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塞勒斯的目光,潘多拉沉默了。


    有時塞勒斯是那個全能的領袖,可是有時他又像是個一塵不染的、單純的小男孩。


    他經曆過那麽多政治鬥爭,他應該比她還要了解人性。


    最好的朋友、血緣羈絆最濃密的父子都可能撕破臉皮反目成仇,可是他卻一心相信潘多拉的話。


    她可是個危險分子耶,她分分鍾就能將人撕成碎片,她喜怒無常,她很容易就對過於弱小的人類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就連怪物們都懼怕的稱唿她為魔女。


    可是,塞勒斯竟然真的相信她,相信他們拉鉤的諾言。


    她是魔女,一個小孩子級別口頭的約定而已,這種事情她當然是隨隨便便就會違約的啊!


    潘多拉神情複雜,她根本說不出什麽嘲諷塞勒斯單純的話,他的這種純粹的信任,和如今被背叛拋棄一樣的難過,讓她心也微微緊縮。


    她真的不明白塞勒斯為什麽還會有這麽純白的一麵,有時她甚至都覺得他是個被放在玻璃罐裏精心嗬護長大的孩子。


    “我又不是不迴來了。”潘多拉放緩語氣,她說,“三個月,記得嗎?”


    塞勒斯注視著她,他的目光一向能洞察一切。


    “你在評估你的生活。”他輕輕地說,“如果你但凡發現外麵的世界更好,我便不會再看到你了,對嗎?”


    潘多拉沉默片刻。


    她確實想要去換一種沒有塞勒斯的生活體驗,但這不代表她真的想離開他。


    塞勒斯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帥的男人,他的地位也在頂級,性格潘多拉也很喜歡,甚至連他的總部和屬下,都很隨潘多拉的意。


    他是一個無限接近完美的人。


    “塞勒斯,你應該對自己多些信心。”她說,“這個世界的人類與生活都大同小異,而你已經是很特別的存在了。”


    塞勒斯沒有迴答,他隻是自嘲地輕笑了一下。


    電梯抵達,他走了出去。


    塞勒斯的情感一直都很封閉,最近潘多拉經常讓他害羞,可是塞勒斯仍然很少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可是那種自嘲感,卻讓潘多拉非常不舒服。


    潘多拉不明白這樣的男人,為什麽在對上她的時候,似乎總能隱約地感覺到塞勒斯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和不自信。


    他的不自信從何而來呢?


    兩人迴到自己各自的臥室,潘多拉趴在床上,她很鬱悶。


    這讓她又開始確定自己的選擇沒錯,她必須要遠離塞勒斯冷靜一下了。


    可是,不知道怎麽搞的,原本她對重生的克裏斯的期待,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不見了。


    盡管隔著一麵牆,可是潘多拉仍然能夠感受得到塞勒斯的情緒。


    她終於得到了自己剛開始想要的結果,塞勒斯開始為她產生各種負麵情緒,她能夠肯定,現在男人的心裏全都是她。


    可是潘多拉吸收得並不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塞勒斯的情緒影響,她現在很煩躁。


    潘多拉幹脆拿著平板離開了臥室。


    她坐著電梯下樓,來到休息區內的花園。


    潘多拉本來想看看美麗的景色來紓解自己的情緒,後來她發現她確實沒有藝術細胞,人類社會的進展為她帶來最好的科技就是平板。


    她坐在椅子裏繼續玩遊戲,不知道是不是環境變了,連玩個消消樂都感覺舒心了許多。


    潘多拉連過三關之後,她感到有人走了過來。


    能進入休息區的不是保潔阿姨就是裏奧,潘多拉猜來的人是裏奧——她猜對了。


    有時塞勒斯的公務太多,上午沒辦完,下午就迴來陪潘多拉,裏奧就要負責把重要的文件整理出來拿過來給塞勒斯。


    他的手裏拿著文件,看到潘多拉坐在花園裏有點訝異。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玩遊戲?”裏奧看了眼她的平板,“塞勒斯大人呢?”


