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跟他家管家差不多打扮的人領著個小廝從許遲身邊路過。


    許遲還能聽見那個管家囑咐小廝:“夫人說要挑一些看著乖巧懂事,手腳麻利的,你一會兒要好好看,有合適的告訴我。”


    “......”


    許遲聞言,目光一閃,側頭看向正在吃糖畫的小廝:“他們要去哪?”


    小廝雖然在吃糖畫,但也是時刻注意著世子周圍的人的,以免世子遇到什麽危險。


    聽見許遲的問話,當即就道:“他們應該是去人牙子那裏買下人。”


    許遲點點頭,“走,咱們也去。”


    小廝:“???”


    “世子,咱們府上的下人夠用,前一陣兒夫人才剛買過一批。”


    所以您不用再去買下人了。


    許遲不搭理他,直接跟上了前麵的兩人。


    小廝無奈,他家世子要是能聽勸的主兒,他也不用天天在這街上晃蕩了。


    他五歲,還是個孩子,身邊又隻帶了小廝一個,看上去毫無攻擊力。


    前麵的那兩人即使發現了他們兩個,也沒當迴事。


    更何況,他們這些當差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見。


    那小孩他們不認識,小廝身上的衣服他們還是認識的,侯府的人,他們也不敢得罪。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們要做的不是什麽需要避著人的事,跟著也就跟了。


    於是,許遲和小廝順利的跟著前麵的人來到了人牙子那。


    許遲是第一次來這裏,他們家的這些瑣事還不需要他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管。


    到了地方他就不再跟著前麵那兩個人了。


    領著自己的小廝逛了起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人牙子。


    雖然這對主仆不像是正經來買仆人的,但是光看那穿著就知道家底頗豐,肯定是不差錢的。


    這種小孩子,他隨便說點話一忽悠,那銀子還不是嘩嘩的往外流。


    人牙子眼裏閃過一抹精光。


    “公子,您看您是想買什麽樣的?是小廝還是丫鬟啊?要年長的還是年幼的?隻要您說,我都能給您找到合適的!”


    小廝聽著人牙子的話,暗暗撇嘴,合適什麽合適?他家世子根本就是瞎逛,都沒準備買什麽!


    然後他就聽見他家世子稚嫩且幹脆的開口:“要......年幼點的吧。”


    他要買幾個人陪他玩。


    人牙子頓時朗聲道:“誒,您這邊請。”


    小廝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嘴閉上了。


    算了,不就是買幾個仆人嗎?他家世子又不是買不起。


    世子開心就好。


    兩人跟著人牙子到了幼童所在的區域。


    這裏都是幾歲大的小孩子,有些還在哭鬧。


    人牙子直接道:“閉嘴!別吵了貴人的耳朵。”


    哭聲戛然而止。


    這些小孩子雖然還小,但是已經被馴服了,沒有人敢違背人牙子的命令。


    許遲靜靜的看著這一幕,隻在人牙子吼的時候,皺了皺眉。


    這裏小孩子都很瘦小,一看就是經常餓肚子。


    不過身上穿的倒還算幹淨,雖然有補丁,但也不至於有異味。


    這些都是要賣錢的,隻有收拾幹淨,才會入了貴人的眼,人牙子才不會讓他們髒髒兮兮的,砸在自己手裏。


    許遲觀察著這些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有些興致缺缺,沒有什麽感興趣的。


    就在他無聊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角落裏的一道小身影。


    那道身影和其他人不一樣,她看起來有些圓潤。


    臉蛋圓乎乎的,眼睛跟黑曜石一般,裏麵好像還有淚光。


    似乎是注意到許遲的視線,她看了過來,眨了眨眼睛。


    真好看,許遲想。


    林清已經在這裏好幾天了,她是被轉了好幾手,才最終賣到這裏來的。


    一路上都沒能吃點好的,又擔心家裏的叔叔,整個人比以前都瘦了一圈了。


    不過這隻是相對的,跟周圍的人相比,她已經算胖的了。


    人牙子一直注意著許遲的動靜,在他看向林清的時候,也跟著看了過去。


    “公子,您看上那個了?”人牙子笑著介紹:“這個小女孩是前幾天剛過來的,您看看她這模樣,粉雕玉琢的,長大了肯定模樣俊俏,買迴家裏當丫鬟肯定能伺候好您。”


    三教九流的,粗話說習慣了,人牙子不自覺的就開了點黃腔。


    許遲身後的小廝皺眉,“咳,注意點兒!”


