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表情凝固:“那,那謝老爺抱著的那個長匣子裏裝的是?”


    謝既白悲痛道:“我二姐的發辮。”


    施窈:“……”這麽狠!


    謝既白又歎氣道:“欸,我們登門拜訪時,撞見了寧遠侯。他搶著進門,還讓四五個小廝抱住我,匆匆往涵虛堂去了,不知做什麽去的。”


    “噗——”施窈忙緊緊捂住嘴巴,生怕笑出聲來,肩膀顫抖個不停,“唿唿唿,寧遠侯肯定也是來退親的!唿唿唿,我可憐的七哥哥,我可憐的八哥哥……”


    哈哈哈,笑死她了!


    這畫麵傳到施家人耳朵裏,不知多少人氣炸肺。


    施明辰又要哭了。


    施明暉又要陰晴不定臉了。


    謝既白多看她兩眼,心裏確定,這施二姑娘就是在幸災樂禍。


    欸,施家人心不齊,臥狼藏狐。


    姐姐退親是對的,不知能不能退掉。


    施窈裝模作樣難過一陣子,愁眉苦臉道:“既兩家退了親,那我這個忙,謝老爺可還願意幫?”


    謝既白怎敢不幫,施窈雖是庶女,卻是貨真價實的官家千金,且她是真心實意做善事的,如她攔住他“上吊”,如她訛了他十兩銀子,轉頭從謝氏糧鋪換成白米去城門施粥。


    “幫是一定要幫的,也會給姑娘折扣,盡量多賣米糧與姑娘。但,這銀子委實多了些。”


    “多謝公子!若我行善積德,今生嫁了好人家,必定對公子有重謝!”施窈不可能再把銀票拿迴來,若不是怕嚇壞謝既白,她都想捐個上萬兩,一扭身便走,“公子快收好銀票,瞧,老太太的丫鬟在找你呢。”


    謝既白不好在此地追趕拉扯姑娘家,又被太夫人的丫鬟攔住請入堂內。


    於是,收好銀票,告了一聲罪,便快步去正堂。


    與此同時,三太太容氏和三老爺施繼安也傳喚來了。


    施窈辦成一件大事,又得了兩個好消息,心滿意足,樂滋滋地在院子裏轉了一圈。


    迴到正房門口,便見謝老爺和謝既白臉紅紅地出來,謝既白眼眶也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嘿,這謝既白還是個演技派呢。


    雙方互相見禮,謝家爺倆匆匆告辭離去。


    來時腳步沉重,走時步履輕鬆。


    顯而易見,心想事成。


    施窈拾階而上,站在簾子外,聽到施繼安憤怒的哭聲,嘴裏罵著什麽“不守信用”“托詞”“落井下石”等話。


    作為一個乖巧孝順的大家閨秀,她該識相地不要聽長輩的醜事,不要看長輩的醜態,因此她哼著歌兒,帶著丫鬟們迴關雎院去了。


    ?


    甘祿堂正房,太夫人臉黑如鍋底,硬挺挺坐著。


    容氏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胸口泛疼,氣得,羞得。


    施繼安泣不成聲:“老太太,您要給我們辰哥兒做主啊!馬上就到娶媳婦的日子了,怎麽能退親?


    這讓我們國公府、讓明辰的臉朝哪兒擱?他們一個商戶,怎敢欺淩我們施家?吃了熊心豹子膽!老太太,您得讓大哥幫我們家出了這口惡……”


    “放肆!謝家於我們家有大恩,於大興都有恩,你怎敢說出恩將仇報的話?”太夫人猛地一拍炕桌,怒道,“你還有臉哭!你教出的好兒子,與兄弟合謀毀親妹子清白,那是人幹的事嗎?”


    施繼安辯解道:“老太太,您明知,明辰隻是講兄弟義氣,他並不知曉明瑋的計劃,後來明暉當堂打死人,也與他無關啊!”


    太夫人冷笑道:“既然件件與他無關,他為何在公堂上不說?老太爺當初罰他們三兄弟時,他為何不辯解?為何沒去謝家解釋,安一安謝家的心?”


    施繼安嘴硬道:“他講兄弟義氣嘛,至於謝家,他們不過是商戶,我們家娶他們女兒,是他們祖上燒了高香,祖墳冒了青煙……”


    “閉上你的狗嘴!”太夫人厲聲喝道,滿眼失望,扶在案上的手微微發抖,“你口口聲聲謝家是商戶,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根本未曾拿謝家當你親家看待。


    也罷,也罷,那姑娘我見過,是個好姑娘,退親倒是我們家積德了,沒得白讓你兒子禍害人家好姑娘!


    既然謝家姑娘不嫁了,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們施家永遠欠謝家一個天大的人情!若不是謝家當年施以援手,你們都戰死沙場,現今墳頭草都長兩丈高了!”


    施繼安和容氏唬得雙雙跪下。


    太夫人繼續道:“你爹待謝家人都客客氣氣的,生恐怠慢,你倒好,一口一個謝家是商戶。


    好好好,你瞧不起商戶,如今退親了,可稱了你們的心意!你哭什麽?趕緊去放鞭炮慶祝啊,趕緊去找官媒,與明辰許一門貴親來!”


    施繼安不敢吭聲。


    容氏含淚道:“老太太生氣歸生氣,你打罵三老爺也就是了,千萬保重身子。”


    再把老太太氣壞了,他們夫妻倆在這府裏哪有容身之地?


    太夫人閉上眼,揮手:“出去,都出去!迴去告訴明辰退親的好消息。”


    施繼安不敢動,心生後悔,容氏看出太夫人不想看見他們,便拽走施繼安。


    出了甘祿堂,施繼安抱怨:“那謝家怎麽敢……”


    容氏冷臉道:“老爺少說兩句吧,你兒子怎麽敢認罪,謝家就怎麽敢退親。


    你瞧瞧我們府裏現今的名聲,但凡愛護些姑娘的家族,誰肯把姑娘朝這個火坑裏推?


    我不知你們密謀什麽,勸你們快些歇了心思。


    密謀未成,家裏已是人仰馬翻,今兒這個病了,明兒那個挨打。吃自家鞭子也就罷了,連公堂的殺威棒也吃,施家從明瑋敢出手謀害親妹妹開始,名聲便爛透了!


    你還嫌棄謝家,我且瞧著,你兒子能娶什麽樣的高門貴女!”


    容氏一連串說完,淚水連掉兩串,揚起手,啪地就扇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打得臉頰通紅,簪上的兩串珍珠顫巍巍地搖晃。


    施繼安唬一跳,捧起容氏的臉細看,痛心疾首問:“太太這是做什麽?”


    容氏推開他,哭道:“我恨我自己,這些年豬油蒙了心,與你賭氣,將兒子教成這般!講什麽兄弟義氣!


    明瑋坑他一起擔責時,可沒講什麽兄弟義氣!真是個好的,就該當眾把話說明白,自個兒把該擔的責任擔了,把明辰清清白白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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