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淵迴到昊雲峰後,先是沐浴一番,而後穩穩當當的睡了一個大覺。三十連勝的計劃止於安惜玉,當莫青淵沉沉睡去,他戰敗的消息也隨之傳開,不過這一切對莫青淵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莫青淵敗在安惜玉手上理所當然,雖然莫青淵在修行路上突飛猛進,修行速度無人能敵,但各峰首座的親傳弟子卻也並非泛泛之輩,而莫青淵的挑戰之路就此中斷,也算為各峰留了點臉麵。


    還有一部分人認為,安惜玉之所以出手是怕童思蘭戰敗,於是他們便更加大膽的猜測,隻怕落日峰的許一葉與歸元峰的韓超都不會是莫青淵的對手。


    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指陽峰的龍江並不在莫青淵的挑戰之列,究其原因,當然是他們曾經有過恩怨,至於莫青淵為何不光明正大的借此機會擊敗龍江,眾多弟子猜測不斷,得出來的結論也是五花八門。


    因為安惜玉的突然出手,許一葉的心情頗有些低落,他很少有這種會影響到修為的心境,但這次他特別期待前來挑戰的莫青淵,然後幹淨利落的打敗莫青淵,為岑夏、為落日峰正一次名。


    至於龍江,他在歸元峰坐忘亭抄了一個月的經書,不同於之前的囚亭抄經,這次是他為了平複心情而主動去的。


    當他靜下心來,沉浸其中,紛繁複雜的外界環境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直至他的心完全迴歸。在那一個月中,他除了抄經,就是和韓超討論些修為上的事情,對此他受益匪淺。


    龍江很清楚莫青淵沒有把自己列為挑戰對象的原因,此前莫青淵恐怖的修煉速度確實讓他心有恐懼,不過從歸元峰迴來之後,這些恐懼已經散去,他重新堅定、自信,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與莫青淵約定日子的到來。


    莫青淵一覺睡了兩天,等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蕭寒已經在他的房間裏坐著了。


    莫青淵的房間非常簡單,除了一張床,就是一張桌子、幾張椅子而已,他剛睜眼看見蕭寒的時候,一個激靈,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洗漱好,然後行禮。


    蕭寒自己倒了茶,莫青淵眼尖,看那一杯茶喝得已經見底了,趕緊又為蕭寒倒了一杯,然後恭敬的站著。


    蕭寒道:“坐吧。”


    莫青淵依言坐下,問道:“師傅您怎麽來了?”


    蕭寒微微笑道:“來看看你,不過看到你這樣的狀態也就沒什麽好擔心了。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情。”


    莫青淵聽蕭寒說得鄭重,道:“什麽事,師傅您說。”


    蕭寒道:“你師叔祖昨天來跟我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找過他了,”蕭寒看著莫青淵,有點不明白古炎為什麽會特別喜歡莫青淵,“他很是掛念你,等會你去一趟天爻洞府,去看看你師叔祖。”莫青淵帶著些許疑惑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莫青淵頓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是不是古師叔祖出了什麽事了?”


    蕭寒喝了一口茶,道:“倒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明天古師叔會去閉關修煉,今後與你見麵的次數會越來越少。”


    莫青淵訝然道:“閉關,這又是為什麽?”


    蕭寒沉吟半晌,緩緩說道:“古師叔已經很大年紀了,”他看著莫青淵泛著疑惑的眼睛,又重重強調,“你師叔祖真的很老了。”


    莫青淵的心驟然一緊,“很大年紀”、“真的很老了”這兩個詞讓他莫名的生出恐懼,修道者能洗精伐髓、脫胎換骨,擁有比尋常人更為長遠的壽命,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老去、不會死亡。


    古師叔祖開始走到這一步了嗎?


    注意到莫青淵的眼神變得灰暗,蕭寒轉而笑了笑,道:“我們修道者終究都會走到這一步的,不過以你古師叔祖的修為,是能夠看著你成為太玄門的頂梁柱的。”


    莫青淵聽蕭寒這麽一說,稍稍心安,要他成為太玄門的頂梁柱隻怕得要有個四五十年了。隨後,蕭寒又叮囑了莫青淵一些事情,才讓他去天爻洞府找古炎。


    看著莫青淵走出房間,蕭寒也是頗為惆悵。他自語道:“青淵呐,你可要快點成長起來,你古師叔祖的時間不多了。”


    修道者到了古炎這種地步,便能夠感知到很多未知的事情,比如自己的壽命。前日夜裏,古炎驀地心生警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湧上心頭,而在刹那之間他道心微顫,腦海中閃過一幅茫茫宇宙般的廣闊圖景,古炎知道自己壽元將近,時日無多了。所以才會去找蕭寒,主動去鎮守鎮煞池。


    當莫青淵出現在古炎麵前時,古炎高興地大笑起來,直拉著莫青淵席地而坐,說個不停。莫青淵一邊聽著,一邊需要迴應古炎冷不防提出的諸多奇怪問題,他聽得有些心不在焉,迴答得也漫不經心,他的注意力被古炎很是蒼老的麵容吸引住了。


