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采藥人此時正在林中疾行著,突然感覺後背被人用石子丟了一下,急忙迴頭看去,隻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名少女,手中還捏著一枚石子,正壞笑著看向自己。


    “你這小妮子,好沒禮貌,為何用石子丟老夫?”采藥人有些不悅,皺著眉說道。


    “連年大旱,想來如今藥材生意不好做嘍。”這少女正是阿奴,阿奴丟下手中石子,向采藥人走了過來。


    “看你小小年紀,衣著倒是光鮮華麗,想來是富家女子,豈能知道我們平頭老百姓的艱辛?”采藥人指了指身後的藤製藥筐說道,“大理一帶河流都幹涸了,如今隻得來到這靈山碰碰運氣,可靈山的雖然沒陷入幹旱,氣候卻也不如多年前,藥材的數量也少了不少。”


    采藥人正說著話,阿奴卻跑到其身後翻看著其筐中的藥材,采藥人怒道,“小妮子你做什麽?”


    “哎呀,這位大伯真不好意思,我就隨便看看,沒想到竟然惹到你不開心了。”阿奴聞言趕忙縮迴了手,一臉委屈的看著采藥人。


    “我們又不認識,你怎麽能隨便翻人家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認識我呢。”阿奴繼續故作可憐的說道,“我娘是白苗族長,我是白苗族少主,大理一帶竟然有人不認識我,真是太難過了。”


    “白苗...你...”采藥人聞言大驚,很快便麵露兇相,將藥筐取下隨後從筐中的藥材堆裏竟取出一柄流星錘,看向阿奴說道,“小丫頭,還真得多謝謝你呢,老夫能不能當上長老可就看你的了!”


    采藥人突然發難,掄起流星錘便向阿奴打去,阿奴見狀急忙後撤一步,流星錘將其方才站的地方打出一個坑來,錘頭尺寸足足半尺有餘,且密布鋼針,這若是被打中一下即便不死也要身受重傷。


    采藥人見一擊不中,收迴流星錘向阿奴又發動第二次攻擊,阿奴見狀橫刀隔檔,哪知刀身擋在鎖鏈上後竟被其纏繞,采藥人見狀猛的發力,竟將阿奴手中精鋼所製的鬼牙刀硬生生折斷,隨後又是一記斜撩,阿奴慌忙躲避,錘頭正中一旁樹幹,竟將碗口粗的樹幹都打斷,阿奴見狀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取下腰間的幾隻藤籠,並持杖操縱籠中毒蜂、毒蟻攻向采藥人,哪知采藥人見此手段隻是微微一笑,隨後單手一揮便向前方撒出極為刺鼻的灰黑色粉末,那毒蜂、毒蟻接觸到粉末後盡數四散躲避,這讓阿奴大驚,剛要以巫術對抗,可此時采藥人已經衝到跟前,手掌直取自己脖頸。


    采藥人正要得手之際,突然發覺一道雷光向自己這邊襲來,趕忙收手向後退了幾步,定睛看去,隻見來的正是李逍遙和趙靈兒,趙靈兒趕忙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阿奴,而李逍遙雙手持劍怒視著自己。


    “靈兒姐姐,逍遙大哥,這老頭一定是黑苗拜月教的奸細,快抓住他!”阿奴指著采藥人大聲叫道,那采藥人自知不敵,便欲逃走,腳步後撤的同時,將那流星錘向李逍遙擲去,李逍遙急忙側身躲過,隨後正要追趕之時,已不見了那奸細的蹤影。


    “好一個賊人,跑的真快!”李逍遙本想禦劍追趕,可林中不便禦劍飛行,而若是飛至樹林上空,又難以發覺林中躲避之人,便隻好作罷,可阿奴突然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竹哨吹了起來,不一會,便有很多隻猴子來到跟前。


    “難不成,阿奴你是要...”李逍遙立刻想到什麽,隻見阿奴對麵前排成一排的猴子們交代了幾句什麽,隨後猴群便一齊向賊人逃走的方向跑去。


    “靈兒姐姐,逍遙大哥,你們放心,在這林子中,沒有人跑得過猴子,即便逍遙大哥也是,對吧!”阿奴一臉得意的笑著,趙靈兒卻無心與其嬉鬧,拉著其手說道,“阿奴!今天這種情況太危險了,若是我們沒能及時趕到,恐怕你就要被捉去了,以後千萬不可以冒險行事!”