    “樓上。”潘多拉頭也不抬。


    “哇哦。”裏奧嘖嘖道,“你們倆分手了嗎?我第一次見到下午時你單獨行動。”


    玩著遊戲的潘多拉手一頓,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說,“誰給你說過我們倆在一起了?”


    她可是獨一無二、偉大的魔頭潘多拉,隻有她玩弄別人情感的份兒,她怎麽可能和別人談戀愛!


    “哦,我懂我懂。”


    裏奧露出一副‘這是機密,機密沒發生過,我明白’的內行表情,然後他邁開步伐,準備去找塞勒斯。


    “站住!”潘多拉揚起眉毛,“你把話說清楚。”


    沒辦法,裏奧又退了迴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們沒在一起,但此時此刻,我更希望這一切是真的。”他說。


    “為什麽?”


    裏奧站在那裏,他有點猶豫,似乎拿不準自己該不該說話。


    “我現在在要求你說話,不然你的小命就沒有了。”潘多拉已經發現正派人士的包袱很重,她懶洋洋地說,“好了,你現在是被強迫的,可以沒有負罪感的說出心裏話了。”


    “謝謝。”


    裏奧果然看起來舒心了許多。


    他看向潘多拉。


    “從你出現開始,我便發現塞勒斯大人對你的態度與眾不同。那時我很害怕。”裏奧說,“你知道的,大人是執行官,人類的領袖,而你很危險。我怕你會……呃,帶壞大人。”


    潘多拉點了點頭,她很理解裏奧的想法。


    “你這樣想是對的。”她認同地說,“我就是很危險。”


    她也就是會帶壞塞勒斯,沒毛病。


    “我之前一直怕你們倆變成情侶,我在想,違背自己的理性和身份與你在一起的大人,還是塞勒斯大人嗎?”


    裏奧重重地歎氣了一聲。


    “可是你現在要走了,我反而有點後悔。”他說,“如果你們在一起的話,或許你就不會走了吧。”


    “為什麽?”潘多拉揚起眉毛,“你現在不怕我帶壞他了?”


    “……我是不希望看到大人失去你。”裏奧無奈地說,“他是個很完美的領袖,但是個很孤獨的人類。我甚至有時覺得大人除了做執行官之外,根本沒有自己的人生。”


    “是你改變了他,潘多拉。”


    “刨開執行官的身份,我第一次看到塞勒斯大人真心想要為自己而爭取什麽事情。”裏奧說,“你讓他有了欲望和感情,如果你走了,他會很痛苦的。”


    潘多拉陷入沉默。


    裏奧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多少話,他有點做賊心虛地向著兩邊看了看。


    “好了,我要走了,剛剛都是你強迫我說的啊,跟我自己沒關係!”他恢複慫的本色。


    “我還是不明白。”裏奧剛想走,他就聽到潘多拉說,“我可是個惡魔,你為了讓塞勒斯有自己的生活,連我都可以當做普通人接受?”


    “我的想法本來就不重要。”裏奧歎息道,“人類從不畏懼身處黑暗,最怕的是在見過陽光後重返黑暗。”


    裏奧離開了。


    潘多拉心情複雜地坐在花園中,連遊戲有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她認同裏奧的話,她也覺得塞勒斯是個完全沒有自己欲望的男人,他好像生來就為了當領袖,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她讓塞勒斯的世界裏有了她,讓他對她牽腸掛肚,最後再離開他,確實過於殘忍。


    可是,該死,她以前不就是這樣對別人的嗎?怎麽換做塞勒斯,就讓她這麽煩躁。


    ……


    整整一個下午,潘多拉和塞勒斯都沒有主動見麵。


    迴到房間後,潘多拉也沒有像是昨天晚上那樣去安慰塞勒斯。


    晚上吃飯時,潘多拉以為塞勒斯還是會一聲不吭,可是他最終還是準時敲響了她的房門。


    二人渡過了有史以來最沉悶的一頓晚飯。


    吃到一半時,塞勒斯曾想要挑起氣氛。


    他說,“這可能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晚飯了,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塞勒斯說完這句話,潘多拉瞬間更加不開心了。


    她都說了她會迴來,會迴來,為什麽塞勒斯就是不肯相信呢?


