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開陳家,見到大門斜對麵的那條巷子,林月如建議不妨再去探查一番,李逍遙表示同意,隨後便走進了那條小巷。


    此時已是申時,正值太陽當頭,揚州街頭略顯炎熱,因此也並無許多百姓走動,這小巷裏卻因兩側院牆的遮擋倒是給這城中增添了許多陰涼,巷子裏有些百姓正在納涼談天,好不悠閑,而此時巷子中的景象和半夜與女飛賊搏鬥之時更是差距懸殊。


    “你知道麽?對街那家住著的是個寡婦,雖說是寡婦,可是她家可有錢了,有次我去她家串門子,不小心瞧見她們家有好幾個大箱子,裏麵都是金銀財寶,看得我都傻眼了!”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道,瓜子皮吐了一地。


    “可不是嘛,就是那門口掛著一串燈籠那個,說來也怪,白天很少見到有人出來,可揚州實行宵禁,再有錢她家裏也得需要吃穿啊,也不知她們家平日裏是如何采買的。”另一個年輕些的婦人說道,手裏的蒲扇輕輕搖著。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她家靠什麽發的財,連丫鬟都是穿金戴銀的,可她們家裏的人都守口如瓶的,即便平日裏在街上見了,也問不出個一二三來。”白發老太太嘴裏的瓜子嗑個不停,說的話有些含糊不清。


    李逍遙和林月如剛好在其身旁經過,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待走的遠了些,林月如才對李逍遙小聲說道,“聽這兩人說的,住在這附近的寡婦,倒是有些名堂。”


    “不錯,而且這裏就是我們遭遇那群飛賊的地方,我懷疑...”李逍遙左手托著下巴思考著,“可是,空口無憑,我們也不能平白無故懷疑人家。”


    “李大哥你無需多慮,我們隻需去那寡婦家拜訪一下,若是並無嫌疑自然更好,若是有嫌疑說不定還能幫此處破獲一支飛賊團夥呢!”林月如勸道,“而且這寡婦聽起來好像還挺厲害的,我倒是想見識見識呢!”


    二人走過巷子,見到不遠處的一處庭院門前掛著一串燈籠,想必就是剛剛那老太婆提到的寡婦家。


    行至門前,隻見院門大敞著,兩名衣著華麗的女子立於大門兩側,看起來十七八歲上下,見到李逍遙和林月如,其中一名女子禮貌的上前道了個福,問其有何貴幹。


    “啊...我...”李逍遙並未準備說辭,轉而一想無緣無故竟要造訪一戶寡婦的家,一時有些尷尬,而林月如看穿李逍遙的窘態,便主動上前一步說道,“聽聞揚州城中有一奇女子,不依夫家便可置辦偌大家業,如此成績令小妹十分敬仰,遠在蘇州便已有耳聞,因此今日特來拜訪。”


    “嗬嗬,這位姐姐說笑了,主人哪有說的這般厲害,不過也是托當今盛世的福澤罷了,我們做下人的則是憑借主人的恩惠才能過活而已。”婢女語氣、舉止極為端莊,讓林月如和李逍遙都有些不知接下來如何開口,婢女又娓娓說道,“今日真是不湊巧,主人有事出門了,不知您二位下榻何處,屆時我家主人必登門拜訪以盡地主之誼,為二位借風洗塵。”


    “啊,這樣啊...”林月如沒想到對方所言如此無可挑剔,便隻能作罷,“哪裏哪裏,我們來此求教,豈敢請主人招待,既然如此,我們明日再拜訪便可。”


    李逍遙和林月如辭別婢女,便離開此處,見天色漸暗,於是上返程。路上林月如仔細迴顧方才和婢女的對話,突然意識到什麽,趕忙拉住李逍遙說道,“李大哥,剛剛那女子的舉止,有些不對勁。”


    “其穿衣打扮就先不提了,小小丫鬟伶牙俐齒哪裏像是尋常人家之人,況且陌生人貿然到訪也無防備之心,還說什麽登門拜訪,你不覺得有點熱情過頭了麽?”


    “不錯月如,我也有這感覺!”李逍遙思索著說道,“可是,人家已經說了主人不在家,我們也不能硬闖吧,反正今日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再打聽打聽靈兒的消息隨後便迴客棧吧,明日一早我們再來會一會這神秘的女主人!”


