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才不管鄭氏臉色黑成什麽樣子,橫豎她與鄭氏互相得罪死了,便膝行兩步,抱住太夫人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太太,二嫂子惡人先告狀!分明是她先闖進我的院子喊打喊殺,我隻當她要為了二哥哥殺我,我院子裏人少,才叫人還手。


    還有二哥哥病了,與我有何幹係?是老太爺命他出府,與我遊街,好演一個兄妹情深,洗脫他雇兇殺妹的壞名聲!昨兒我勸了他數次,讓他迴府,別強撐,他畏懼老太爺的威嚴,數次拒絕,硬是不肯先迴來,不信你們問三哥哥!


    二嫂子心中怨恨老太爺心狠,這是打我罵我,殺雞好給老太爺這個猴兒看呢!


    大伯母!您也別陰陽怪氣說我嫁不出去如何如何,二嫂子這等砸小姑閨房、辱罵毆打小姑的潑辣貨都有人娶,我為何嫁不出去?”


    施窈早打好了腹稿,這一連串話說下來,聲情並茂,聲淚俱下,不帶歇一口氣的。


    鄭氏氣得心肝疼,手握成拳,實在忍不住,輕輕捶一把手邊的茶案。


    樂安寧簡直氣個絕倒!


    什麽叫她都有人娶?


    她在施窈眼裏就這麽上不得台麵?


    施窈怎能與她相比?


    她也爬到太夫人腿邊,還沒抱住太夫人另一條腿,便被施窈撅了一屁股,撅到一邊去。


    太夫人正氣惱憂愁呢,見狀,唇邊飛快閃過一抹笑意。


    施窈哭道:“二嫂子,大伯母偏心你,你該去抱大伯母的大腿,再不成,迴去抱二哥哥的大腿也使得。我就祖母一個人心疼我,你還要來與我搶嗎?我不求祖母偏心,但求一個公道!


    走哪兒去問,也沒有好嫂子欺淩小姑的先例!你一口一個小婦養的,一口一個鄉野潑婦小蹄子,闖我的院子,打我的丫鬟仆婦,和戲文裏的惡毒嫂子無異!倘若大家閨秀便是你這番模樣,我倒寧願做個鄉野潑婦!


    祖母,您要替我做主啊,我好生委屈。昨兒為了幫哥哥們洗脫殺妹的壞名聲,我東奔西跑的,腳底磨出兩個水泡。為了大哥哥能接大嫂子迴家,我又是出主意,又是拍門,不顧體麵幫著大哥哥叫門,拍得我手麻了,喊得我嗓子啞了,可算將大嫂子接迴來。


    大伯母不記我的功勞就罷了,好歹記記我的苦勞,怎能恩將仇報,落井下石,反口罵我沒教養?大伯母這般言行,寒了我的心,從今往後,哥哥們再需我這個妹妹幫忙,我可是再不敢伸手的。”


    一番話下來,句句指著鄭氏婆媳的鼻子罵。


    鄭氏眼冒金星,隻覺顏麵掃地,雙手死死扣住椅子扶手,穩住身形,冷冷道:


    “你倒是機靈巧辯,好伶俐的一張嘴!若不是你折騰,他們兄弟幾個怎麽會病了?”


    施窈抽泣:“大伯母非要狡辯嗎?是老太爺命令他們必須與我出府的,我能怎麽辦?我是能攔得住老太爺,還是能攔得住這京城冬日刮的西北風?


    再有,大哥哥凍病了可不與我相幹,您要怪就怪傅家去!可不是我讓大哥哥光個膀子,負荊請罪跪求媳婦迴婆家的!後來三哥哥他們效仿,也是大哥哥點了頭的。


    您不去怪老太爺,不去怪傅家人,不去怪大哥哥,偏偏將哥哥們病了栽我頭上,大伯母,您真真是偏心偏到沒邊了,也欺軟怕硬、不講理到沒邊了!”


    樂安寧瑟瑟發抖。


    完了,完了!


    婆婆丟了這麽大個臉,鐵定恨上她了!


    鄭氏已是氣得渾身哆嗦,眼圈驀地紅了,掏出帕子擦眼角:“老太太,您聽聽,您可曾見過這般指著長輩鼻子罵的小輩?我也不知造了什麽孽,竟要受如此羞辱!”


    施窈也哭,淒淒慘慘,聲音哀涼:“祖母,您可要說句公道話啊。二哥七哥八哥要殺我,二嫂大伯母羞辱我,我忍辱負重,勞心勞力幫他們洗脫罪名,倒被潑一身髒水。


    我來京城之前,她們說,您是接我來享福的,又說,國公府最講究規矩……這哪裏是來享福的,我也不曾見過什麽規矩。”


    說罷,她臉埋在太夫人的膝蓋上,嬌弱的身子顫顫巍巍。


    鄭氏的哭聲微噎。


    樂安寧也因恐懼而傷心,她恨自己沒長一張伶俐的嘴,既插不上話,也辯駁不得。


    外頭跪了滿院子的丫鬟仆婦,也在哭,應和著西北風,淒淒涼涼。


    此時已不是施窈與樂安寧之間的矛盾,而是施窈與當家主母之間的對峙。


    但看國公府第一尊貴的女主人偏向誰。


    良久,施窈眼淚都快哭幹了,快演不下去時,太夫人終於歎息一聲,輕輕撫摸施窈的發頂,問:


    “明楨,昨兒你二妹妹可是催過你二哥迴府?”


    施明楨正默默做個木頭人呢,猛地被點名,看了眼大伯母,又看了眼施窈,起身揖了一禮,點點頭:


    “是,二妹妹不止問了一次,幾乎每換一次地方,便會問上一兩遍,催促二哥迴府。但二哥執拗,不肯違了祖父的意誌,一直堅持到傍晚才與大家一道迴來。”


    太夫人又問:“你們兄弟負荊請罪,可是你二妹妹出的主意,可是你大哥點了頭的?”


    施明楨沉默一瞬,頷首:“的確是二妹妹出的主意,大哥雖未點頭,但二妹妹問過他,若他不答應兄弟們這般做,便搖個頭,或說個不。大哥既沒有搖頭,也沒有說不。”


    太夫人便用失望的目光盯著鄭氏。


    鄭氏心頭發虛,饒是底氣足、臉皮厚,也扛不住被這樣的目光長久注視,強撐一會子,便強忍羞恥,跪到地上,壓下不甘道:


    “是兒媳見明瑋病得不成樣子,心急如焚,一葉障目,未曾追求真相,便口不擇言錯怪了二丫頭,求老太太責罰。”


    太夫人幽幽道:“是人皆有私心,鄭氏,你私心著實過了些。你也有女兒,你自己也是做人女兒、做人媳婦的,明知清白名聲對姑娘多重要,卻偏聽偏信,一股腦朝侄女身上潑髒水。


    你眼睛看的,耳朵聽的,皆是明瑋媳婦先找茬,錯全在她,卻一個勁兒說窈丫頭沒有教養。沒有教養的是誰,你是真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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