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趴在床上畫畫,塞勒斯從外麵走了進來。


    她知道塞勒斯最近很忙,但是潘多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最近有很多人來找你?”潘多拉沒有抬頭,她漫不經心地說。


    自從融合了傲慢之後,她的力量更加精進,也更加敏銳地能夠感覺到更大的範圍了。


    塞勒斯剛要開口,目光便掃到了趴著的潘多拉。


    少女蔥白修長,曲線優美的小腿在半空晃蕩著,纖細的腳腕彼此勾住,璞玉般的腳趾像是嬰兒一樣嬌嫩,白得讓塞勒斯仿佛被燒灼到一樣,迅速轉移了目光。


    “嗯。”塞勒斯垂下睫毛,輕聲說,“最近有些忙。”


    不知道是不是潘多拉真的在發育,還是那晚上夢中魔女的口出驚人,塞勒斯麵對潘多拉時始終有一點點別扭。


    好像沒有之前那樣心懷坦蕩了。


    這真是個奇怪的事情,其實潘多拉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她的力量和人類太玄虛,所以有時她的溫和也帶著普通人承受不了的壓力。


    她對他很多時候都很粗魯,可是塞勒斯仍然不由自主地忘記那些傷痛,而被少女吸引。


    塞勒斯坐在潘多拉臥室裏的沙發上,遠遠地看著潘多拉畫畫。


    有時潘多拉逼得太急,那種緊迫感會讓塞勒斯難受。


    可是潘多拉不理他,自己專注地畫著畫,也讓他覺得心中空落。


    “你在畫什麽?”塞勒斯主動開口。


    “不知道。”潘多拉說,“就瞎畫的。”


    塞勒斯自然而然地湊過去,他蹲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的畫本。


    潘多拉這段日子畫技增長不少,塞勒斯看到畫上是模糊不清的幾個穿著紅色宗教長袍的人。


    “這是誰?”塞勒斯問。


    “不知道。”潘多拉放下筆,“我記性不太好,總容易忘記一些細節和人物。”


    她就是不把別人放在心上,所以偶爾畫出來了,也是出於記憶的潛意識,模模糊糊的一個場景,其實根本不記得誰是誰。


    她的畫也是這樣,除了某些地方是鮮豔的之外,其他都是模糊而草率的。


    潘多拉真的很難記住過去所有的事情,值得讓她記憶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她興致總是來得突然去的突然,潘多拉畫夠了,不想畫了。


    她側過頭,便看到塞勒斯還蹲在床邊,他的下巴離床麵不到半厘米的距離,垂眸注視著她的畫出神。


    遠遠看著,還以為他的下巴抵著床麵,有點像是發呆的貓咪。


    潘多拉忍不住想,如果塞勒斯是隻貓的話,一定是那種體型很巨大、曲線好看,渾身白白的,尾巴很蓬鬆,性子冷淡的貓咪。


    唔,其實貓咪太無害了,他應該適合更兇猛一點,但是又很漂亮的動物。


    潘多拉胡思亂想,她看到他還在出神,也不由得有點好奇。


    “你想什麽想了這麽久?”


    塞勒斯恍然迴神。


    他剛剛想起了克裏斯。


    塞勒斯對他殺了克裏斯這件事情絲毫不後悔,也沒有內疚之情。


    隻不過,他剛剛忍不住想起潘多拉似乎很喜歡克裏斯,如果阿倫美區的報道出來,她會是什麽反應呢?


    潘多拉那樣聰明,或許一下就會猜測到是塞勒斯幹的。


    她會生氣嗎?


    或許更嚴重,她會為了克裏斯而報仇嗎?


    塞勒斯當時動手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問題。


    因為克裏斯遇刺的連鎖反應,塞勒斯連忙三天,如今終於冷靜下來了,忽然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可控。


    潘多拉是薛定諤的潘多拉,她有可能毫不在意、有可能會生氣、也有可能會翻臉。


    當這件事沒在她的麵前揭曉時,你永遠無法知道她會是什麽反應。


    潘多拉就是這樣不可控的存在。


    潘多拉發現塞勒斯在迴過神來後又開始發呆,她有點疑惑,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麽了?”


    他是最近太忙了,所以變得呆滯了嗎?


    塞勒斯終於抬眼看向她。


    他漂亮的眼眸像是湖泊,修長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蹲在床邊還有點乖巧的感覺,搞得潘多拉被他注視得心中泛起波瀾。


    他的氣息有點虛弱而不太確定的感覺,有點像做錯了事情,又缺乏關愛的小動物。


    潘多拉:“……誰欺負你了嗎?”


