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嬪看見艾紫怡搶占了先機,立刻懊惱起來,她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於是連忙也湊了上去,誇讚大公主可愛又懂事,皇上真是一個慈祥的父親等等,不能說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也實在是沒有任何真實可言。


    其他在這裏伺候伺候著的嬪妃們見狀,也連忙一股腦的奉承著皇上的慈父之心,公主的孝順之義。


    唯有德妃站在眾多嬪妃之中較為靠後的位置,麵色依然是淡淡的,隻是靜靜的盯著,躺在病榻上的皇上,既沒有隨大流的前去奉承的意思,也沒有關心皇上身體的意思,她就那樣淡漠的站著,不像皇上的嬪妃,倒像一個局外人。


    不過她表現出這一麵也並不令人驚訝,畢竟一直以來德妃都是一個相當淡漠高貴的形象,如果突然之間改了性子,那才叫奇怪。


    其他嬪妃們並沒有關注她,她們沒有德妃這樣的好運氣,德妃可以不去奉承皇上,但是她們不能。


    對於德妃來說,她等待這一天已經許久了,本來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難以再看到這樣的局麵,畢竟這個狗皇帝狗是真的,有能力也是真的。


    先帝雖然在年輕的時候稱得上一個相當英明的皇帝,但是年老之後難免昏聵無能,任用奸臣,寵愛妖妃,將整個朝堂和後宮都搞得一團糟,皇上誅奸臣,殺權相,很好的將大部分權力收攏到自己的手中。


    這不是一個一般的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皇上有各種各樣的不好,這朝堂之中真正敢反的人確實不多,就算是之前一直大權在握的太後,最終也不敢直麵了皇上之鋒,隻能暫且退讓,甚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唯一的侄女被送進了不是人待的地方。


    可是德妃並不打算妥協,皇權的威嚴對於那些想要在皇權之下討飯吃的人們來說,自然是無比可怕的,但是對於一個已經將小命豁出去的人來說,似乎也算不得什麽。


    皇上當時將自己十分寵愛的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妃子送到了皇太後那裏,以安太後之心,但實際上這究竟是什麽用意誰都知道。說是殺人誅心,可能過分了一些,但是實際上也並沒有什麽特別好的。


    對的,如果皇上真的非常孝敬太後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應該任由太後的家族沒落下去,又將太後的放在宮中侍奉皇上的侄女給送入佛寺之中。


    人人都道張選侍囂張跋扈,謀害其他的嬪妃和皇上的孩子,皇上忍無可忍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甚至即使這樣還饒了張選侍一命,沒有直接將她賜死。


    但是德妃作為宮中的幾個巨頭之一,對於那些事情當然是十分清楚的。張選侍蠢而且壞,這一點沒有問題,可是如果說張選侍真的膽子大到自己已經被貶到這種程度了,還愚蠢的看不清現實,去謀害其他受寵的妃子,那卻是不可能的。


    不用說別的,即使她謀害了那些受寵的妃子,皇上的寵愛也不可能再落到他這樣一個人身上,這一點張選侍該還是能明白的,就算她不明白,太後也會想辦法讓她明白。


    至於事情為什麽發展到最後這麽嚴重的地步,無非是他人算計推波助瀾,皇上默許罷了。


    皇上無論辦什麽事情都不會髒了他的手,自然有一堆人爭著搶著想要撲上去給皇上當刀。


    德妃想到這裏,眼睛不由的充血起來。媗媗當初不也是在皇上的默許之下,被那些如同豺狼虎豹一樣的人摧殘掉了嗎?


    她隻恨當時的自己還太年輕,沒有本事,也沒有閱曆,沒有辦法與他們相抗衡,後來那些參與了摧殘先皇後的豺狼虎豹也被皇上處理掉了,可是德妃並沒有因此而平息心中的怨恨。


    想來也是,真正將先皇後害的那個境地的人,不僅還好端端的活著,甚至還坐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寵幸著一個又一個的嬪妃,生著一個又一個的孩子,而先皇後——那樣好的媗媗,卻隻能獨自一人長眠在冰冷的陵墓。


    德妃深知想要謀劃皇上就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他並不怕連累家人,她與家中那些人實在是也算不上有什麽感情可言。


    當初,她的家族看中的也不是這位皇上,所以才選了她一個並沒有什麽前途的庶女嫁過來作為妾。


    隻是陰差陽錯之間,被先帝最為寵愛的太子,突然之間就廢了,前麵兩個年長的皇子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長辭於世。


    誰都沒有想到,當今的陛下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皇子,最終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所以德妃自然在她的家族裏麵也被重視了起來。


    可是遲來的重視又有什麽用呢?德妃的姨娘,已經在日複一日的磋磨下完全透支了身體,在女兒出嫁沒過多久,就絕望了自殺在了柴房之中。


    而這一點,一直到德妃央求先皇後派人看望姨娘之後才知道。


    那個時候,德妃是無比絕望的,她能怎麽做,她做的再怎麽好又能有什麽用呢?


    唯一一個愛護他在乎她的人已經不在了,而那些所謂的親人,不過想要利用她的權勢來為自己謀利罷了。


    她們甚至將他的姨娘的死訊壓了這麽多年,讓她都來不及見到自己的姨娘最後一麵。她通過逼問,從那些人口中得知了姨娘所處的墓,卻也沒有辦法出去祭拜。


    她是皇上的妃子,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室的體麵,那些肮髒的,齷齪的,不體麵的事情,她是不能夠做的。可是遍觀全天下所有地方,難道還有一個比皇宮裏更肮髒更齷齪的地方嗎這裏?


    所有的貪欲,所有的讓人惡心的東西,全部在這裏聚集。每一個人表麵上文文靜靜,謙讓禮讓,但實際上是什麽樣子,隻有彼此的心裏清楚。


    媗媗就像一塊淨土,她並不為自己的家人謀福,她甚至不會向皇上為自己的家人請官,對於皇宮裏麵的妃子她抱有的大部分也都是憐惜的感情,哪怕那些人仗著皇上的寵愛肆無忌憚。


    媗媗好像是愛著皇上的,卻又好像不愛。德妃很難分辨這一點的區別,畢竟她也從來沒有受到過真正的愛情教育,愛情教育這個詞還是媗媗告訴他的。


    她的父親對於她的姨娘,不過是見色起意,對於她的嫡母,不過是利益聯姻,僅此而已,沒有人告訴他什麽是愛,她隻能慢慢摸索著。


    看著媗媗和皇上,他們是彼此愛著的嗎?大概是的,隻不過這份愛情再怎麽重要,似乎也比不得皇上手中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德妃有的時候確實很不能理解,皇上已經坐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稍微耐心一點又能夠怎麽樣呢,他隻需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總有一天那些全力都會慢慢的收迴到他的手中。


    可是他似乎等不了,他寧願用媗媗的孩子們的生命作為祭奠,再加上媗媗本人的一條命,來換取他早幾年把控大權。


    這個男人是如此令人惡心,德妃從那個時候起就深深的恨上了這位皇上,並且決定讓他像媗媗一樣痛苦,隻是她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而已。


    現在機會來了,曾經雄壯的老虎已經變得無比虛弱了。


    父慈子孝?


    叫他死在發瘋病的大公主手裏,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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