    難道單純是因為她違背了拉鉤的承諾嗎?


    塞勒斯的電線杆屬性果然發揮作用,讓場麵越來越難看。


    吃完飯後,塞勒斯意識到潘多拉還在生氣,便打起精神想要率先服軟,安慰她,可是又起到了反效果。


    潘多拉一看塞勒斯努力屏蔽自己難受的心情,盡力展露溫和的樣子,就更加氣憤。


    她第一次不明白塞勒斯在想什麽,他因為她的離開已經受打擊到說喪氣的話,也不願意說點什麽事情來挽留?


    如果是克裏斯,現在可能已經會各種表達自己的委屈和不舍了吧?


    可塞勒斯卻隻會隱忍。


    “離開我的房間。”潘多拉說,“我要睡覺了。”


    她不容拒絕地趕走塞勒斯,並且關上了門。


    潘多拉一直在思考和煩悶,一直到後半夜,她才逐漸捋清思緒。


    早上五點,天際開始發亮的時刻,潘多拉下了床。


    潘多拉一向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她想好了事情,便不再煩躁,並且想要立刻去實現。


    她來到門口,拉開門,卻意外發現塞勒斯竟然就在外麵!


    男人似乎一直沒有迴房間,而是坐在走廊裏,坐在她的門外。


    “塞勒斯?”潘多拉不敢相信地喚道。


    塞勒斯仰起臉,原本發膠側梳的頭發經過一夜後,有幾縷散亂地搭在額頭前,減弱了他平日的冷淡精明,看起來有點無害。


    他的眼角有點泛紅,帶著些隻有麵對潘多拉時,才展現出來的脆弱。


    “對不起。”他輕輕地說,尾音微啞,似乎也有絲微不可聞的委屈。


    塞勒斯從來都不會討人歡喜,讓她生氣了,也說不出來什麽,隻會在外麵等待,等了一晚上,卻隻會說一句對不起。


    可明明也不是他的錯,潘多拉自己都知道自己有多跋扈自我。


    潘多拉輕輕地歎了氣。


    “我其實最近一直很煩。”她說,“你呢?”


    塞勒斯一怔,他不明白潘多拉的意思。


    潘多拉看著他,她露出笑容。


    “我想,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煩躁的話,那就太不公平了。”她說,“所以我想給你留個假期作業。”


    “什麽?”塞勒斯有點疑惑地問。


    潘多拉蹲了下來,塞勒斯的目光也隨著降低。


    她伸出手拉過塞勒斯的衣領,拉近距離。


    塞勒斯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潘多拉又要做什麽。


    他看著她越來越近,她姣好的麵容輪廓被初生的陽光鍍上柔和的光芒,美好得像是幻境。


    潘多拉黑色的眸子猶如寶石,又像是漩渦,倒映著他的影子。


    她的睫毛輕顫,然後,潘多拉側過臉。


    她吻上了他的嘴唇。


    轟——!猶如一道驚雷在塞勒斯的腦海裏炸開。


    塞勒斯睜大眼睛,瞳孔緊縮,整個人都瞬間僵住,酥麻感從後背一直撲上他的大腦。


    相比於執行官的震驚僵硬,蓄謀已久的潘多拉卻對此很滿意。


    她沒有和七宗罪商量過,親吻塞勒斯更是自己的主意。


    塞勒斯的薄唇微涼卻柔軟,從未親過人的潘多拉興致大起,她細細地親吻吸吮他的唇瓣,直到男人的嘴唇也染上紅色和溫度。


    潘多拉意猶未盡,無師自通地想再繼續,但又怕嚇到塞勒斯,便停了下來,拉開距離。


    塞勒斯被巨大的震驚籠罩著,還沒迴神,他漂亮的眼睛第一次出現猶如小鹿斑比般的神情,看起來驚惶又不敢置信。


    趁著他還沒迴神,潘多拉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上塞勒斯的臉頰。


    “這就是臨別禮物。”她輕笑起來,像是小狐狸一樣狡黠,“三個月,慢慢糾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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