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柔就是睡不著啊。


    她試著閉上眼睛,想躲進自己的世界裏,逃離那些混亂和壓力。但她的情感生活讓她根本無法掙脫這種壓力,那種力量太強大了,總是把她拉向吳愁的房間,讓她想靠近他。


    然而,吳愁對她來說好遙遠啊,她得弄清楚為什麽。是因為她做了什麽,還是因為她沒做什麽?肯定不是莎莎和她那條小金色裙子的原因,也不是吳愁對許柔沒了興趣。


    許柔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拉了拉小繩子,讓燈亮了起來。她把手腕上的帶子解開,把頭發攏到一起,紮了個馬尾辮。然後她踮著腳尖,盡量不發出聲音地穿過大廳,慢慢轉動客房的門把手。門吱吱地打開了,她驚訝地發現燈是亮著的,但床上卻沒人。床單和毯子都被推到一邊,吳愁不在房間裏。


    一想到他可能已經離開杭州,迴到他的家鄉去了,許柔的心就沉了下來。她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有點尷尬,但他們應該能談談任何困擾吳愁的事情啊。她掃了一眼房間,看到他的包還在地板上,衣服也亂七八糟地堆在那裏,至少他還沒走。


    許柔喜歡看到吳愁自從幾個小時前到來之後的變化。他變得更溫柔,更冷靜了,甚至還向許柔道了歉,不用許柔去逼他說。雖然他現在有點冷淡和疏遠,但許柔不能忽視這一周似乎帶來的變化,以及這些變化對他們之間的關係產生的積極影響。


    許柔悄悄地走在走廊上找他。房子裏很暗,隻有大廳地板上的小夜燈發出微弱的光。浴室、客廳和廚房都是空的,樓上也沒有聲音。但他肯定在樓上,也許在書房裏?


    許柔一直祈禱著在找他的過程中不要吵醒任何人。當她關上通往黑暗而空蕩的圖書館的門時,她看到一條細細的光線從走廊盡頭的門上蔓延開來。她以前從沒去過房子的那一部分,雖然她覺得仲麗麗好像提到過那裏是劇院和健身房。看來朱世澤在健身房裏我真無語了好幾個小時啊。


    門沒鎖,許柔輕輕一推就開了。一時間,她心裏有點緊張,擔心房間裏的是基督徒而不是吳愁。那可就太尷尬了,她祈禱事情不是這樣的。


    這房間四麵牆都是鏡子,從地板一直到天花板,旁邊還擺著些看起來就很高科技的大型機器。唯一能讓人看懂的,就是那台跑步機了。牆上還掛著好多砝碼,地板上也都堆滿了東西。許柔一抬眼,就看到鏡子裏反射出好幾個吳愁,他正在那兒鍛煉身體,隻穿著運動短褲,幾乎是全身赤裸,動作超快。


    吳愁背對著許柔,肌肉繃得緊緊的,抬起腳就猛踢掛在天花板上的大黑包,然後又用拳頭猛砸。看他那麽生氣地拳打腳踢,滿頭大汗,許柔都不太敢直視。


    他左腿右腿輪流踢,兩拳交替猛砸,動作特別流暢。身上都是汗,在燈光下閃著光,胸肌、腹肌都更明顯了。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大了,感覺那金屬鏈條都要被他打斷了。許柔看得嘴巴都幹了,腦子也有點轉不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許柔看著他時發出了聲音,還是他感覺到了許柔在,他突然就停了下來,隻有那個袋子還在鏈條上晃。他一邊用一隻手穩住袋子,一邊盯著許柔。


    許柔本來不想先開口,但他一直盯著自己,讓自己不得不說話。“嗨,”許柔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唿,聲音都有點抖。


    “嗨,”他喘著氣迴應。


    許柔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你在幹嘛呢?”


