滾滾而下,眼神裏既有迷茫,也有怨恨。


    施明纓見她睜眼,忙笑道:“是不是做噩夢了?夢裏都在流淚呢,快起來,洗把臉,今天是祖父的七十……”


    齊婉乍然見到年輕的丈夫,拚命朝後縮,尖聲叫喊:“鬼,鬼啊!施明纓,你是來朝我索命的嗎?


    是你為了施明珠自尋死路,你憑什麽找我索命?你害了雲天,也害了雲蓬,你該死!你若來找我索命,我就再殺你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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