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娃最終還是沒能抵抗得了喜妹的洗腦和正經學醫的誘惑。


    他在不恰當的時候,不恰當地為了吃上一碗還沒做好的豆花進了爺奶家的大門,於是賠掉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快樂時光。


    每次被課本、題目和幾個學霸親人虐得淚汗齊飛時,他都在心裏默默哭泣,現在流的眼淚和大汗,都是當初答應時腦子裏進的水啊!


    他一個平凡無奇小學渣,誰給的他勇氣敢和大佬們一起複習企圖共同進步?


    恢複高考的消息還沒上報通知的時候,喜妹他們幾個對鬆娃還算客氣,除了強壓著他自學課本、每天給他出題、每天指著他做錯的題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以外,沒有做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報紙和廣播通報了國家決定恢複高考和恢複後的第一屆高考的確切時間以後,全中國都炸開了窩,喜妹他們對自己和鬆娃都嚴苛了不少。


    喜妹和芳芳第一時間遞交了離職申請。


    她們倆原本就還是臨時工,臨時工的離職手續並不複雜,再加上她們作為今年剛畢業的高中生,在校期間學習成績又好,順利考上大學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銀行領導便也不吝於在這種小地方予她們幾分方便,不說能結上什麽善緣,能在她們心裏留下最後的幾分好印象也是不錯的。


    故而,她們的離職手續辦理得很是順利,頭一天遞交的離職申請,第二天就搬著東西迴家了。


    對於她們的毅然離職,隊上的有些人其實是不太能理解的。


    他們不太懂什麽恢複高考不恢複高考的,但是他們知道上大學啊!


    上大學是為了啥,還不就是為了找一份好工作嘛!


    林喜妹和林芳芳明明就已經有一份好工作了,他們可都聽人說了,別看那兩份工作現在說起來是臨時工,不太體麵的樣子,但是,等銀行那邊有了編製空缺,她們倆保準能轉為正式工,以後就是正經的銀行工作人員了,體麵著呢!


    明明已經有了銀行的好工作,哪還用得著跑去參加什麽高考啊!


    現在好了,銀行的工作辭了,一心在撲在高考上頭,萬一要是沒考上,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嘛!


    一時間,說起林家的兩個小妮子,隊上的人都在心裏直搖頭:這麽貪心要不得喲!


    相比之下,大家更讚同山娃的做法,考試嘛可以準備可以考,但是工作還是得留著的,甭管考上考不上,總歸不至於一頭撈不著嘛!


    隊上的人議論紛紛,話題的主人公——老林家人,卻是像完全不知情一樣,拚命複習的拚命複習,忙著幹後勤工作給孩子們補身子的忙著幹活,秩序井然,絲毫不受外界紛擾的影響。


    喜妹家地方最大,林老頭和林老太也是最支持他們高考複習的,故而,他們的主要複習地點就在林家東側屋的大方桌上。


    在沒分家以前,東側屋原本是老大林春生一家人住的地方。林春生作為老大,結婚生子比較早,故而,分給他住的東側屋也就比其他幾處側房要稍微大一些,也要亮堂周正一些,現在正好可以用來給他們複習用。


    今年的高考,作為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場考試,時間上定得格外倉促,公布恢複高考是十月下旬,而考試時間就在十二月。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別說對學渣鬆娃來說很難了,就算是學霸山娃和喜妹他們,也覺得頗為吃力。


    喜妹還好,她記性好的特質在這時候給她幫了不少忙,上學的時候學過的東西大多數都還記得,新複習的知識點也能比較快地記住並吸收。


    謝庭宗和山娃、芳芳三人就有點吃力了。


    兩個大男人是因為高中畢業有點年頭了,也就是廢除了高考沒能上大學,不然的話,這時候他們都大學畢業了。


    這麽多年過去,許多知識都忘了,即便準備時間比其他人要多了一些,他們複習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尤其是還在兼顧上班的山娃,進度沒幾天就落後了喜妹一大截。


    山娃看這樣下去不行,咬牙又堅持了幾天,廠子那邊就也請了假,迴了老家專心複習。


    芳芳學起來吃力是因為她原本就不像喜妹他們三個是學霸,雖然沒到學渣的地步,但原本就不過是中遊晃蕩的水平,在這樣的高強度、高壓力、高密度的複習當中,一下子就顯出了差距來。


    而學渣鬆娃更是恨不得一頭撞牆了,為什麽學習這麽難這麽難這麽難啊!


