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沉默,蕭凜先笑了下,然後低頭繼續批閱折子。


    此情此景,像極了一對普通夫妻,丈夫忙著掌家事宜,妻子哄著孩子睡覺,平淡和美。


    裴昭微微一笑,別過頭,終於安心的合眼睡去。


    翌日蕭凜早早便離開行宮,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追查刺殺沈顏之人,對於蕭景炤,隻是一時寵愛,忙起正事就無暇顧及了。


    這讓裴昭放心不少,帶著蕭景炤迴到自己的院子,高瑾珩已候在殿中。


    穿著一身水綠色長衫,扇子在手中悠悠搖著,見她走近,笑逐顏開,


    “恭喜夫人,這次迴京,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蕭凜許自己迴京一事,消息之靈通,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耳目眾多。


    裴昭將蕭景炤放到嬰兒的小床上,又轉身來到外殿,開門見山道:“接下來呢?


    高公子需要我做什麽?”


    對方費盡心思助她迴宮,自然不是為了看著她享福的。


    高瑾珩微微一笑,“不急,夫人現在隻需要照顧好大皇子,待瑾珩打理好一切,自有用得到夫人的時候。”


    裴昭沒說什麽,轉身坐在桌邊。


    心裏隱隱猜到,此人近期定還有其他動作,隻是不方便自己參與。


    會是什麽呢?


    她好奇,卻無法開口去問。


    高瑾珩此人,心思深沉又不能按常理揣度,問,是絕對得不到答案的。


    裴昭懷著心事用完早膳,高瑾珩給她診完脈,又開了兩個藥方,才打算離開。


    “為何還要吃藥?”


    裴昭看著密密麻麻的兩張方子,不解的問。


    她本就沒有生產,身子的虛弱樣子都是高瑾珩用藥裝出來的,但戲也沒必要演的太過了,所以對高瑾珩給她開的藥,心裏十分抵觸。


    高瑾珩卻道:“這不是恢複身子的藥,是美容養顏,永葆青春的神藥,夫人還是多吃些為好。”


    裴昭汗顏,看著人離開,才快步走到梳妝鏡前,攬鏡自顧,


    不禁喃喃自語:“分明才二十歲出頭,隻是近日沒睡好看著有些憔悴,哪用得著美容養顏...”


    雖然這樣說,還是將藥方交給了晚秋晚星,讓其交給膳房熬製。


    畢竟以後要在美女如雲的後宮生存,這張麵容,能遲一分老去,便多一份保障。


    再次見到蕭凜已是三日後,侍女神色肅然的前來通傳,讓她一人前往正殿,沒提帶著蕭景炤。


    裴昭不由得心中慌亂。


    做了虧心事的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神經緊緊繃起。


    稍一打聽,得知是刺殺沈顏的事有了眉目,她才稍微放鬆心情,又想到高瑾珩也算參與其中,心又倏地提起。


    直到一路忐忑的抵達正殿,看見謝青宇一家跪了一地,才心裏有了著落。


    看來謝家在作死這條路上,真是攔都攔不住。


    裴昭款步進殿俯身行禮,然後站到一邊,就聽蕭凜開口,聲音冷如寒冰,


    “朕自認待謝氏不薄,將軍何至於勾結西洲,謀害太後?”


    音落,啪嗒一聲。


    一遝子信件擲落地上。


    顯然都是謝家與西洲往來的罪證。


    座下,謝青宇頭埋在臂彎,不敢抬起,“一切都是臣的錯,臣願以死謝罪,請陛下念在臣抵禦燕京有功的份上,放過謝氏族人。”


    不到一年的時間,昔日威風凜凜,禦敵千裏的謝大將軍仿佛蒼老了十幾歲,鬢角滿是斑駁白發,聲音也毫無生機。


    蕭凜聽著,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他起身來到殿中,玄色龍袍的威嚴之下,殺氣洶湧,


    “因為謝長鴻,將軍怪朕,對不對?”