    那些不知何時出現的皺紋,一道一道,隨著古炎聲音的震動而起伏、舒展。爬上臉的皺紋如同萬千溝壑、縱橫江河,那裏麵藏著無數星辰,那是歲月的見證。


    他迴想著第一次與古炎見麵的場景,也是在天爻洞府前。後來他跟在古炎身後,再一次踏入了無極殿,他永遠記得他在那一天看見了一座高山。


    古炎覺察到莫青淵的異樣,本能的抬起右手要去拍他的後腦勺,但以風雷之速的右手在離莫青淵半尺之距時突然停住,而後手臂下沉,緩緩地拍在了莫青淵的肩膀上,說道:“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信不信我敲你後腦勺!”


    莫青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生怕古炎真的敲自己的後腦勺,他笑著說道:“師叔祖你可千萬別再敲了,要不然我這腦袋就算是鐵鑄隻怕也會被你敲出一個大坑。”


    古炎“嘿”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欺負你了?”


    莫青淵本想說“何止是欺負這麽簡單,簡直就是以大欺小”,但很快露出笑容,說道:“不敢不敢,師叔祖怎麽會欺負我呢?我可一直記著師叔祖對我的教導。”


    古炎冷哼了一聲,道:“你真的這麽認為?”


    莫青淵連連點頭,口中稱是,繼而走到古炎背後,替古炎捶起了背。古炎見莫青淵這一番動作,心裏舒暢,很是滿意,他道:“你這半年之中在門中名聲大噪,給我說說,也讓我高興高興。”


    莫青淵錘得越來越嫻熟,古炎也極為享受,他道:“師叔祖,你等等啊,讓我捋一捋。”


    古炎看著莫青淵臉上那得意的笑容,也跟著笑了起來。


    莫青淵清了清嗓子,說道:“師叔祖您且聽好,以下是我的光輝戰績!我首先挑戰的就是昊雲峰上的陳晉陵陳師兄。師叔祖我跟您說,那場戰鬥真是懸啊,我原本以為陳師兄很好戰勝,那曾想到他那一柄雲涯劍真是厲害,我差點就……”


    莫青淵說到興處,慷慨激昂、唾沫橫飛,古炎也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這一說從白天說到黃昏,橘黃色的光影投射下來,周圍靜悄悄的,一切都是那麽靜謐而又美好。


    莫青淵把他那二十七場輝煌戰績添油加醋的說給古炎聽,說得口幹舌燥、咽喉如同火燒一般疼痛難止。莫青淵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而後清了清嗓子,再次說道:“最後一場戰鬥,是在紫玉峰的月小穀,很可惜,我敗在了安師姐手裏。”


    古炎斜倚著一旁的巨石,說道:“你敗在她手裏,不算冤枉。”


    莫青淵想了一會兒說道:“師叔祖,我問過安師姐,她說本門二代弟子中沒有人是她的對手,可是陳師兄也說過,以戰力而論,曹師兄是第一人,”他看著古炎,“到底誰的話是真的?”


    古炎高興地笑了起來,莫青淵的問題似是勾起了他的迴憶,每一個人都曾年輕過,狂和傲是他們的態度。


    古炎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從這種迴憶的情緒中出來。古炎看著莫青淵,笑道:“我哪知道,要不你讓安惜玉和曹寧打上一場,誰贏了誰就是真的。”


    莫青淵聽罷,無奈道:“您可真會出主意,我怎麽敢讓他們倆去一較高下?”


    古炎道:“你不敢,我敢啊,要不要我去把他倆喊過來,當麵較量一下給你看看。”


    看著古炎一副興衝衝的樣子,莫青淵趕緊擺手,道:“您可千萬別去,不然我可不知道會有什麽刑罰等著我。”


    古炎渾不在意,道:“瞧你那點膽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漸漸黑了,古炎起身,說道:“今天就到這吧,改天有空我再去找你。”


    莫青淵一個激靈,順口問了句:“師叔祖,您是不是要去閉關了?”


    古炎乍一聽不明所以,但馬上明白了這必定是蕭寒對莫青淵說的借口,他爽朗的笑著,拍著莫青淵的肩膀說道:“別耷拉著個臉,古往今來的修道者誰都要過這一關。再說了,你師叔祖我可沒那麽容易就羽化登仙了。”


    在古炎安慰下,莫青淵勉強釋然,露出笑容。他對生死看得不重,況且古炎如今隻是老了,以後總會有相見的時日,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沒辦法高興起來,總覺得這一別就是永遠。


    在古炎的催促之下,莫青淵離開了天爻洞府。此時夜幕已經降臨,洞府周圍死一般的寂靜,古炎的身形在黑夜中似一座大山般巍然屹立。


    他邁開步子,也慢慢離開了天爻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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