    他家世子還小呢!這人再帶壞他家世子。


    “哎,您看看我這張嘴,是我說劈叉了,我的錯。”人牙子笑著賠禮道歉。


    不過許遲倒是沒往那處想,他隻是覺得,這個妹妹好看,他想帶迴家,讓她陪他玩。


    於是小廝就聽見自家世子道:“就要她了。”


    小廝:“......”


    不是,您還真買人啊!


    可不就是真的,小廝在許遲的注視下,跟著人牙子去辦手續了。


    直到跟著許遲迴了府,林清還是呆愣愣的,這裏好大,好美,比她家還要好。


    想起她家,林清又忍不住傷心。


    許遲沒哄過人,見自己剛買迴來的小人兒哭了,向來拽天拽地的世子爺有些無措。


    他隨手拿了桌子上的點心遞給她:“別哭了。”


    再多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從小不愛哭。


    林清的視線被淚水弄得模糊,但還是能看出自己眼前有東西的。


    她伸出小手,接過許遲手裏的點心,小聲道:“謝謝。”


    然後直接把點心往嘴裏塞。


    沒辦法,自從被人賣了之後,她就沒吃飽過,更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點心。


    ......


    在成為許遲的丫鬟之後,林清求許遲幫忙找過她叔叔。


    許遲還是小孩子,哪有能力幫她找人,最後還是求了侯夫人。


    侯夫人剛開始直接拒絕了。


    一個丫鬟微不足道,要是每個人求一求,就要幫他們尋親,那侯夫人得累死。


    許遲苦苦求了他娘三日,才讓侯夫人同意幫忙。


    三歲的小孩子記不得太多事,隻知道小廝帶她去的那個縣城的名字,還是那小廝反複跟她強調,她才記住的,再多也不知道了。


    還好侯府勢力不俗,雖然費了些波折,但也順利找到了地方。


    隻是等侯府的人到那的時候,小廝人早已經沒了。


    小廝和林清是在逃亡,也沒敢跟鄰居有什麽往來,等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腐爛了。


    那地方離京城有段距離,帶迴京城也不現實,侯府的人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人給安葬了。


    ......


    按理說,林清是要跟著侯府的嬤嬤學習禮儀的。


    等嬤嬤們檢驗合格之後,才能來主子身邊伺候。


    不過她是許遲親自帶迴來的,侯夫人沒有直接做主。


    專門叫了許遲到身邊。


    許遲進屋後,先是給侯夫人行禮,待侯夫人叫起之後,才道:“娘,您找我?”


    侯夫人將手裏的茶杯放下,點頭。


    “叫你來,是想問問,你院子裏那個小丫頭,你準備怎麽安排?”


    許遲一聽,就知道他娘說的是林清。


    思索一會兒,他道:“娘,能不能讓她跟著我啊?”


    侯夫人挑眉:“哦?怎麽說?”


    “就是,不要讓她跟著嬤嬤們學習了,兒子也可以教她。”


    許遲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擔心他娘不會同意,畢竟這於禮不合。


    侯夫人知道她兒子向來不喜歡和他的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們接觸,還以為他這次帶那個小丫頭迴來,也隻是一時興起。


    沒想到,他好像還挺在意那個小丫頭的。


    雖然有些意外,但侯夫人也沒阻止。


    她的兒子,和那些庶出的不一樣,當然可以隨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她道:“既然我兒喜歡,又有什麽不可以?”


    “真的啊?”許遲驚喜的跑到侯夫人身邊,給她捏腿:“謝謝娘!”


    “娘您累了吧?兒子給您捏捏。”


    “皮猴兒!”侯夫人嗔怪道。


    平日裏也不見他來給她捏捏腿,就知道走街串巷,到處撒歡,這次倒是知道她辛苦了。


    ......


