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遙用荷花池裏的水清洗了滿是血汙的長劍,用鋪在石桌上的綢布擦幹了劍上的水後將其收迴了劍鞘,轉向林月如無奈說道“月如,我從小便立下誌願,學習武藝,降妖除魔,可如今殺了這妖怪夫婦,心裏卻也不是滋味。雖然妖怪作惡,但畢竟不同於猛獸,他們也是說人話穿人衣,其實如果有人肯引導他們,未必會害人。”


    “李大哥你心真善!”林月如走上前兩步,來到李逍遙的麵前,“想不到你竟和我爹的想法一樣!”


    “爹曾經說過,人間有些靈力充沛的地方,動物或草木長期吸收靈力就會獲得人的智慧,有些甚至能掌握修煉的法門,進而修成人形,成為妖怪。不過畢竟妖怪沒有學過人倫禮儀,也沒有學過道德法律,隻是保持著弱肉強食的天性,而這樣的妖怪對於沒有學過武功或仙術的普通百姓的確是很大的威脅。”


    “可也有一些妖怪,他們懂道德,守禮儀,願意和人和平相處,共同生活。我小時候聽爹給我講過一個故事,說是很久以前,京城有一位官家公子其實就是一個妖怪,後來還和人類女子相愛,結婚生子。”


    “月如,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我剛剛也想了想,人都有善惡之分,何況妖怪呢?我們今天殺的還是擄掠良家少女的惡妖,也算是行俠仗義了,隻不過還沒有靈兒的下落,有些失落罷了。”李逍遙拍了拍林月如的肩,強擠出笑容“快走吧,外麵還有好多女孩等著本大俠解救呢!”


    二人把妖怪已被殺死的消息告訴給洞中受困的女子,並把眾人都喊到大廳,眾人都紛紛跪拜叩首以感謝二人救命之恩,林月如趕忙將眾女子扶起。


    從被困女子口中得知,她們有的來自隱龍窟南的蘇州一帶,有的來自隱龍窟北的白河鎮與黑水鎮,目前除了被妖怪殺死、嚇死的幾人,在場的一共二十三人,其中雖不乏有被蛇妖玷汙者和長期生活在恐懼中而精神失常的,但相比於慘死妖洞來說,也算幸運的。


    “白河鎮?”林月如聽到這個地方感到一絲疑惑,“白河鎮到蘇州城需要繞過盤蛇山,這一來一迴少說也有一百多裏路,這妖怪雖厲害,可帶著大活人走這麽遠也屬實不易!”


    “啊,女俠!”那個自稱來自白河鎮的少女似乎因長期屈服於妖怪淫威,如今聽到林月如的疑問竟嚇的發抖,“這...這山洞...有個後門...到白河村不遠...”


    林月如沒想到自己隻是本能的問了一句,竟嚇的女子如此慌張,不禁想了想難道自己真的有點李逍遙說的“野蠻”?不可能!本姑娘這叫颯!


    二人依被困女子的描述在狐妖臥房的床榻下找到了一柄青石打磨製成的鑰匙,又在山洞走廊的另一處盡頭找到了一扇石門,石門中央有一鎖孔,剛好能插入方才找到的石鑰匙。李逍遙轉動鑰匙打開石門,石門後露出了一道微弱的光,雖看起來微弱,但對於被困的女子來說,這點光芒是自由的光、重見天日的光。


    “洞裏應該不會有其他妖怪了,我們還要再探查探查我們要找的女孩,你們趕緊結伴迴家吧!”


    “唉,無心插柳。”李逍遙望著遠去的女子們,歎了口氣。


    “李大哥別泄氣,隱龍窟中岔路、岩洞甚多,可能靈兒姑娘並沒有在這處洞內,也未可知。”林月如安慰道,“聽那些被困的女孩說,蛇妖近兩個月來並沒有殺害過擄來的女孩,所以靈兒也可能並不在此呢?不如我們二人分開行動,再仔細查看一下其他岔路、岩洞,一個時辰過後在這裏匯合。”


    一個時辰過後,二人迴到原地,顯然是毫無收獲。李逍遙說道“謝謝你月如!接下來看我自己的吧,你離開家這麽久了,你爹他...”


    “李大哥你這說的什麽話?”林月如有一絲不悅,“我習武十幾年,在蘇州當大家閨秀十幾年,都是在我爹的保護下長大的。從小到大,家裏所有人都讓著我,寵著我,可我的夢想就是闖蕩江湖,過我想要的生活。”林月如抿了抿嘴,“今天我們行俠仗義,如果我當時沒有選擇跟你跑出來,而是聽我爹的留在家裏,可能我一輩子都遇不到這樣的機會!”