    塞勒斯的目光遊移了一下,看起來有點心虛,但他又很快看迴潘多拉。


    “你喜歡克裏斯嗎?”他問。


    以潘多拉能記起來的算,塞勒斯至少前前後後問過她兩三次喜不喜歡克裏斯。


    “還可以。”潘多拉聳了聳肩膀,“他挺有意思的。怎麽了?”


    “我有意思,還是他有意思?”塞勒斯又問。


    他經常問這種很奇怪的問題。


    潘多拉好像一個被逼問到底更喜歡誰的渣男。


    “我一直在你這裏,你覺得呢?”潘多拉說。


    可能是她的迴答不大好接話,塞勒斯沒有繼續開口。


    潘多拉卻無師自通,“克裏斯欺負你了?”


    應該說,克裏斯自以為是地想要欺負他,結果還沒開始實施,就被塞勒斯遠程攻擊忽然暴斃。


    ……這也算,欺負吧?


    於是,塞勒斯點了點頭。


    “如果我反擊,你會站在他那一邊嗎?”塞勒斯又問。


    潘多拉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都是成年人,遇到事情要自己解決。”


    “不論什麽結果你不管?”塞勒斯說。


    潘多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為什麽他表現得像是已經做了什麽,然後才來詢問她的呢?


    她試探地說,“比如?”


    塞勒斯目光清澈,氣息純粹。


    “比如他可能會意外死掉。”他無辜地說。


    潘多拉:……


    潘多拉:“你說什麽,你殺了克裏斯???”


    “正當防衛。”塞勒斯心平氣和地說,“他放了狠話,要對我不利。我膽子比較小,所以當天就殺了他。”


    潘多拉的筆掉在了地上。


    人命對她而言與動物沒什麽區別,塞勒斯要是殺的是別人,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可是,她真的對克裏斯感興趣。


    更別提他還是個金發的帥哥,潘多拉一向對長得好看的人心軟。


    那麽高、那麽帥、那麽會甜言蜜語的小帥哥,就這麽沒了?


    潘多拉心情複雜,她一向將塞勒斯看作無害,這一刻才想起來,他在外麵也是殺伐果斷的上位者。


    說殺你就殺你,連話都不放的那種狠人。


    潘多拉震驚於自己發現了塞勒斯新的一麵,塞勒斯卻誤會了她的沉默。


    “你會想為他報仇嗎?”塞勒斯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如同黑夜般濃密的複雜的色彩。


    他不介意潘多拉會不會殺他,他介意的是,潘多拉真的會在意其他人,哪怕她隻見過克裏斯兩次。


    潘多拉這才緩過神,就發現剛剛連說殺人都輕描淡寫的塞勒斯,現在的情緒卻如此低落。


    可能塞勒斯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吃醋,他很在意。


    潘多拉表麵歎息一聲,內心卻很雀躍,她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麽高興,像是有個小鳥在跳來跳去。


    她伸出手,像是想觸碰塞勒斯,可是兩人離得太遠,她的指尖隻是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滑過,如同蜻蜓點水。


    “死了就死了吧。”潘多拉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你沒事就好。”


    撲通,撲通。


    塞勒斯的心髒開始跳得急促起來。


    他一直是個理智而冷淡的人,一向最追尋法度秩序。


    可是在這一瞬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原來,偏愛,竟然也會如此甘甜而令人心神震動。


    >>>


    與此同時,阿倫美區聯合政府總部。


    在被那些討人厭的黑星來迴盤查了好幾天之後,他們才帶著各種收集的證據離開,這讓湯姆終於鬆了口氣。


    他來到醫院處,從玻璃外注視著隔離病房中的克裏斯。


    已經整整三天了,克裏斯沒有死亡,可是也沒有醒過來的痕跡。


    他的所有重要器官都被毒素侵蝕,卻仿佛擁有著無比的活著的念頭,硬是不咽下最後一口氣。


    “副官大人,克裏斯大人醒過來的幾率微乎及微。”醫生聲音凝重,“就算用儀器維持他薄弱的生存反應,也沒有什麽意義。”


    湯姆知道醫生在催促他趕緊做決定。


    克裏斯遇刺的事情盡管盡力隱瞞,可是仍然逐漸有風言風語流傳出去。


    他沒有家人,所以決定權落在了副官湯姆的手裏。


    湯姆一句話,醫生就會撤走克裏斯的維持係統,今天就可以宣告他的死亡,下一任選舉會在各黨派中競爭。


    得到消息的其他黨派沒有人會為克裏斯祈禱,與之相反,克裏斯提前幾年讓開了位置,或許現在其他勢力都在慶祝吧。


    湯姆注視著病房中的執行官大人,他疲憊地歎了口氣。


    “今晚零點,撤儀器。”