    “好,正好明天我們可以叫上阿奴,阿奴古靈精怪,年紀還小,想必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林月如附議道。


    且說阿奴和唐鈺在揚州城北打探了半日也未能打探出什麽消息,疲憊加上天氣讓二人都已汗流浹背,在城中河道旁的柳樹下歇乏,阿奴有些煩躁的抱怨著,而一旁的唐鈺隻是默不作聲,時不時向阿奴看去,似是欣賞,又似在偷瞄。


    忽然,旁邊一陣嘈雜吸引起二人的注意,聲音來自河邊的一座涼亭裏,亭子裏一群人在圍觀著什麽,阿奴好事,便了跑過去,唐鈺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來到亭子中,阿奴發現原來眾人圍觀的是三名躺在地上的男子,三人均已神誌不清且麵色通紅,阿奴俯身為幾人號了號脈,這才起身走出了人群。


    “是醍醐香,少主,難不成黑苗裏有五毒教的人?”唐鈺神情有些緊張的對阿奴說道。


    “他們中的毒的確是醍醐香,可是...”阿奴眉頭緊鎖,“黑苗隊伍行事一向小心謹慎,所以我們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強能跟住他們,他們怎麽會在這街頭出手,犯下這麽明顯的錯誤呢?”


    “少主高見,可是如今這下毒之人尚不明朗,是敵是友還不清楚,所以我們還是應該小心些為好!”唐鈺一臉鄭重說道,可阿奴卻擺了擺手,“哎呀真囉嗦啊,快要到晚飯時間了,我要迴客棧跟他們匯合了,你不要跟過來哈。”說完就一溜煙跑遠了。


    晚飯時分,眾人在客棧匯合,李逍遙和林月如見到換了一身打扮的阿奴都一臉驚訝,隻見阿奴一身青色繡衣,顯得頗為靈動。阿奴將今日的經過告訴了二人,還說了唐鈺的事,自己和唐鈺在一塊的時候有被束縛的感覺,不自由,不過已經將唐鈺甩開了。


    “少主,原來你在此處。”阿奴興奮的語調還沒落地,就聽見一個沉沉的男音從客棧門外傳來,阿奴迴頭望見走向自己的唐鈺,又驚又怒道,“你怎麽跟過來了?”


    麵對阿奴的刁蠻抱怨,唐鈺也不答話,待到阿奴說累了喘息之際才淡淡說道,“屬下隻是擔心少主安危,不當之處還請寬宥。”


    發完了牢騷和抱怨,阿奴的怨氣也消了大半,便示意唐鈺坐在四方桌的空座上,唐鈺這才坐了下來,坐在李逍遙的正對麵。


    店家上好了飯菜,四人邊吃飯邊分享今日的見聞,當聽到城東的寡婦時,阿奴表示十分感興趣,決定明日一同前往,而麵對唐鈺的再三囑咐,阿奴便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馬上到宵禁時間了,你還是快迴去吧,小心大晚上被當地官差抓起來,我們可沒法劫大獄去救你。”


    唐鈺聞言也不便說什麽,隻好站起身來,先對阿奴抱拳,又對李逍遙和林月如抱拳說道,“如此唐鈺先行告退了,少主的安全仰仗二位了!”說罷便走出了客棧大門,向城北方向走去。


    因為一日的奔波,眾人都十分勞累,洗漱過後很快便睡了。


    殊不知,客棧屋頂,一道黑影閃過,腳步之輕即便沉睡的燕雀也未能發覺。


    次日清晨,李逍遙、林月如和阿奴徑直來到昨日在城東拜訪過的那戶人家,門前的婢女見到眾人到來主動問好,表示今日主人正在家中,貴客直接進屋便可。


    眾人進入庭院大門,見到這院中的石雕、路磚所用石料極為考究,花圃和草坪的布局也是出自名家精心設計,院子裏還有一條人工挖掘的溪流穿過,為這院子增添了許多生機。


    進入正廳,三人環顧屋中陳設布置,隻見這屋內梁柱均是上等紅木,並刻有精致的雕花,擺設的瓷器、字畫也都極具觀賞性,想來出自大家手筆,兩行侍女立於廳內中央過道兩側,皆是錦衣華裳、珠光寶氣,而廳內側麵的案桌旁,一名身著墨色長裙的女子正燃著熏香,隨後便轉身向眾人走來。


    這名女子容貌婀娜,身姿妙曼,一身墨色長裙,頭上盤著長發,以兩根鸞鳥形狀的金釵固定住,纖長的手指上戴有一枚翡翠扳指,展現出的氣質讓眾人都有些震撼。


    “這幾位便是昨日到訪寒舍的朋友麽,昨日奴家有事外出,真是罪過。”女子柔聲說道,這聲音怕是沒有男子不能動容,李逍遙將準備了一路的說辭都忘在腦後,此時已不知說些什麽。


    見到幾人的反應,女子似乎頗為滿意,便繼續說道“奴家隨夫姓姬,閨中排行第三,人們都稱我姬三娘,三娘不過一孀婦,何德令幾位遠道而來登門拜謁,真是愧不敢當!”隨後便微微屈膝,以向幾人行禮。


    見李逍遙有些局促,林月如便開口說道,“我們在這揚州城內尋找一群苗人,其中還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孩是我們的朋友,不知姬...三娘有沒有線索?”


