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差正在城裏張貼告示,有幾家大的酒樓都被造訪過了,屬下找了個小客棧,今夜隻能湊合一晚了。”


    穆青忽的湊到兩人身邊,低聲道。


    蕭凜點點頭,將簪子別在裴昭發間,許是他氣質一看就是出自名門世家的有錢人,小販笑嘻嘻的又遞上幾隻,“夫人美貌,這幾隻更襯膚色。”


    裴昭擺手想拒絕,蕭凜許是怕被糾纏,拿出一錠銀子全買了下來。


    裴昭微微一怔。


    他這樣的出身,不會不知道,簪子常做男女間的定情信物,怎麽能隨意相送呢。


    不過她還是滿心歡喜的收下,直到穆青找好的客棧,手裏還傻傻的握著一把簪子。


    這家店不大,除了櫃台後歪著一個紅衣嬌娘,便隻有一個夥計忙前忙後。


    見三人進來,夥計上前打招唿,“客官,住店?”


    穆青直接上前,“要兩間客房,位置安靜一點。”


    那夥子嘻嘻一笑,“不巧了客官,近日入城的人多,小店隻剩沿街的兩間...要不您委屈一下?”


    他說著目光瞟向蕭凜,隻一眼,就道:“公子生病了,你們來城裏看病的?”


    “就要那兩間了。”


    蕭凜道,不想接話。


    他雖患有舊疾,但麵容隻是比尋常人憔悴幾分,這夥計一眼就篤定他身子有恙,可見看人眼光之毒辣。


    說得越多,越容易暴露。


    穆青也立即會意,在櫃台上放下一錠銀子,正欲轉身,一隻蔥白的玉手忽的將他按住。


    “客觀慢著!”


    那身著紅衣的嬌娘仿佛才睡醒一覺,從櫃台後站起身子,看見被自己手一抓,穆青整個人臉漲得通紅,她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對不起,嚇著這位公子了。”


    這語氣聽不出半分歉意。


    紅衣嬌娘鬆開手,打了個哈欠,目光又停在蕭凜身上,笑道:“客官打算怎麽住,是兩個公子一間,還是?”


    這一問,連裴昭都聽出,對方是想知道三人的關係。


    不知是她自己好奇,還是已經和官府通過了氣,等著報官領懸賞,不由得緊張起來。


    見三人沉默片刻,紅衣嬌娘反應極快,忙道:“你們別誤會,我不是要打聽你們來曆。


    是二樓最裏邊,還有一間安靜的客房,不過離其他房間遠了些,若是你們兩個公子住一起,不知這位姑娘晚上怕不怕...”


    穆青和蕭凜對視一秒,會意道:“我隻是個小廝,自然不能和主子住一起。不過為了方便伺候主子,我們還是就住沿街那兩間吧。”


    若說是一個主子帶著兩個下人,太容易讓人想到是蕭凜本人,保險起見,還是要假扮成夫妻住店。


    女嬌娘點點頭,“也好,有事盡管喚我。”


    目送幾人上樓,她輕輕一笑,“還真是小店迎貴客,今夜,不把你們吃幹抹淨我就不叫顏非玉。”


    ...


    樓上客房。


    穆青在城裏轉了一圈才迴來,眉頭緊緊凝在一起,“屬下看了,城裏張貼的告示,是殿下的畫像。”


    “以何為由?” 蕭凜淡聲道。


    “刺殺太子,意圖謀反,不僅您,燕王也是同樣的罪名。”


    穆青氣得咬牙切齒,“看來燕京,已經完全落入了裴宿之手,這個奸相,竟敢這樣肆意顛倒黑白。”


    蕭凜歎了口氣,“裴宿這些年功績頗豐,官員擁戴深得民心,而蕭崢又是汙名在外,孰黑孰白,隻能任由他說了算。”


    忽的他眸色一凜,“刺殺太子...若是裴宿直接昭告天下,太子身亡...”


    話未說完,穆青跟著麵色陰沉,“先皇子嗣單薄,您和燕王都被安上了謀反的罪名,睿王又沒了音訊,裴宿恐怕要稱帝了。”


    “殿下,我們手裏有太子,迴去跟他對峙,朝中大臣不會都站在一個謀權篡位的奸相一邊的。”


    蕭凜搖搖頭,“所以他提前在燕京布滿火雷,就是為了魚死網破的一天,拉整個燕京給他陪葬。


    帶著蕭苑迴去,冒險的不止是我們,還有城中百姓...”


    穆青點頭,自知在心思縝密方麵,一萬個他也不及蕭凜一半。主子說迴不得,絕不會有錯。


    匯報完正事,穆青便離開去準備晚飯了,客棧一樓有廚子燒菜,但是他需得檢查一遍才能端給蕭凜。


    此時房間內隻剩兩人,裴昭聽完剛剛的對話,不禁眉頭緊鎖。


    那日蕭凜心善,不想讓她留在船上受辱,但對於她的身份,卻隻知她是相府的女婢,並不知她其實是裴宿的女兒。


    起先她並非刻意隱瞞,隻是心裏有些記恨,父親將自己視為草芥一般,隨意利用拋棄,也賭氣般不願認這個父親。


    此刻蕭凜與裴宿成了敵人,這一層身份,瞞也不是,因為林語輕遲早要和蕭凜匯合。貿然提起,以二人現在的關係,她還如何能留在蕭凜身邊。


    她深知信任是這世上最貴重的東西。


    一旦失去,無論花多少代價都尋不迴來。


    正在進退兩難之時,蕭凜坐在了她身邊,清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溫柔。


    “藍昭姑娘,是我連累你了。”


    他突然說,裴昭驚了一下,“殿下,這是何意?”


    “我身子不好,之前需要一個侍候起居的人,蒙你照顧,已無大礙。現在我成了朝廷追捕的罪人,能不能活著迴到清越都是未知,你跟著我隻有危險。


    明日出城,我給你些盤纏,我們就此別過吧。”


    不待蕭凜說完,裴昭已經跪在他身前,“殿下將藍昭救下船,藍昭此生就是殿下的人了,豈有在主子有難之時,自己遠走的道理。”


    “藍昭雖然怕死,但更怕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蕭凜聞言輕輕一笑,“你倒是心直,敢承認自己怕死。”


    這一笑猶如春風沐雪,裴昭不知哪來的勇氣,倏地抓住他的手,誠懇道:“藍昭隻是一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女子,死自然是怕的,但若是為了心裏重要之人,就是怕也甘願。”


    蕭凜原本冰涼的手,被她一握,緩緩變得溫熱,片刻間,竟有幾分燥熱。


    對這份溫暖留戀了一瞬,他裝作不經意抽迴雙手,溫溫一笑,“對於忠心之人,本王從不會虧待的。”


    裴昭聞言乖巧的笑眯了眼。


    這一句忠心之人,她知道,自己在蕭凜心裏,依舊隻是個下人。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隻要能留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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