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重重阻礙,葉撫將敖聽心帶到了洞天。


    這個時候,大商行的本事便體現出來了。


    百家城乃至整個神秀湖大多數地方都因聖人鬥法,而變得淒慘一片。而朝天商行這片洞天區,卻被保護得好好的。雖然收費貴,但人家的確有貴的理由。最起碼,在這樣的時候,不會讓你住的地方變成一片廢墟。


    迴到洞天後,清醒的溫早見已然在火炤裏等候。


    墨香焉氣耷拉地在樓裏,看上去是經曆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葉先生!”溫早見見到葉撫走進來,連忙上前。


    “嗯。”葉撫應了一聲。


    “紅綃還在睡。要不要叫醒她?”


    葉撫搖頭,“隨便她。”


    聽這般言語,溫早見以為葉撫是生了曲紅綃的氣,連忙說:“葉先生,還請不要怪罪紅綃。”


    “我不怪她,她做什麽都是她的自由。”


    這樣的說辭聽上去的確像是一種怨氣。這讓溫早見感到不安,“葉先生……你在生氣嗎?”


    “的確有些生氣。不過,並不是因為你們喝酒。”


    “那為什麽?”


    “紅綃她,心亂了,一些事情,遲遲下不了決定。”


    “什麽事?”


    葉撫看了一眼溫早見,“還是她醒來,你自己問她吧。”他轉頭,望向天上的祭壇。


    “我自己問她……”溫早見忽然感覺心裏好痛。勉強地笑了笑,“多謝葉先生能諒解。”


    “曲……師父她受傷了嗎?”敖聽心抬頭問。


    “嗯,有些。”葉撫說。


    敖聽心一聽就急了,甩開步伐,騰騰地爬到二樓曲紅綃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她從二樓陽台探出個小腦袋來,唿道:“葉先生,師父她身上有一股酒味兒!”


    “她喝醉了。”


    “為什麽要喝酒?”


    “因為,心情不好吧。”


    “心情不好就要喝酒嗎?”


    “你要喝一點嗎?”


    “不!我不會心情不好的!”


    葉撫笑了起來。敖聽心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圓了臉,像是一株長在陽台上的花朵。


    溫早見問:“紅綃要做她的師父嗎?”


    “這要等她醒來後自己決定。”


    “我想,她不會拒絕。”


    葉撫好奇問:“為什麽你覺得她不會拒絕?”


    “因為,她不是很會拒絕。”溫早見說著,微微低頭。


    葉撫唿氣,“的確,她不是很會拒絕。”


    溫早見感覺心裏一股酸意。修煉,她不如曲紅綃,但是情感這些事,可要比曲紅綃敏感太多。


    葉撫說:“辛苦你一直照料她。”


    溫早見搖頭。她不想再在這件事上說,岔開話題,“葉先生,神秀湖亂了。”就在剛才,她感覺到自家神官付笑笑氣息殆盡,怕是要歸安洛神宮,等待複生了。


    “是挺亂的。”


    “但這洞天裏,還是一樣。”


    “是的,一樣。”


    “三月她在祭壇上,能好好的嗎?”


    葉撫笑道:“我在下麵看著,會好好的。”


    “外麵那些人呢?怎麽辦。”


    “他們都要做自己的事。變成什麽樣,是他們自己的事。”


    溫早見點頭。她想,葉先生永遠都是那樣,波瀾不驚,溫聲細語的,讓人感到安心。


    她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先生,紅綃有和你說胡蘭的事嗎?”


    “嗯,她給我傳神念了。”


    “可是,胡蘭還沒迴來。”


    “她也總要做自己的事嘛,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裏。”


    溫早見又問:“那個帶走她的女子劍仙,先生知道是誰嗎?”她很是好奇,“她說她是大劍仙。可是,我聽聞天底下隻有一位大劍仙的啊。會不會,就是她呢?”


    葉撫說,“天底下的確隻有一位大劍仙。可她,不是這天底下的人。”


    溫早見驚詫道,“難道還有第二座天下!”


    “你可以試著換一種思考方式。”


    “換一種思考方式?”


    溫早見下意識陷入沉思,但是當她想著想著,就忘了自己在想什麽。臉上露出疑惑,問道:“先生,我剛才說什麽來著?”


    葉撫稍稍停頓,然後笑著說:“你說,要去看看紅綃。”


    “哦。那先生,我先去了。”


    “去吧。”


    看著溫早見清麗的背影,葉撫唿出一口氣。他神色微晃,細語呢喃,“真不想留下一絲痕跡呢。”


    倔強的人呐。


    忽然,他舉起手,淩空輕輕一點,然後轉身進了屋。


    ……


    大潮是整個神秀湖的大潮,鬥爭自然也是整個神秀湖的鬥爭。雖說這次的鬥爭都是站紮山上的那些人的鬥爭,但到底是波及了整個神秀湖,然而,卻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處地方如同桃源一般,置身事外。