    “這奴家可無從得知了,奴家本是江南閨秀,自出閣來恪守婦道,若非緊急事宜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談何識得外人呢?”


    “這...”林月如感覺對方話音中似乎在影射自己,可又沒有證據,便繼續問道,“還有一事請教,前日夤夜,我們追逐一個賊人到此處給追丟了,不知您有沒有什麽線索呢?”


    “呦,難不成您認為飛賊躲在我這不成?”姬三娘嬌聲說道,似是抱怨,又給人一種撒嬌的感覺,讓林月如和阿奴聽了有些不舒服,李逍遙見狀便對其說道,“夫人年輕貌美,怎麽會是飛賊同黨?我們當時和那飛賊較量了一會,不知您當時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呢?”


    “有,當然有啊!”姬三娘轉身走至主座坐下,並示意丫鬟們為客人看茶,隨後便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其腳上隻穿了一雙輕薄的絲履,白皙的足踝從裙下顯露出來,甚是嫵媚撩人。


    “月圓之夜,獨守空閨,奴家當晚又是孤枕難眠,便在這院中聽這風聲、水聲、鳥鳴聲,盼著會不會有一位翩翩郎君從天而降來陪陪奴家,不過可惜未能遂願。”姬三娘說著,拿起茶杯遞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隨後繼續說道,“小哥哥,你要是想捉賊人,不如就在我這住下吧,我這房子多得是,倘若那賊人至此,不正是被你們撞個正著嘛。”


    “這,不太妥當吧。”李逍遙被這撩人的語調說的有些難為情,時不時看著地毯上的花紋。


    “哎呀,奴家最崇拜有正義感的英勇俠士了,自古美人愛英雄,英雄愛美人,又有什麽不妥呢?”姬三娘繼續用挑逗的語氣說著,眯著雙眼看著三人。


    “哼!臉皮真厚!”林月如受不了姬三娘的語調,猛然起身說道,“夫人既然並無線索,那算我們幾人打擾了!我們走!”


    “嗬嗬,小妹妹你要走便走吧,這位公子可還沒說什麽呢,對麽?”姬三娘又看向李逍遙說道,“說起這臉皮厚呀,比起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人來說,奴家的臉皮可算是薄的呢!”


    “你!”林月如知曉眼前之人就是在有意用言語針對自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而姬三娘又繼續說道,“怎麽了,我又沒有說你,你激動什麽?公子,住客棧多貴呀,而且這揚州城治安這麽差,我這房子這麽大可沒有個男主人,到了晚上奴家會害怕呢,要不您...”


    “夠了!”林月如怒道,“李逍遙,你還要聽她說到什麽時候!”說罷便大踏步走出房門,一旁的阿奴見狀趕忙跟了上去,還不忘向李逍遙使了個眼色。


    李逍遙見狀趕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了聲“抱歉,先行一步!”隨後便也跟了出去。


    來到院外,見林月如快步向西走去,身後阿奴緊緊跟著,李逍遙趕忙跑過去拉住林月如的胳膊,攔在其身前說道,“月如,你又生什麽氣啊。”


    “你去跟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過算了!”林月如跺著腳說道,“你們這種臭男人,見到漂亮女人就跟丟了魂似的!”


    “逍遙大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呀!”阿奴著急的說道,又轉向林月如說道,“月如姐姐你消消氣,他就是有那個賊心也沒有那個賊膽呀,啊呸呸呸,他賊心也不能有!哎呀逍遙大哥你快勸勸呀!”


    “那個寡婦?你說她?她哪有你漂亮,你淨亂說。”李逍遙一臉無辜的說道。


    “哼!你最愛騙人了!”林月如努努嘴,此時情緒恢複了許多,突然間,隻見一道人影快速閃入身後那條小巷,那人影似乎是從剛剛出來的那個院子的方向過來的。


    林月如趕忙拉著阿奴和李逍遙跑到巷口,見那道人影已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好快的身法!


    “是不是剛剛那個姬三娘?”


    “不好說,太快了,看不清!”


    眾人一路緊追,雖追不上那個身影,卻也能勉強保證其不脫離自己的視線,直到來到城北一處綢緞莊附近時,才不見了其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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