    眾人迴到聖姑家中,將方才遇到黑苗奸細一事告知聖姑,聖姑先是訓斥阿奴一番,告誡其以後切不可冒失行事,隨後對趙靈兒說道,“公主,如今你靈力已基本恢複,今日一事想來是拜月教已得知你的行蹤,再住在我這裏也無益處,反而危機四伏,我就不留你們了,你們盡快到大理城去吧,切記,要大張旗鼓的迴去。”


    白苗族長得知此事之後立刻召開族內會議,先是表達對掃清城中黑苗奸細一事極為不滿,隨後安排了迎接公主歸來儀式的事宜,要旨便是:一定要隆重,如今黑苗已得知趙靈兒公主行蹤,因此無需再遮遮掩掩,盡管將其目標引至大理,從而減少黑苗勢力對周邊防衛薄弱之處的擾亂。


    出發前的夜晚,聖姑為三人收拾好了行李,將裝有五顆靈珠的木匣遞給趙靈兒,隨後囑咐道,“公主,此番進城,首要之事便是去拜謁巫後娘娘聖體化作的石像,這便是繼承女媧一族世代傳承神力之法,此後你便不再需要躲避畏懼那拜月教之人,白苗族上下也將奉您為主。”


    隨後,聖姑又到存放藥材的屋子中取出一隻小罐子,“還有件事,算是老身拜托諸位,當日,此時也和公主您和李少俠有關,便是這醫治林姑娘一事,老身如今以用天材地寶修複了林姑娘的外傷,亦以我族‘贖魂’之術固住其魂魄不外泄,以免被這遊蕩在附近的鬼使神差尋去,如今欲使其蘇醒還差一物‘傀儡蟲’,老身年邁體衰,這尋找傀儡蟲一事就靠你們了。”


    “婆婆,您是說傀儡蟲?”阿奴聞言說道,“聽說這蟲是最為神奇的蠱蟲之一,有了他,即便是屍體也能行動如活人一般,難不成,您是要...”


    “林姑娘如今陷入昏迷,其心肺機能難以恢複如常,如今隻有以外力迫使其行動,促進其精血迴轉,對她蘇醒極有裨益,聽說五毒教所在的試煉山一代盛產傀儡蟲,隻是這所在不得而知,你們年輕人走的地方多,若是遇到了不妨留意一下,若是遇到便采來三十六隻。”聖姑說道,隨後來到桌邊將手中瓷罐放到桌子上,“這裏麵是老身這些日子培養出的金蠶幼蟲,待其長大了便能夠練成萬蠱之王金蠶王,此物是修行之人增強修為的聖品良藥,掌握煉製此物的方法也多虧了林姑娘...想來這是天意吧,培養的方法也都告訴阿奴了,這幾隻幼蟲就送給你們吧,這也是老身的一點心意了。至於林姑娘,你們盡管放心,林姑娘和你們交情不淺,而且我又受那蜀山獨孤劍聖所托,自會全力醫治她,你們就放心去吧!”


    次日,大理城外張燈結彩,城外的泥土道路也鋪上了鮮紅色的地毯,白苗族長、巫月教長老、城中諸多貴族、文武官員皆身著盛裝在城外迎接,亦有不少城中居民也來到城外觀看,為了防止發生擁擠踩踏事件,白苗族長規定每一宗族隻得選出一人前來圍觀,以此來控製觀看人數。


    不多時,一輛做工精美,以絹布裝飾的四乘馬車從靈山方向緩緩駛來,駕著馬車的正是白苗族長欽定的公主護衛阿奴,馬車一旁的是騎著高頭駿馬的李逍遙,緊跟馬車的是一支由白苗族精良士兵組成的六十四人儀仗隊,儀仗隊中每一人皆是裝備精良,男子身材魁梧,女子體態健碩,皆是守衛白苗一族最優秀的戰士。馬車行至城門外眾人跟前,阿奴從車上跳了下來,高舉手中長幡對母親和諸位長老朗聲說道,“昔日,為四海安定,黎民祥和,苗疆各部族歃血為盟,願永結交好,共以‘南詔’為國號,從此數年,苗疆百姓生活富庶,乃天賜之祥瑞,自然之符應。然拜月邪教撕毀盟約,意在亡他族之人民、毀外邦之圖騰,賊子野心,天下盡知,戕害我巫月教祭司巫後娘娘與其嫡女,觸怒神明,天降洪水、幹旱,萬民戕身伐命,迄今已十一載矣,今蒼天垂憐,媧皇庇佑,公主聖體蒙塵流轉,得四方之守護,受五靈之澤陂,今日卜筮言之:西南鳳鳴於梧桐,東北麟舞於山澗,此大吉兆也!如今白苗闔族盼得公主還來,願我族繁盛,願天下安定!”