    “我跟定你了!”


    似乎感覺說的有些不妥,林月如又補充了一句,“不闖出點名氣,絕不迴家!”


    可能是因為二人過於專注,誰也沒察覺到不遠處的角落裏,有一雙眼睛正帶著恨意死死盯著二人。


    二人穿過先前打開的石門,走了大約百步便出了山洞。這洞口大小大約可容二人並排通過,上方又有多年的藤蔓覆蓋,難怪這麽一處妖洞竟沒被山下的村民發覺。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山後樹林裏的霧氣一點點消散,時不時有鳥鳴穿梭在樹叢中,地上堆積的落葉足有半尺多厚,走在上麵能覆蓋全部腳掌並發出沙沙的聲音,不時也有細小的聲音從樹葉下傳出,應該是蛇蟲或者野外小型的野獸。


    “在那又濕又臭的洞裏呆了一整晚!身上都是臭的!”林月如拍打著身上的汙垢,有點不悅。


    “我的大小姐,闖蕩江湖哪有錦衣玉食啊,怎麽樣是不是後悔出來了?”


    “你少小看人!”林月如反駁道,“說的好像你是老江湖一樣!趕緊下山找個村鎮好好休整一番,那個白河鎮不就在這附近麽,趕緊到了地方打聽打聽靈兒妹子的消息。”


    “得令!”李逍遙故意滑稽的迴應,轉而有有些難為情,“月如,那個...奔波一夜了,我得解個手,你轉過頭去,我去那邊那個老槐樹後解決一下!”


    “解手?你!”林月如雖性格灑脫,卻也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如今正當青春年華,聽了這話瞬間轉過了頭,下意識擋了擋略微紅潤的臉,“你趕快去!”


    李逍遙也深知當著姑娘家說這話有些唐突,但免不了人有三急,跑到了不遠處一棵粗壯的槐樹後,仔細確認能夠擋得住自己的身型,這才放下心來解開褲子。


    釋放過後正待迴身,李逍遙察覺身後似乎有踩踏落葉的聲音,心想月如堂堂姑娘家竟也會玩這趁人小解時嚇唬人的小孩子的把戲,不如先下手為強轉身嚇唬她一下。


    “嘿...謔、謔、狐狸?”


    隻見一隻看起來年幼的狐狸麵部猙獰,跳躍而起,向李逍遙頭部撲來,李逍遙側過身子,躲過了狐狸的攻擊。


    那狐狸似乎不罷休,落在地上後轉過身來再次撲向李逍遙胸口,李逍遙身子後仰,右手撐地,再次躲過了狐狸的攻擊,隨後右手順勢抓起一塊石子,猛地用力擊打地麵,使身子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站在地上。


    小時候聽說野外遇到狐狸可能是狐仙顯靈,難不成如今遇到狐仙了?這兩日先遇狐妖又遇狐仙,今年真是犯狐狸,有機會真是得找個算命道士好好算一算。


    狐狸第三次發動攻擊,這次攻擊李逍遙的下盤,向李逍遙的小腿撲來,李逍遙盯準時機,在狐狸即將接觸自己的一刹那向前奮身一躍,迴身用石子丟在狐狸腰處,狐狸吃痛嗷嗚一聲,惡狠狠的看了李逍遙一眼,不甘的跑開了。


    不遠處的林月如聞聲趕來,“怎麽迴事,怎麽會有狐狸?”


    “不知道啊,這狐狸好像跟我有仇似的。”李逍遙喃喃道,“想不到這荒郊野外,野獸倒是不少,幸好這隻狐狸看起來比較年幼,要是再過幾年,非被它咬傷了不可!”


    “這兒到白河鎮應該不遠了,我們還是趕緊趕路吧,這野林子裏說不準還有什麽毒蟲猛獸,這要是遇上了老虎,你這幾兩骨頭倒便宜了大蟲!”林月如略帶嘲諷的說道。


    “哼,這要是遇上老虎,我就像說書先生說的那綠林好漢,先喝他個十八碗酒,再來醉拳打猛虎...”