    每迴被知識折磨得死去活來之際,他都忍不住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山裏采藥不香麽?給人看病換點雞蛋糧食不香麽?上工賺錢不香麽?他怎麽就想不開答應一起複習答應要考大學了呢?


    一想到喜妹所說的“今年不行還有明年,總有一年能考上”,鬆娃就忍不住脊背發涼。


    這樣的折磨受一次還不夠,要是沒考上,還得受兩次三次直到考上,想想都讓人寒毛直豎!


    為了不長久地接受這樣的折磨,即便已經被虐得死去活來,他都咬牙堅持住了,硬是沒有說出不學了不幹了不考了幾個字,一邊苦大仇深,一邊埋頭苦學。


    基礎最差、性子最活潑的鬆娃都堅持下來了,另外三人自然更是不遑多讓,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天天都是你追我趕地汲取著知識。


    謝庭宗的姑奶奶寄來的資料起到了大作用。


    五個人共用一份資料確實有些不太夠用,故而,他後來又厚著臉皮寫信迴去,讓姑奶奶又寄來了五份,和最開始寄來的那份加起來,一共六份。五份留著他們五個自用,剩下的一份送去知青點那邊,算是全了他和知青們的那點情分。


    知青點那邊確實處於一種兵荒馬亂的狀態。


    他們早早從謝庭宗那裏得知了要恢複高考的消息,已經算是比其他人占了先機了。


    跟有些地方的知青在報紙通知以後才得知消息、到處買書不同,第三小隊的知青們倒是早早湊齊了高中課本。


    但是這年頭的高中課本,原本就沒有多深奧,隻靠著這些薄薄的課本就去闖高考,他們還真不太放心。


    課本不夠,自然就需要資料來湊。


    但問題是,他們這個縣是個內陸的山窩窩小縣城,除了早些年還有幾個小型軍工廠以外,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發展自然也是不怎麽樣的。


    這樣的一個地方,除了知青以外幾乎沒有什麽外來人口,本地的文化風氣又是一般般,書店裏除了賣□□語錄和一些革命書籍以外,幾乎沒什麽東西,更別說什麽教輔資料了。


    知青們想要教輔資料,隻能寫信、寫電報或者打電話迴家,讓家裏人想辦法給湊點資料寄過來。


    郵寄的方式原本就慢得很,半個月下來,整個知青點隻有章彤家裏寄的資料到了,她家寄的資料還並不是很豐富。


    現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即便是不怎麽豐富的資料,也是難得的好東西,一大幫子知青便就著這些資料複習,時不時還會因為該輪到誰看了上一個人卻拿著不放而吵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謝庭宗勻過來的這份資料簡直是雪中送炭,讓苦於沒資料的知青們感動涕零。


    謝庭宗對他們的感激沒什麽興趣,他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罷了,隻要有人能考上大學返城,那就夠了。


    給知青們送完資料,謝庭宗就在林家紮了根,繼續苦哈哈地埋頭苦學。


    知青們也陷入了瘋狂汲取知識的狂潮當中,甚至在幹活時都不忘拿著小紙條子念念有詞。


    在一個女知青因為沉迷背書差點鋤斷自己的腳以後,林建設索性黑著臉讓所有要參加高考的人都迴去複習了——


    左右不過還有小半個月的功夫,能考上,那也算是他們第三小隊出去的金鳳凰,考不上,再安排上工也不遲,反正臨近冬天了,地裏也沒那麽多活兒可幹,剩下的人足夠了。


    於是,在最後的十來天時間裏,整個第三小隊要參加高考的人,都處於閉關讀書的狀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無論考生們準備得如何,高考還是如期而至了。


    十二月的風像是刀子一般,刮得人們臉上生疼。


    臨近高考的這幾天,所有跟考試相關的人都在心裏默默祈禱:千萬不要下雪!千萬不要下雨!雨雪莫來!莫來!