    “萬歲!萬歲!”


    “是巫後娘娘的女兒迴來了!這下我們有救了!”


    隨後阿奴轉身打開馬車車廂的車門,攙扶著趙靈兒緩緩走下車來並接過其手中睡得正酣的李憶如,趙靈兒見著眼前已成為白苗族長的“蠻阿姨”,以及自己童年時曾相識的巫月教大長老等人,感到萬分親切,正要上前問好,眼前一行人一齊行禮道,“參見公主!”趙靈兒趕忙上前將白苗族長扶起,拉著其雙手說道,“蠻阿姨,感謝您當時的搭救之恩,如今下麵的事情交給我吧!”


    趙靈兒乘坐的車駕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駛入大理城,在城中官員的指引下來到巫月神殿門前這才停下,一路上無數百姓夾道歡迎,是久經戰亂後對和平的渴望,是久經幹旱後對甘霖的渴望,而眼前車駕中的人——巫後娘娘的女兒,正是為城中百姓帶來希望之人。


    白苗族長本欲在城中舉行慶典儀式,可趙靈兒聞言拒絕道,“苗疆地區陷入幹旱天災多年,民生本就多艱,我聽聞這大理百姓更是將傳統的趕秋節、蘆笙節等節日都省去了,如今又何必因為我一人而無謂消耗人力財力呢。”白苗族長聞言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巫月殿內,李逍遙、趙靈兒、阿奴以及白苗族長等人聚集在此商討白苗一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原本族中會議都是在城內西側的議事廳內召開,今天因為情況特殊因此臨時定在此處,巫月殿內的座椅擺放並無主次之分,而是圍繞大廳中央環繞擺放,倒也省去了讓座的諸多麻煩。


    “公主殿下,族長大人,原本黑苗的士兵每隔三五天便會派出小姑部隊到大理城附近騷擾,每過兩個月更是會有大量人馬前來破壞我們的防禦工事,驚擾神木林以及麒麟洞中的聖獸,可近來月餘卻毫無動靜,不知是那黑苗兵力不足了,還是有什麽陰謀。”總領白苗一族士兵的仡徠將軍對眾人說道。


    “應該不會,一個多月前我曾和黑苗交手過一次,我見那士兵皆是壯年,但凡兵力不足的部族國度,參戰年齡會年輕很多,甚至出現娃娃軍,而且那南紹城的人口比我們大理城要多出一倍不止,我們城尚且未出現此情況,他們又怎麽會如此呢?”一旁的蓋羅嬌說道。


    “是啊,公主剛剛生產不久,如今又迴歸大理城,黑苗便一反常態,極有可能有所行動,諸位切記不可放鬆警惕,一定不可疏忽大意,讓黑苗士兵混進城來!”白苗族長說道,隨後站起身來走到趙靈兒麵前抱拳行禮,“公主殿下,不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逍遙哥哥當日曾夜訪女媧神廟,受到我娘親魂靈的召見,施以‘迴魂仙夢’之法讓其迴到十年前去經曆南紹城的動亂一事,方得知如今神廟中供奉的石像便是我娘親的身體所化。”趙靈兒隨後看了看李逍遙,李逍遙會意,便將昔日在迴魂仙夢之中的所見所聞說給在場的眾人,眾人得知巫後為了鎮壓水魔獸竟犧牲了自己之時無不義憤填膺,同時對拜月教汙蔑巫後以及召喚水魔獸一事大為憤慨。


    “原來十一年前在南紹城外見到的少俠竟然是李少俠,難怪當時從麒麟洞歸來頭一次見您便覺得眼熟,原來我們早已有過一麵之緣了。”白苗族長出於李逍遙的行為和身份也對其恭敬起來,隨後又對趙靈兒說道,“公主殿下,您準備何時去拜謁巫後娘娘的聖像,我這邊差人去準備。”


