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給曲紅綃和胡蘭安排的三天時間也就結束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胡蘭跟曲紅綃聊了很多,她鼓起勇氣向自己的師姐表示了她對修仙這件事和修仙者這類人的看法。


    胡蘭所理解的,修仙求道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是為了獲得力量,不被強大者所支配,為了活的更久,不被天地規則所支配。修仙其實也隻不過是實現目標的一種方式,就當前看來,是最為可行的一種方式。


    “書生為報國立誌,寒窗數十載求取功名;士兵為戍守國土,戎馬半生建功立業;百姓為成家安業,起早貪黑忙忙碌碌。活著的人,大多為了活著,而少部分人有著不一樣的目標,他們要求仙問道許長生,這部分人叫修仙者。”


    “那麽你呢,你的目標呢?”曲紅綃這樣問。


    “我啊,我想當大劍仙,然後行俠仗義,斬妖除魔。”胡蘭這樣答。她又補了一句,“我想當個有文化的大劍仙。”


    胡蘭讀過不少書,曲紅綃也從來沒把她隻當做一個九歲的小姑娘看待,卻還是沒想到,她的心放得這麽開,這麽寬,三天的時間便改變了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對於一個隻有九歲的、未諳世事的小姑娘來說十分難得了。


    所以,曲紅綃覺得先生對胡蘭的教學很正確,也覺得自己沒有辜負先生的期望,也不後悔祖樹出現了而自己卻依舊守著師妹。


    可以迴書屋交功課了。


    ……


    乍寧湖因為祖樹的原因,即便是這深夜裏,也依舊是燈火通明,人滿為患。但若是站在高處,一眼看過去便知人滿為患的隻是外麵那一圈,真正站在湖邊上的隻有還留著的砍樹人。


    因為大幕的束縛已經沒了,所以砍樹人都恢複到了之前的修為,又經曆了之前的動蕩,淘汰了不少實力不足的人,所以留下來的基本都是中上以及尖端層次的人,這部分人,修為最低的都是半隻腳踏入元嬰的人,自然沒有人敢多靠近,除了同門同派或者相互認識並且關係不錯的,大都是單獨存在的。


    對於後進來的這部分人,也就隻能在外麵看看就是了,能碰到什麽機緣或者是氣運最好,碰不到也無所謂。畢竟那祖樹與他們本來也就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其實,對於絕大部分砍樹人而言,祖樹與他們也是兩個世界的存在,隻是相對於其他人而言,他們有資格在祖樹之前參悟。有能力爭奪祖樹氣運的無不是那些天才中的絕頂之人,而這樣的人寥寥無幾。


    忽然,一聲驚唿響起,無數道目光瞬間投遞到乍寧湖。隻見有一背負寬長大劍的青年緊閉著雙眼,整個人站在距離堤壩一步距離的水麵上,腳底生了一片寬大的樹葉。


    “沒想到第一個邁步的居然劍門的翁同。”


    “翁同本來就是祖樹有力競爭者,第一個也說得過去,前段時間聽說他已經尋到了本命劍,如今看來應當如此。”


    這被稱為翁同的青年此刻眉心皺成了一道“川”,額頭出了一層密密的汗,抬起腳想要邁出第二步,但是怎麽也邁不出,隻好作罷,站在原地繼續參悟。


    在他之後不久,又有一人邁出了第一步,是一個身披羅裳的女子,她赤足邁出一步,同樣地有一片樹葉在她腳底下浮現。


    “洛神宮的溫早見。”


    “早見仙子還是這般美麗,資質也是不落那翁同,果然不愧有著‘早見霓裳月色羞’的名頭。”


    之後,是一個身穿深藍道袍的年輕少年踏出第一步;然後又有錦衣華袍,被眾人叫作“二皇子”的青年踏足湖麵;第五個是一個身披袈裟,手捧金缽的小和尚;第六個是沒有長臉,或者說因為修煉導致無相的人,他被稱為“無相鬼”,看得出大家對他有些畏懼。


    直到後半夜,也就這六個人踏上了湖麵,再也沒有人能夠邁出這一步了。都說隻要邁出第一步,就有很大的機會走到祖樹裏,感悟祖樹之根,但也就是這第一步讓無數天才折戟,黑石城大幕祖樹前的第一步因此被稱作“天才的真正檢驗”。


    不少的天才,因為這一步踏步出去,而暗自傷神,甚至生了心魔,修煉之路止步於此,所以很多砍樹人都隻是在湖邊參悟,並沒有信心去冒險。


    終於還是有人問出了這個問題,“曲紅綃呢?為什麽湖麵上沒有她的身影?”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都冒了出來。什麽她昨晚隕落了,她逾越規矩被淘汰了,她躲在人群裏不敢參悟,她還沒有參悟成功等等。


    但是這些都隻是猜測。最後還是有白天看到曲紅綃跟胡蘭一起逛街的人說了出來,大家這才知道了,曲紅綃她根本就沒來參悟。


    沒有人會懷疑曲紅綃的能力,他們大多隻是在想,要是她在這裏,會快翁同和溫早見他們多少步。


    而當眾多人在為曲紅綃預測的時候,曲紅綃本人正躺在床上睡覺,她旁邊是睡相不太好,一隻腳擱在她肚子上的胡蘭。


    ……


    乍寧湖邊一個酒樓上,擠在三樓邊欄處的有不少人,其間,有個身穿黃衣的少女,蹲在圍欄裏麵,兩隻手分別抓著一根欄杆,臉就擠在兩根欄杆之間,瞪大了眼睛,微微張著嘴,神色恍惚地望著乍寧湖湖心那氣勢磅礴的樹冠以及行走在水麵上,離祖樹愈來愈近的六人。


    她叫魚木。


    一個土黃色的小腦袋忽然從她袖口鑽了出來,跟著一起注視著那樹冠。這個土黃色的家夥自然也就是那棵有參王資質的人參。


    魚木見到它冒了頭,連忙把它按了進去,然後眼睛望了望周圍,貼在袖口小聲說:“你不要出來,被別人看到就不好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


    “師妹。”喧鬧之中傳來一道聲音。


    魚木站起來,看向旁邊,羅雲生從人群裏擠了過來,然後略帶著責怪說:“這裏人多,你不要亂跑。走吧,該歇息了,明天我們就迴去。”


    “這麽早啊。”魚木有些失望地說。


    羅雲生歎了口氣,“本來我們就沒有計劃來這裏,你非要過來,要是再迴去晚了,長老會責怪的。”


    “說不定……”魚木急著說,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羅雲生晃了晃頭,他猜得到魚木在想什麽,想了想說:“那種層次的前輩來無蹤去無影,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有緣自然會再相見的。”


    魚木手捏著,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頭發,卻沒有撫到那一直帶著的紅色絮帶,看著下麵的通明燈火和喧鬧人群,她咬牙點了點頭。


    “聽師兄的安排。”


    羅雲生瞧著魚木的神情,心裏無不歎息。他有些心疼自己這從小看到大的師妹,心疼她遇到的是個難以觸摸的前輩。如果是他們這個層次的事情,他作為師兄還能幫上些忙,但是那位前輩遠遠不是他們這個層次能比,怎麽幫也幫不上忙。


    他隻能希望,師妹早些走出這一道枷鎖,恢複如初。


    魚木下樓前,遙遙地朝著黑石城望了一眼,看到的卻依舊是陌生的一切。


    來來往往的人群裏,並沒有她所希望見到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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