    作為他的副手,湯姆自認自己作到這一步,已經盡職。


    晚上六點,隔離病房區一片安靜,克裏斯的病房外走廊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然而,沒有人提前下班。


    院長、醫生團隊、湯姆,在醫院辦公室裏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湯姆心情沉重,克裏斯不是一個好上司,但這不代表他希望克裏斯死。


    可是阿倫美區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所有人都需要一個新的執行官。


    他注視著監控視頻中的病房,克裏斯王子般的麵龐上戴著吸氧罩,渾身都插滿各種湯姆都不知道做什麽用的管與線。


    克裏斯監護儀上的心跳幾乎平行,隻有微不可見的小小起伏。


    湯姆忍不住想,為什麽呢。


    為什麽到了這個地步,克裏斯大人還是不肯放棄?


    到底是什麽,讓他那麽想抓住,死都不安心呢?


    湯姆注視著監護儀發呆,就是這時,滴!那條線小小地跳躍了一下。


    湯姆呆滯了兩秒鍾才反應過來,“醫生,剛剛那——”


    醫生們比他的反應更快,他們全都站了起來,像是驚呆在屏幕前。


    湯姆擠過去,卻什麽都看不懂,他皺眉道,“怎麽了?”


    院長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指向屏幕。


    “活,活了……”


    同一時間,病房裏。


    滴,滴,滴,滴……那條線開始緩慢地跳動起來。


    男人原本衰敗的五髒六腑,也開始用一種詭異的、說不通的原理迅速再生。


    克裏斯的大腦昏昏沉沉,他的精神仿佛像是被牽扯的葉子,不停地被風吹起,又被雨水狠狠地砸在地麵上。


    痛。


    撕裂一切的痛。


    克裏斯緊閉的眼皮跳動。


    無數混亂的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壓縮擁擠,發出巨大的噪音。


    有時,他在高處的辦公室裏。有時,他行走在推搡的人群中。


    克裏斯臉部肌肉顫抖,他的頭抽搐似的一動。


    夕陽落下的海濱,海水拍打著金黃的沙灘。


    他站在海邊的木質別墅當中,站在門口,透過地板和牆壁盡是鮮血的房間,注視著陽台,溫暖的海風吹拂著他的臉頰。


    一種由衷的滿足感充斥著他的心底。


    他走了過去。


    陽台的躺椅上,一個女人躺在那裏。


    她肌膚白皙,身材曲線緊實而漂亮,修長優美的雙腿蜷在長椅上。


    她的指尖夾著一根香煙,絕美而精致的麵容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她那麽美,純粹得好像和這世間所有的陰暗都扯不上任何聯係,仿佛背後的命案現場也與她無關。


    “大人。”克裏斯在她的身邊跪下。


    女人沒有看他,她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眸注視著大海,目光涼薄而冷淡。


    “你沒有必要處理屍體。”她淡淡地說,“如果當局發現是我做的,他們隻會為了和平而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雖然他是財經部長的兒子,也沒什麽區別。”


    克裏斯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猶如本能般出現的瘋狂念頭。


    他想解決她身邊所有的垃圾,至少這樣,至少這樣——


    痛,頭好痛!克裏斯的腦袋又動了一下,睫毛猛地顫抖。


    眼前的場景換了。


    富麗堂皇的餐廳,克裏斯點好菜,將菜單遞給侍者,舉止高雅而彬彬有禮,好像貴族紳士。


    她坐在他的對麵,正在拿著鏡子端詳自己。


    啪地一聲,她合上鏡子,扔入自己的包裏。


    “你今年多大了,克裏斯。”她說。


    克裏斯一直保持著優雅的坐姿和微笑,他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怔。


    “三十九歲了,大人。”他疑惑,“怎麽了?”


    她緩緩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向他。


    “你老了。”她涼薄地說。


    滴——檢測儀中,他的心髒猛地跳動起來。


    走廊裏盡是奔跑過來的腳步聲。


    克裏斯在病床上掙紮著,胸口起伏著,世界在他的眼前猶如碎片。


    克裏斯借故離開來到廁所,他撲到鏡子麵前,鏡子裏的男人看起來仍然猶如貴族般精致、英俊,可是眼尾真的已經不可避免地開始出現皺紋……


    不,不不。


    他從未那樣驚恐過。


    他隻是個人類,他明年就四十歲了。哪怕他仍然英俊,可是沒有人能夠阻止衰老……


    克裏斯的心髒像是被緊緊捏著。


    砰,砰,砰,砰。


    他想死,他應該去死,至少這樣他在她的心裏留下最完美的形象。


    可惡,可惡!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大人,大人——!”


    有人搖晃著克裏斯。


    克裏斯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虛幻,所有的一切都在搖晃——


    病床上,克裏斯猛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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