    二人有說有笑,邊走邊鬧,倒也不覺得行路艱辛,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二人下了山,走出了林子,來到了官道上。此時已是清晨,路上已經有了行人走動,有推著車去趕集的商販,有扛著農具的村民,有扛著斧頭柴刀正準備進山的樵夫......看樣子這裏距離白河鎮不遠了。


    “月如,前邊路邊有個茶攤,我們歇歇腳,吃點東西吧!”趕了一夜路,二人都精疲力盡,此時又困又餓,林月如的肚子早在剛走出隱龍窟的時候就已經咕咕叫個不停了。


    “這白河鎮原本是白河村,當年前朝開挖大運河的時候這個村子可出了不少力。”林月如一邊吃著燒餅,一邊喝著熱茶,如數家珍的介紹著白河鎮的由來,“本來這白河是一條小河溝,因為大運河改變了這裏的地理形貌,白河搖身一變成了一條大河,當時有道士說是大吉之兆,皇上一高興,就命蘇州府撥了銀子擴建白河村,因此這個地方變成了白河鎮。”


    “月如你懂得還真多呢!”李逍遙讚道,“想不到你這世家的大小姐,竟然也吃得慣這鄉下的粗茶淡飯呢。”


    “那有什麽的?”林月如一臉驕傲,“我們蘇州林家雖然是江南大戶,但也是武林世家,江湖中人,闖蕩江湖的人豈能嬌生慣養?”說著又吃了一塊燒餅,匆匆的咽了下去。


    “想不到這白河鎮竟還有這段曆史,我隻知道這大運河畔有白河、黑水兩大城鎮,我們村常常跑船的方老板跟我提起過,白河鎮還是商貿重鎮呢!估計過往的人會很多,一會我們進鎮子打探一下!”


    可能是聽到了二人的對話,茶攤老板湊了過來,“小兩口來我們鎮子看起來不是探親,就是找人呀。”


    “我們不是...”李逍遙打斷了林月如的話,“這位大哥眼光真不錯!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是找人!我們正在尋找一位大概十六七歲的女孩,就是昨天晚上在附近走失的。”


    “看你們二人這行裝便像是如此了。我這小鋪子雖開在官道上,可是來我這坐的大多是鎮裏的人,大體上我都見過,你說的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我真是沒有印象。”茶攤老板撓了撓頭,“況且我這小鋪子日頭落了我就打烊,太陽出來我才開張,若是昨晚走丟的那我還真是碰不上了,你們要不進鎮子裏打聽吧!哦對了,鎮長他那閨女經常天不亮就去鎮外林子邊采露水,你們不妨去問問她...那閨女叫什麽來著...長得怪好看的。”


    二人走了沒一會便來到了白河鎮,隻見鎮裏街道縱橫交錯,排布整齊,一條寬敞筆直的石磚路從鎮子南門直通北門,貫穿整座城鎮,城鎮內房屋排列也是極為規整,鎮中的男女老少大多麵帶笑容, 想必此地生活的極為安逸,一條小河沿著鎮子西南部通向北方,河中一座大大的水車慢慢的轉動著,把源源不斷的河水通過竹筒製作的管道輸送到河畔房屋外的水渠內,李逍遙感歎,這樣富庶的城鎮還真是少見。


    二人在鎮中打探了一番,雖沒有打聽出靈兒的消息,但是大致了解了白河鎮的情況,鎮中共有三家大戶,韓家、駱家、江家,其中韓家家主韓守仁為白河鎮鎮長,其本人也是一名遠近聞名的醫生,人稱韓醫仙,駱家家主駱文豪,是當地最大的地主,鎮內一半的田地都屬於駱家,江家家主江少群年輕時好遊俠,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做起了山貨生意,也是當地小有名氣的商人。


    “李大哥,我們不妨先去找到那位韓鎮長的女兒打聽打聽吧。”林月如建議。


    “我也正有此意!”


    韓家是當地大戶,而且韓守仁是鎮長,基本鎮裏人人都知道他家的所在,不一會,李逍遙和林月如便來到了韓家門前,隻見院門上掛著一塊牌匾——韓氏醫館,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坐在門檻上翻看著醫書。


    “請問這位小兄弟,這裏可是韓醫仙家?”李逍遙學著說書先生講的闖蕩江湖的俠客語氣,向少年問道。


    “是啊!”少年抬頭看了看二人,“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找鎮長啥事?”


    “是這樣,我有一位朋友昨晚在盤蛇山一帶走失了,聽說韓醫仙的女兒經常到山腳下的林子裏采露水,我們想找她詢問一下。”


    “你們找阿姐?”少年聽了李逍遙提到韓醫仙的女兒頓時不悅,“哼!又來了一個垂涎我阿姐的!我告訴你,這兩年來我們家提親的多了,姓駱的、姓王的、姓高的...我見得多了,不是滿嘴汙言穢語的,就是見了麵後就失蹤的,害的我阿姐傷心!還編各種理由想進我韓家的門!你這借口未免拙劣的很!”


    “咦!”李逍遙想不到自己這麽客氣的一番話竟收到如此不客氣的迴應,更想不到這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小孩竟然有如此的防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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