    老天爺或許也聽到了人們心裏的祈願,盡管天色陰沉了好幾天,但都隻是陰沉而已,沒有降下不被期盼的雨雪來。


    保險起見,喜妹他們和知青們都選擇了提前一天出發。


    隻不過,知青們是拿著介紹信花錢住進了縣裏唯一一家招待所,而喜妹他們一行五人則是住進了喜妹她幹爸家。


    原本他們四個也是要住招待所的,但郭陽早早就跟林老頭打了招唿,讓一定要去他家裏住,否則就斷絕老戰友關係。


    為了林老頭和郭陽之間“岌岌可危”的戰友情誼,喜妹隻能帶著四個小夥伴厚著臉皮住進了郭家。


    山娃他們三個還好,好歹都姓林,跟林老頭、喜妹都是自家人,說起來跟郭陽也算是沾親帶故,謝庭宗一個外姓人就有點尷尬了。


    他原本是想要自己去招待所單住的,被林老頭和林老太聯手攔下了,用他們的話說,他們拿他當自家小輩,要是他也拿他們當自家長輩,那他和郭陽就也是親戚,這種關鍵時候不到親戚家住,那不是給親戚難看嘛!


    謝庭宗既不能說自己沒拿林家二老當長輩,也不能說自己要給郭陽難看,最後隻能捏著鼻子厚著臉皮跟著喜妹他們後頭住進了郭家。


    郭陽這麽多年都是自己一個人住,平時偶爾來幾個客人增加一下人氣,但大多數時候也不會有人留宿。


    這迴五個準高考生來了,倒讓向來冷清的郭家熱鬧了不少。


    郭陽不太會照顧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藝合不合孩子們的口味,索性從這天中午開始就在國營飯店叫餐帶迴來給他們吃。


    喜妹他們原本不想讓他這麽破費,說自己隨便做點吃或者去銀行或者山娃工作的廠子食堂吃就行了,結果被他的一句話給堵迴來了:


    “你們考試我也幫不了你們什麽,國營飯店的廚子我認識,後廚幹淨著呢,手藝也好,保管你們能吃飽還不會吃壞肚子。去銀行食堂吃也不是不行,但是銀行食堂飯菜的幹淨程度就得打個折扣了,萬一吃壞了肚子,耽誤了考試,誰賠得起?”


    一番有理有據的話成功擊退了不好意思的五個年輕人。


    至於說把吃飯上花的錢和票補給他……


    以他們兩家人之間的關係,要是他們敢給郭陽塞錢和糧票,估計這個當年就以脾氣不好聞名連隊的老戰士就要上手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幹親也是親戚了。


    喜妹等人隻能再度厚著臉皮接受了郭陽的一番好意。


    剛安頓下來之後,他們就去考點找到了各自的考場和座位。


    第二天,他們五個就在緊張當中迎來的高考的第一場考試。


    為了不影響彼此發揮,他們都忍住了沒有相互對答案,在第三小隊的知青們湊上來問答案時他們也是搖頭以對,立馬致歉抽身離開。


    兩天的考試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不打算加試外語的考生在考試的第二天下午考完就可以離開了,而選擇了加試外語的考生還得在縣城再多待一晚,等著第三天上午的外語考試。


    喜妹和謝庭宗他們五個人全都沒有走。


    謝庭宗的俄語和英語本來就不錯,喜妹則拉著芳芳刻意學過英語,山娃和鬆娃這段時間也緊急補了一些基本知識,兩人都沒什麽把握,但是兄弟倆都選擇了試試看。


    考完外語加試,他們一身輕鬆地走出了考場,在學校外麵匯合之後,五人相當有默契地同時選擇了去國營飯店大吃一頓。


    雖說這幾天都是吃的郭陽送國營飯店帶迴來的飯菜,但是,郭陽怕他們吃了油膩或辛辣的東西會鬧肚子,在他的廚師好友的建議下,選的全都是清淡的菜色。


    味道是不差,就是太清淡了一些。


    年輕人嘛,還是比較喜歡味道重一點的。


    點完餐之後,五人坐到國營飯店的桌子前就開始恨不得對著隔壁桌已經上了的菜流口水了——平時也沒虧著嘴,但是他們考完以後就是突然起了饞勁兒,壓都壓不下去。


    他們早上已經跟郭陽說了中午自己在外頭吃,所以這時候也不怕跟郭陽買重了,除了等點好的飯菜來時有些煎熬以外,其餘時候都舒坦得很。


    天上仍舊陰雲密布,但偶爾已經有一小束金色的陽光從重重雲層中鑽出來,調皮地灑在人的臉上、國營飯店的桌子上,讓人看起來就很是舒心。


    國營飯店的手藝也是一如既往地好,雖然不如謝庭宗做的味道特別,但也別有一番濃油赤醬的風味。


    五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這頓午飯,腆著肚子迴到郭家時,林老頭、林老太和山娃媳婦已經候在那裏了。