    音落,謝夫人失聲痛哭起來,她最聽不得人提起死去的兒子,抬眸怒瞪著蕭凜,哭喊道:


    “是!就是為了長鴻,陛下知道謝家沒有販賣芙蓉草,連辯解審訊的機會都沒有,就當眾斬殺了我的兒。


    這般做法,哪個臣子不寒心!


    還有我的女兒,莞心,對陛下一往情深,現在呢,隻落得打入冷宮的下場。”


    謝夫人越說越聲嘶力竭,謝青宇忙將她按下,“你住嘴!是這對不爭氣的兒女咎由自取,怪不得陛下。”


    謝夫人聽了這句徹底失去了理智,“你胡說!哪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就看著兒女含冤慘死。我做不到,我一定要那妖女給謝家償命!”


    說著竟目光兇狠的轉向裴昭。


    裴昭本就懷著看戲的心情,隻垂眸靜靜聽著,被人驀的點名,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就覺眼前有白光一晃。


    她抬眸,看見謝夫人已猛地竄起,手中握著一把短劍,直衝自己刺來。


    在場眾人皆驚得麵色一白,若是在皇宮,麵見皇帝的人要接受嚴格檢查,是決不可帶兇器覲見的,可是這裏是行宮,自然沒那麽嚴防死守,沒想到就出了紕漏。


    淩風和穆青反應極快,片刻已經閃至蕭凜身前。


    蕭凜目光瞬間晦暗如深,他有心想去攔下謝夫人,但離裴昭的位置有些遠不說,此刻被人一攔,更加動彈不得。


    隻能急聲低喝,“去救側妃!”


    淩風和穆青才反應過來,很默契的由淩風留在原地,穆青衝向謝夫人。


    而此時,孤零零站在一旁的裴昭,慌亂的連連後退,不料一個沒站穩,整個人猝不及防撞到了柱子上。


    眼看謝夫人的刀刃近在胸前,


    “母親,不可!” 隨著一聲驚唿。


    裴昭眼前一黑,有人擋在了她身前,那人與她一般高,如瀑的長發披在肩上,瞬間那肩膀已被匕首刺穿,汩汩鮮血噴湧而出。


    是謝莞情救了她。


    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那襲來的短劍。


    “莞情!”


    謝青宇最先喊出了聲,然後是謝長君撲過來,淚流滿麵的喊著,“姐,姐你沒事吧...”


    裴昭整個人都懵了,謝莞情正倚靠在她身上,軟綿綿的向下滑去,她忙將人環在懷裏,一起坐倒在地上。


    “謝小姐,你...”


    裴昭不知說什麽是好了,她和謝莞情,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何要冒死救自己。


    她一手摟著謝莞情,一手摸出隻帕子,想墊在對方的傷口上止住流血。


    忙有人製止了她,“刀上有毒,讓臣先把匕首取下。”


    是高瑾珩的聲音。


    裴昭抬眸,看見身邊早已圍滿了人。


    離她最近的,是謝青宇,謝長君等人,正跪在旁邊,央求的看著高瑾珩,求他救謝莞情一命。


    高瑾珩倒是話不多說,吩咐謝青宇和謝長君按住謝莞情,便開始了拔刀救人。


    這動作免不了血濺一地,裴昭別過頭,看見正對麵,嚴陣以待的侍衛守護在中間的人,正目光幽幽的盯著自己。


    蕭凜是在擔心自己麽?


    裴昭不禁這樣想,心裏驀的開心起來,就聽到直衝自己的喝罵:“妖女,裴昭你這賤人,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除了謝夫人還能有誰。


    此刻她已被穆青按倒在地,動彈不得,隻能將滿腔恨意化成謾罵的話。


    蕭凜聽著眉心緊鎖,冷聲道:“穆青,堵上她的嘴,再出言不遜,即刻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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