    “我想...現在就去拜見娘親,煩勞您開始準備吧。”趙靈兒說完後便站起身來,無意間看了看地麵中央的水池,原本平靜的水麵突然泛起一絲漣漪,倒也沒放在心上。


    巫月神殿後的女媧神廟前,青石鋪成的路麵灑掃幹淨,道路兩旁站立著巫月教祭司一同誦讀著巫月教的咒文,其內容大意是祈禱和平與繁榮,趙靈兒將懷中的李憶如交給阿奴,此時的李憶如正充滿好奇的看著女媧神廟周圍的事物,也不哭鬧,不知是因為此地帶來的歸屬感,還是體內的血脈收到了感應。


    神廟的大門緩緩打開,趙靈兒和李逍遙攜手走進神廟,走到那尊麵相慈愛端著的石像前,二人雙雙跪下,雙手合十誠心拜了一拜,頃刻間廟內靈力湧動,李逍遙感到今日情形和自己進入迴魂仙夢之時並無二樣,緊接著二人便消失在石像跟前,李逍遙擔心在環境中和趙靈兒失散,趕忙緊緊抓起趙靈兒的手,隨著眼前所見逐漸模糊,最終變為一片漆黑,方見到遠處一個人影正緩緩走來。


    “娘!”趙靈兒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正是自己日思夜想了十一年的母親,趕忙跑到跟前與其緊緊相擁,母女多年未見,此情此景早已難用言語形容,留下的隻有淚眼潸然。


    “娘,靈兒終於見到您了!”趙靈兒眼中噙著淚水,激動的看著母親的眼睛,此時的趙靈兒不是什麽南詔國的公主,不是什麽女媧後人,也不是苗疆百姓的救星之類,她隻是一個女兒,一個與母親失散多年的女兒,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


    “靈兒,為娘最感到欣慰的的是,你有一位能夠寬容你、愛護你的丈夫,這一點,你比娘要幸福、幸運的多。國者,無民不立,無王不興,如今你父王被奸邪蒙蔽,以致南詔動蕩,苗疆大亂,你身為巫王唯一的女兒,也是媧皇一族的傳人,希望你能繼承為娘最後的心願,用愛,以及我們女媧一族的力量,化解兩族仇恨,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所有支持你、愛你的人,這是你能做得到的。”巫後看著麵前的女兒,眼中雖是柔和卻也帶著堅毅,抬手輕輕擦了擦女兒眼角的淚水。


    “靈兒,要成為真正的女媧後人,便要在女媧之靈的見證下正式接受女媧之力的傳承,你的天資比娘好上很多,想必一定能完成娘不能完成的,實現娘不曾實現的...”巫後說完,其身形便一點一點逐漸透明,趙靈兒見狀大驚叫道,“娘!您不要走,靈兒還沒好好看看你,聽你說說話,娘!”


    “孩子,娘雖不能在人世間與你團聚,但是娘在天上,也會默默為你祝福。”說完,巫後便徹底消失在麵前,趙靈兒極為傷心,蹲在地上大聲哭泣,李逍遙見狀極為心疼,趕忙過去輕輕拍著其後背,“靈兒,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我將永遠陪伴你,守護你!”


    趙靈兒情緒稍有穩定,剛剛站起身,便感到周圍猛烈的晃動了一下,李逍遙也被這劇烈晃動震得差點摔倒,剛剛站穩,便感覺腳下地麵突然融化了似的,二人一齊墜落了下去,李逍遙本想禦劍穩住身子,可體內真氣一點也提不起來,趙靈兒也想用風相靈力穩住二人的速度,可奈何也不起作用,墜落的速度仍是越來越快,二人緊緊拉著雙手,以免和對方分離開,過了許久,二人好像受到了一股力量從下方傳來,大大減緩了下落的速度,不多時便見到下方不遠處便是地麵了。


    緩緩落在地麵,二人這才放下心來,李逍遙為趙靈兒梳理了因下墜被風吹亂的頭發,隨後看了看四周環境,隻見自己所處在一座洞穴之中,洞內極為寬敞,地麵上屹立著許多雄偉的武士石像,兩邊的岩壁上刻著不知名的古老文字,洞中雖然不見天日,卻也不覺得漆黑,仿佛空氣都能散發光芒似的,二人能夠清楚看見石像的麵部表情,趙靈兒見洞深處似乎有流水聲,便拉著李逍遙尋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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