    老兩口和山娃媳婦原本是要來送考的,結果喜妹和山娃他們沒一個人同意,為了不影響他們五個的考試心態,送考就妥協成了考完來接人。


    山娃媳婦原本還要上班,但為了能和山娃迴家待兩天,她硬是從領導那裏磨了三天假出來。


    林老頭和林老太年歲漸漸大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自己單獨來縣裏了,這迴也是在林建設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才租借到了隊上的驢車,趕了好幾個小時的車,來縣裏接他們的寶貝老閨女。


    喜妹考試的這兩天確實是有點緊張有點壓抑的,但在考完大吃了一頓、又見到了慈愛的父母之後,她的心情迅速從陰轉晴,蹦蹦跳跳地撲到林老太懷裏撒嬌:“媽!”


    林老太笑嗬嗬地享受著老閨女對自己的親昵,得意地給了林老頭一個挑釁的眼神,像是在說:你瞧,閨女還是跟我最親吧!


    林老頭淡定……淡定不下去了,昭示自己存在感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喜妹從林老太的懷裏抬起頭來,對他嗔怪地道:“爸!你最近是不是又趁我不注意偷偷抽煙了?!我都說了不能抽那玩意兒,嗆死人,對身體肯定不好,你不偷偷抽就不怎麽咳嗽,一抽煙就立馬開始老犯咳嗽!”


    林老太“趁火打劫”,在閨女麵前給老頭子上眼藥道:“可不是嘛!說了他又不聽,老是偷偷抽,不聽勸!咳死他算了!”


    林老頭的眼睛都要瞪脫眶了,對著老妻吹胡子瞪眼道:“瞎說什麽呢!我哪有老是偷偷抽!”


    對著老妻懷裏剛考完試的老閨女,他就又換了一副和緩的表情,臉上的笑容甚至略帶討好:“喜妹你別聽你媽瞎說,我就是前兩天夜裏睡不著,起來抽了一次,其餘時候再沒抽過了。”


    喜妹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氣唿唿地說道:“一次也不能抽!”


    林老頭立馬認錯:“對,一次也不能抽,這迴是爸不對,以後保證不抽了,迴去就把所有的煙葉子都給你大伯,再也不抽了。”


    “……大伯也不能抽的。”喜妹無奈地說道。


    林老頭有點舍不得他的那些寶貝煙葉子,要是給大哥嘛,倒也還好,可要是連大哥也不能給,讓他把煙葉子送給旁人,甚至幹脆給扔了,他還真下不去那個狠手。


    見他一臉不舍,林老太在一旁給喜妹出壞主意:“咱們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了,你爸那些煙葉子都是好煙葉,拿到集市上去賣的話保準好賣。”


    林老頭深吸一口氣:自己到底是又怎麽得罪這個婆娘了,至於這麽狠嘛!


    喜妹卻是像得了什麽好消息似的,笑嘻嘻地道:“媽這個辦法好,賣了錢給爸買糖吃,嘴裏有東西,就不會老是饞煙槍了。”


    林老頭:……


    這輪搶閨女注意力大戰,以他的慘敗加割地賠款而告終。


    他們一家三口在這邊“其樂融融”,另一角的山娃和山娃媳婦也有小十天沒見著了,相聚之後也是有說不完的小話。


    隻有謝庭宗、山娃和芳芳三個“小可憐”孤零零地站在一邊,大眼瞪小眼,靜靜等著他們能早點想起自己。


    山娃和喜妹當中,這迴竟然是喜妹比較靠譜,率先想起了還有三個“小可憐”在邊上等著。


    想起來三個“小可憐”之後,問題就來了。


    “大伯娘之前不是說要來接芳芳的嘛!怎麽沒來?”喜妹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之處。


    林老太臉上的笑意幾不可察地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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