    雖然許遲跟侯夫人求了自己教小丫頭,但是,他才五歲,自己也還是要夫子教的年歲,還真不知道怎麽教養一個小丫頭。


    這天,許遲去家裏開設的族學上課。


    看著夫子在前麵滔滔不絕,他手撐著下巴,直勾勾的盯著夫子,魂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夫子會那麽多東西,才能教導他們。


    他會的東西沒有夫子多,那他要怎麽教小丫頭呢?


    突然,他靈光一閃。


    有了!


    夫子會的多,那就夫子教他什麽,他就教小丫頭什麽就好了!


    這樣總不會錯了吧?


    下學後,許遲急衝衝的跑迴自己的院子。


    林清餓了,正在吃許遲的小廝給她準備的點心。


    剛把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裏,就見許遲在她身邊停下。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迴想著之前見到的姐姐行禮的模樣,有模有樣的服了服身子:“世子。”


    她雖然還小,但經曆了那麽多,也多少會察言觀色了。


    府裏的姐姐都是這麽做的,她也可以。


    雖然她還不明白世子是什麽意思。


    許遲見她行禮,皺了皺眉:“許遲。”


    林清疑惑的眨著大眼睛看他。


    “我的名字。”


    林清聞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遲遲,我叫林清。”


    爹爹和娘親都是叫她清清的,這個哥哥對她好,她想和哥哥親近。


    第一次有人這麽叫他的名字,許遲有些不自在。


    轉移話題道:“既然你跟著我,那以後就由我來教你學習,你要好好學,聽見沒有?”


    林清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


    ......


    正值夏日荷花盛開之時,侯府花園的小池塘中,錦鯉躍出水麵,金色的魚鱗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奪目。


    池塘旁邊的亭子裏,許遲在教林清作畫。


    小小的人兒,按照許遲教的方式拿著毛筆,眉頭微蹙,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她放下筆,拿起自己畫的荷花,跟旁邊許遲畫的荷花作對比。


    眉頭皺的更緊了。


    “遲遲,為什麽我的荷花那麽胖?”


    許遲是看著她一筆一筆的把自己的荷花畫成這樣的,聞言,都不用再看一眼林清的畫,抿唇道:“可能是因為你還小,還不太能控製好力度。”


    聽了他的話,小人兒肉眼可見的心情變差了。


    將自己畫的荷花團吧團吧,扔進一旁的紙堆裏。


    那裏都是之前她練筆的失敗品。


    見她這樣,許遲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惹得小人兒不開心了。


    他拉著她的手,“沒事,多練練就好了。”


    再畫下去,許遲都擔心小人兒會哭,想了想,他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我帶你去釣魚吧!”


    “好吧。”


    許遲找人拿來了魚竿,他們沒在這處小池塘釣魚,這裏養的魚是用來觀賞的,又不能吃,釣了也沒什麽用。


    兩人帶著魚竿去了另一處池塘。


    那裏許遲專門讓人養了能吃的魚,他們倆時不時就會來比賽,看誰釣的多。


    魚餌都是準備好的,將魚餌掛上魚鉤,然後再甩出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二人坐在小凳子上吹著微風,手邊還放置了解暑的涼茶。


    林清的運氣還不錯,沒等待多久,就有魚兒咬鉤了。


    “呀!”林清驚喜的彎了彎唇角。


    “遲遲,我這裏有魚兒了哦。”她笑的得意,心情總算是好了些許。


    然後上前將釣上來的魚放進一旁的桶裏,又重新弄了魚餌。


    許遲的魚竿沒有魚兒咬鉤,不過他也不在意,見到林清高興的模樣,才算是鬆了口氣。


    他真怕她被剛剛的畫影響了心情。


    沒過多久,許遲這邊也釣上來了一條魚,和林清的那條差不多大小。


    今天兩人的運氣都極好,一共釣上來七八條魚。


    許遲小手一揮,直接讓人送去廚房了。


    林清在他旁邊蹦蹦跳跳的:“今天咱們吃全魚宴吧!”


    許遲:“好。”


    晚飯時,廚房將他們要的全魚宴送來,林清先是喝了口魚湯。


    也許是自己親手釣上來的魚,林清總感覺這魚湯格外鮮美。


    她給許遲舀了一碗:“遲遲,你嚐嚐,這魚湯可好喝啦!”


    許遲笑著接過她遞過來的碗,喝了兩口,道:“確實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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