    白柯湖上的一座小島。這裏是莫家的地方。自半個月前,莫家封島後,就再也沒有開啟過,即便是到了這樣的地步,也還沒有開啟。


    島上。


    倒懸之地。立於中心的是建木,通天的建木。


    建木的一條枝丫上,坐著莫芊芊,她像一尊雕像似的,一動不動,潛心修煉。而在更上麵某一道極其龐大的枝幹上,有一座符陣。


    符陣裏,莫長安胡子頭發散落得像是老乞丐,他靜靜地坐著,閉了氣息,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具幹屍。在他麵前懸浮著一張明黃色的空白符紙。符紙緩緩浮動著,等待著被抒寫上符文。


    某一刻,莫長安陡然睜開雙眼,同一時間,四下大風起,吹拂建木繁複的枝丫結構,唿唿作響。風越來越大,將外麵的符陣直接吹得支離破碎,將建木的枝丫吹得東晃西搖。但,麵前那明黃色的空白符紙紋絲不動。


    莫長安驀然抬起手,凝結玄色氣息,然後氣息灑然落定,落在空白符紙上。


    手指跳動,是躁動的氣息;


    玄意勾勒,是縹緲的力量;


    晦澀明晰,是大符即將落成。


    從上到下,莫長安順暢地銘刻符篆,直至最後一劃,忽地他頓住了。一股浩瀚的威壓襲來,從四麵八方,將他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壓住,壓得他無法動彈,包括即將勾勒成符的手指。


    “是什麽在阻擋我?”


    莫長安渾身上下汗水潸潸而下。他能感覺到,自己有能力完成這道大符,但是偏偏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從心頭湧上來,就好似完成大符後,他將會遭遇什麽莫大的恐怖。


    隱約之間,他好似能看到一道玄關在自己麵前,向著自己敞開了。


    邁過去,這道大符便能完成,但是玄關後麵是什麽?他不知道,直覺告訴他,玄關後的東西不是什麽美麗的風景,甚至是可怕的事實。


    他猶豫不定,不知道如何是好。完成大符,便要邁過玄關,但是玄關之後的事又難以預料。


    越是猶豫,他身上的冷汗便越是直冒。他的唿吸越來越急促,瞳仁不斷擴張收縮。心弦繃得很緊,隨時都有可能繃斷。


    忽然間,他感覺自己眉心像是被人用手指點了一下,然後一股暖流涓涓而來,淌進心中,將那一顆躁動的心撫平。


    然後,他的手指輕輕完成那最後一劃。


    大符完成。


    ……


    家川到底是何來曆?


    李命陷入深深的懷疑中。他可從來不知道鬼穀裏會有這樣奇怪的力量。


    他不禁沒法感受到家川的神魂到底是如何的根源,甚至沒有看明白他的境界。照理來說,能有參與到自己和陳放的對局中,最起碼都有著聖人的本事,但是李命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一切聖人的特征,聖人之軀、聖人道意、聖人氣息……一切都沒有。若是他平平地站在那裏,把他當作一個凡人都有可能。


    一番推衍下來,李命發現,這天下沒有任何一道氣息同家川的氣息同出一源。


    新的修煉方式?


    李命不由得這麽去想,如若家川真的開辟除了新的修煉方式,未來的天下定然有他一席地位。但不管是不是,如今家川用這力量來對抗自己。


    他在腦海裏推衍對抗家川力量的方式。


    隻是一瞬,便會有數萬種方式,但是這麽多瞬過去了,李命依舊沒有找到任何一種方式去對抗。


    他不免有些憂慮。


    家川的力量不斷在北國自己的大道山河裏破壞。這股力量雖然不如陳放的神祗信仰那麽龐大堅固,但是沒有辦法去奈何,像是毒瘤一樣,不斷地在各處遊走,絞殺文字思想。李命不理解為何家川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地地對抗自己,自己的不論是靈氣、神通、道法還是浩然氣,都沒法奈何他。這根本不合理,或者說家川這樣的力量出現在這座天下根本不合理。


    在李命這個層次,都明白,力量與力量之間,氣息與氣息之間都是相互製約的,根本不存著哪一樣力量是絕對無敵,不可對抗的。所以,他覺得家川的力量的存在根本不合理。


    無法去阻擋家川力量的破壞,李命隻得不斷以浩然氣進行補充。但是這樣的補充能堅持多久,他並不清楚。家川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以至於他不得不去考慮,陳放是如何與家川達成共識的,或者說家川是如何與陳放達成共識的。


    “長山先生,這就是你從圈子裏看天下的結果啊,許多東西都看不到的。”家川說。


    李命沒有去理會,沒有中斷對抗家川力量的方式。


    直到某一刻,百家城西邊的一座小島上,忽然傳來一股明朗之勢,如大河決堤一般,滾滾而來,不可阻擋。


    緊接著,數不清的符篆騰騰飛出,飛往北國四麵八方。轉瞬之間,便結成符陣山河之勢。


    “長山先生,老頭子來遲了,莫要見怪啊!”


    爽朗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一蓬頭垢麵的糟老頭子踏空而來,如同神人。


    ……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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