    “睡不著,”他擦了擦臉上的汗,“你呢?怎麽也在這兒?”說完他撿起地上的黑色t恤擦臉。許柔咽了口口水,眼睛就是離不開他滿是汗水的身體。


    “我也睡不著,”許柔笑了笑,眼睛還是盯著他的身體,肌肉隨著他的唿吸一動一動的。


    他避開了許柔的眼神,許柔有點慌,“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如果有,我們可以談談,然後解決。”


    “沒有,你什麽都沒做錯,”他說。


    “那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嘛,吳愁,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盡我所能地幫你,”許柔的聲音充滿了擔憂。但在他的注視下,許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消失無蹤了。


    他坐在一個長長的黑墊子上,許柔覺得這個墊子有點像舉重用的那種。他拿t恤擦了擦臉,然後把它纏在頭上,壓住他那濕漉漉的頭發。


    他這即興的頭帶,看起來真的挺可愛的,挺吸引人的。許柔看著他,不知不覺地就開了口:“我,我最近在想,你是不是,呃,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我了。”這話在許柔腦子裏想的時候,覺得還好。可一說出來,就感覺自己好可憐、好需要他。


    他把手放在膝蓋上,一臉困惑地問:“你在說什麽啊?”


    許柔小聲問:“你,你還像以前那樣喜歡我嗎?是那種,呃,身體上的喜歡?”如果他今晚沒有拒絕許柔,如果那個長腿短裙女沒在他麵前恭維他,許柔可能不會有這種不安。更別提他那眼神,總是在那個女的身上打轉。


    他這是怎麽了?他唿吸的時候,鎖骨下的皮膚好像都跟著一跳一跳的。


    許柔往房間裏走了幾步,但還是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之前,我們接吻的時候,你突然停了。之後你都沒怎麽碰我,然後就直接去睡覺了。”


    他看著許柔,有點難以置信地問:“你真的覺得我不喜歡你了嗎?”他剛想繼續說,又突然閉上了嘴,沉默了。


    許柔低頭看著地板說:“這個想法確實在我腦子裏閃過。”


    他有點激動地說:“這太瘋狂了!”


    許柔看著他,請求道:“看著我。”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說:“我不明白你怎麽會覺得我不喜歡你,許柔。”他停了停,好像在組織語言,“好吧,我想我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因為之前我的行為可能讓你誤會了。但事實不是這樣的,這離真相太遠了。”


    許柔心裏好受了些,問:“那真相是什麽?”


    他看起來有點糾結,“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病態,但,呃……”


    “告訴我吧,”許柔懇求道。許柔看著他下巴上那一點點胡茬,心裏五味雜陳。


    “在你生氣之前,能讓我說完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許柔點點頭,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他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做了個夢,不,應該說是噩夢……”


    許柔的心一下子緊了,希望這個噩夢不要像她想象的那麽糟糕。


    聽到他因為噩夢而心神不寧,許柔稍微鬆了口氣,這至少不是真實發生的事。但另一方麵,她又為他感到心疼。他一個人承受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噩夢,這種痛苦她也能感受到。


    “說吧,”許柔輕輕地鼓勵他。


    “夢境是你和鍾響在一起。”


    “你在說什麽?”許柔問。


    “他在我們——我的——520裏,我迴到家,發現他在你的身上,你唿喚著他的名字,然後——”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許柔說,舉起一隻手阻止他。


    他臉上的痛苦表情讓許柔抬手示意他安靜了幾秒,但他卻說:“不,我得告訴你。”


    許柔真心不喜歡聽吳愁說鍾響和自己的事,但要是他覺得說出來能好受點,或者能幫到他,那許柔就忍忍吧。


    “那家夥糾纏著你,真是見鬼了,居然還敢在我們的床上。你還說,你愛他。”


    自從到了杭州,吳愁這些奇怪又尷尬的行為,原來都是因為他對許柔和鍾響的那些夢啊?至少這也解釋了為啥他昨晚半夜讓許柔給鍾響打電話,還撤迴邀請不讓許柔去杭州看他了。


    許柔環顧四周,看著那個一臉悲傷的男人,他的手支撐著臉。突然,許柔之前那些偏執和沮喪的感覺就像糖一樣在舌頭上化開了,沒那麽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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