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謝莞心是朵嬌豔紅玫瑰,那謝莞情便是清心茉莉,不僅穿著素淡,一顰一笑皆溫婉可人。


    裴昭和蕭凜步入偏殿時,她已恢複了神誌,躺在床上,麵色慘白如紙。


    見二人到來,謝莞情目光直直落在裴昭臉上,兩行清淚撲簌簌落下。


    “夫人沒事就好。”


    她掙紮著起身,守在一旁的謝長君手忙腳亂的去扶,“姐姐慢點,醫師說你不能行動,血液流動一快,毒就止不住了。”


    裴昭心裏本就愧疚,見狀也慌了神,忙坐到床邊將人按下,“謝小姐還是躺好,身子要緊。”


    謝莞情便緊緊抓著她的手,聲音輕的發顫,“都是母親不好,要是傷了夫人,謝家萬死難以抵罪。”


    要說二人,隻有一麵之緣,實在算不上熟絡。


    但這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模樣,連裴昭看的都為之動容,安慰道:


    “陛下聖明,不會牽連無辜的,謝小姐安心養病便是。”


    謝莞情才將目光投向蕭凜,卻欲言又止,“陛下...”


    蕭凜正若有所思,聽她一聲輕喚,迴過神直言道:“謝夫人死罪,謝氏其餘族人,貶為庶人。”


    裴昭聞言暗道不好。


    謝氏犯得罪,這處罰實在不重,但對生病之人卻是不小的刺激。


    果然話音剛落,謝莞情輕哈了一聲,兩眼一閉,直挺挺暈厥了過去。


    “姐!”


    謝長君立即慌了神,看叫她不醒,忙朝屋外大喊,“高醫師!快來看看姐姐 !”


    高瑾珩正在院裏煎藥,聽這一聲唿喊,小跑著來到內殿,也顧不得授受不親,抓起謝莞情的手腕摸起了脈象。


    沉思片刻,眼睛微微一眯,“謝小姐隻是受了些驚嚇,倒沒有大礙,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毒。”


    “那個解藥馬上就熬好了,哎,你們等一等,不要再吵我了。”


    說罷忙不迭的跑迴院裏,許是繼續煎藥去了。


    裴昭本意是來感謝謝莞情,沒想到感激的話還未來得及說,人已暈了,再多待也是沒有意思,便去看蕭凜。


    這一望,目光正好跌進蕭凜漆黑的眼底,兩人皆是一怔。


    蕭凜先移開目光,“謝小姐這兩日可以留在行宮,待傷好再離開。”


    他吩咐完謝長君,又道:“朕去看看炤兒。”


    裴昭點點頭,二人離開偏殿時,忽的笑出聲,“臣妾發現這名字與昭兒諧音了,不知陛下想念的是哪個昭兒?”


    蕭凜跟著一笑,“想念調皮的那個。”


    裴昭恍然斂了幾分笑意。


    上一次二人這般親密無間的說笑,已經是許久以前了,一直以為蕭凜憎恨她入骨,原來這位君王也會懷念曾經的點滴。


    裴昭心底忽的升起一絲慶幸。


    慶幸高瑾珩將她拖入更深的淵底,讓她在觸底絕境前,能和蕭凜重修於好,哪怕這是建立在更加不可原諒的謊言之上。


    這一次,她會偽裝的更好。


    或者,讓秘密隻屬於自己,那麽謊言也就變成了真相。


    畢竟這世上,知道偷換皇嗣一事的,隻有三人。


    裴昭這樣想著,路過正在煎藥的高瑾珩身側時,眼眸驀的騰起陰鶩墨色。


    高瑾珩似是誤解了其中殺意,抬眸衝她咧嘴一笑,“夫人!”


    “嗯?”


    “今天的脈還沒請,瑾珩等下過去。”


    高瑾珩抹了把額頭的汗滴,邊搖著扇子說。


    裴昭點點頭,應了一聲走過。


    二人快走到自己的院子時,蕭凜忽的開口,“高瑾珩醫術果真了得,能讓你順利生下孩子不說,謝夫人刀上淬的毒,他頃刻就能解掉,這般本事,恐怕太醫院裏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這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蕭凜有意帶高瑾珩迴太醫院。


    裴昭頓了頓,沒有立即迴答。


    她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高瑾珩醫術精湛詭譎不假,但其一心為了北境,將他留在蕭凜身邊,隻會後患無窮。


    “醫者,醫術高低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醫德。”


    裴昭開口,蕭凜驚詫的轉過臉,“你是說高瑾珩醫德有損?”


    這話有些重了,若是當一個醫師麵說出來,定要把人氣的跳腳,非拉上自己論個不死不休,但裴昭顧不得太多,她必須阻止高瑾珩靠近蕭凜。


    想了想,故作慎重的點頭道:“臣妾懷胎的這幾個月,雖然承蒙高醫師照顧,才能順利生產,但對此人也多了些了解,他這些年行走江湖行醫,所做之事...不提也罷。


    總之陛下若想收其進太醫院,還是三思而行。”


    裴昭說的含糊,蕭凜邊聽邊點頭,似是想明白了什麽,“江湖郎中,治病救人有之,更多是信口雌黃騙取銀錢,惡劣者與謀財害命無異...太醫院的門檻是不能放低到如此地步。”


    裴昭點頭應是,目的達到,也不再多說什麽。


    兩人到了寢殿時,乳娘剛喂完奶水,蕭景炤吃完奶更有使不完的勁,一見蕭凜咯咯笑著要人陪著玩耍。


    裴昭就在一旁,看兩人玩的盡興,蕭凜竟卸下帝王威嚴,一會兒躲貓貓,一會兒扮鬼臉的,把蕭景炤逗得笑個不停。


    她搖著撥浪鼓也想加入,卻被父子二人當成了空氣,不一會兒,做大人的竟先惱了,


    “哎,臣妾乏了,睡覺去了。”


    蕭凜見她洽醋的模樣直笑彎了腰,抱起蕭景炤堵住裴昭的去路,“母妃生氣了,炤兒快哄哄母妃,讓母妃抱抱好不好。”


    裴昭無奈,她哪敢抱這潑皮幼兒,哭起來她連覺都睡不好。


    正要拒絕,卻見蕭景炤破天荒的伸出兩隻手臂,竟是要撲向她懷裏。


    裴昭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將幼兒抱在懷裏,難以置信的,蕭景炤乖巧的摟著她笑的開心香甜。


    第一次,她抱著懷裏溫軟的小東西,體會到了做母親的幸福。


    蕭凜在一旁看著,笑的靜若皎月,忽的眉心一皺,將手抵在唇邊,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他的老毛病了,稍有風寒就會胸悶咳嗽,渾身發冷,裴昭和蕭景炤玩的開心,也無暇顧及到他。


    蕭凜強忍著胸口的悶氣,卻咳得更劇烈了,最後嗓子仿若撕裂般疼痛,才止住了咳嗽。


    他放下手,想拭去額頭的冷汗,看見手心一片鮮紅的血跡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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