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蕭崢,先皇的七皇子,年紀也就二十出頭。是當今太後唯一的親生子,因著自幼頑劣兇悍,才與皇位失之交臂。


    他深夜入侵相府,難道也是奉了太後的旨意?


    可是葉邵榮是太後的親妹妹,裴葉兩家結姻,早已親如一體,太後這樣做,著實讓人寒心。


    裴昭這樣想著,就聽裴宿聲音陡然一冷:“裴府這些年為太後鞍前馬後,葉嫦是要過河拆橋,殺人滅口麽?”


    蕭崢冷笑道:“都到了此時,丞相還要裝糊塗麽,再裝下去,楚唐都要改姓裴了。”


    裴昭終於聽明白了幾分。


    是有人懷疑父親要謀反...這罪名著實夠牽連九族的。


    她不由得跟著緊張,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膛,連四周的聲音都變得縹緲悠遠。忽聽一聲:“放箭!”


    裴昭抬頭,看見高塔之上,父親揮手下令,沒有看她一眼,絲毫不顧及這個女兒還在對方手裏。


    一瞬間,箭雨從四麵八方襲來。


    身邊的刺客一個個倒下,她跟著胸口一痛,中了一箭。


    命在旦夕之時,她恐懼了一晚上的心情,倏地放鬆下來,仿佛一下子解脫了。


    這一生終究是個婢女,就算流著裴氏的血,也逃不脫賤命一條,死了也就隻有母親會為自己傷心。


    想到母親,沒了自己以後日子更難熬了,哎...


    裴昭輕輕歎了口氣。


    恍惚間有人攬過她的肩,帶著她越過池塘,掠過無數琉璃瓦碎。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光線透過窗格,映照著飛舞的塵埃,灑在她的臉上。


    聞到一股濃重的黴味。


    裴昭咳了兩聲,耳邊傳來蕭崢不耐煩的聲音,“醒啦?再不醒,本王就要剁掉你的雙手了。


    抱著那個破盒子那麽緊,掰都掰不開!”


    裴昭恢複了幾分神誌,猛地坐起來縮到床腳,環顧四周,碎木頭蛛網到處都是,房子最中間還有一座佛像,應是一座破廟。


    看來蕭崢從相府逃了出來,不過被殺得十分狼狽,隻能躲到此處。


    見她不說話,蕭崢麵露狠厲之色:“我是看在語輕的份上才留你一命,你不要不知好歹,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你休想!”


    沉默了一晚上的裴昭沒好氣道,“你想陷害丞相大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蕭崢聞言輕笑了一下,“聽說你是裴宿的女兒,但連個小姐身份都沒有,隻是個婢女。


    昨天裴宿下令殺我時,根本沒管你的死活,我勸你清醒一點,別太把自己當迴事了。


    你乖一點,我向你保證,之後裴府的事情不牽連到你。”


    裴昭已經退無可退,死死抵著牆壁,被蕭崢按在牆上,肩膀傳來鑽心的疼,才想起自己還受著傷,手倏地一鬆,木盒子脫手而出。


    “還給我!” 她無力的喊。


    就見蕭崢得意的舉著木盒,揮劍斬下上邊的銅鎖,然後將盒子打開。


    裴昭看著一切,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裴府要完了麽...


    終是自己沒用。


    若是昨天再警惕一點,不讓林語輕跟上,偌大的相府,他們怎麽會那麽快就找到蘭苑。


    或是打暈林語輕後,別急著把盒子取出來,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境地。


    卻見蕭崢看著那盒子愣了半響,忽的大笑起來,“裴宿啊裴宿,真是個老狐狸!”


    然後將那木盒子丟給裴昭,“看看你拿命護了一夜的寶貝吧。”


    隻一眼,裴昭就明白過來了。


    那盒子裏邊,空空如也。


    這一切,不過是父親的圈套。


    他定是早就看出林語輕的意圖不軌,堂堂大學士之子,金科狀元郎,怎麽會任由裴錦媛調戲侮辱,也不離開相府,當然是別有所求。


    裴宿故意借此引誘蕭崢出來,想將他們一網打盡,而自己剛巧那夜出現在賢亭院,就成了促成這個圈套的一個誘餌。


    也是父親的棄子。


    盒子咣當一聲落地。


    裴昭才覺自己此時身子虛弱,還發著熱,她有些無力的歪在牆上。


    這時,林語輕端著一隻碗匆匆進來,許是聽見了屋裏的動靜,他有些神色緊張。


    “裴昭姑娘,你沒事吧?”


    林語輕將碗遞過來,是一碗湯藥,“你發著熱,但是現在不方便找大夫,先喝了這碗薑汁出點汗。”


    “謝謝林公子。”


    裴昭感激的接過薑汁,咕咚咕咚就喝下了肚子。


    沒想到自己昨日小小的善舉,竟換了一條命,若不是林語輕,依蕭崢狠厲的作風,自己早就死了。


    蕭崢冷哼一聲:“你倒是殷勤,老狐狸家的女兒,有幾個是省心的,我勸你別陷太深。”


    林語輕正擔憂看著裴昭,聽到這句話,別過臉有些生氣道:“別亂說,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他語氣不善,許是二人關係極好的原因,蕭崢沒有生氣,指了指屋外,“如你所料,盒子是空的,我們得從長計議了。”


    林語輕聞言點點頭,叮囑裴昭好好休息,就跟著蕭崢出了破廟。


    一下安靜下來。


    裴昭哪能睡得著覺,她摸了摸肩膀,輕薄的衣衫下塞了一團白布,是給她止血的。


    聞著還有淡淡藥香,昨日的箭傷在肩下三寸隱秘之地,也不知是誰給她包紮的,想到這一行人全是男子,不由得麵色一紅,有些羞赧。


    裴昭是三日後,才勉強可以下床走動的。


    期間他們輾轉到了一座山上,又躲到一處寺院,最終相府的人突然放棄搜查,一行人才得以迴到燕京城。


    最初蕭崢不想帶著裴昭,覺得太累贅,且裴宿完全不在意這個女兒,連個人質的用處都沒有,是林語輕再三堅持,才留下了她,還給她尋了大夫看病,不然光是箭傷就不會恢複的這麽快。


    他們是在林府分別的。


    分別前,林語輕來到裴昭的房間,看著她喝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一會兒,蕭崢也來了。


    這個人對她從沒好臉色,顯然不是來探望送行的。


    裴昭便知,他們不會輕易放自己走。


    “林公子,裴昭感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裴昭開門見山,蕭崢早已迫不及待,不顧林語輕的眼色,直接道:“我們那日冒險入侵相府,為的是一張圖紙,老狐狸意圖謀反,在燕京布下了天羅地網的火雷,隻要點燃一隻導火索,皇城禁軍連同城裏百姓都將葬身火海。”


    “你若想迴相府,就把那張圖紙給我弄到手,不然的話,這幾日的醫藥錢本王也不要了,現在就了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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