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枝,今天聽你奶奶說九爹生病了,在縣人民醫院住院,你明天早上記得從家裏拿二十個雞蛋帶到街上去,中午賣完豆腐收攤後你再買點水果和奶粉,去醫院看看他老人家。”晚飯後,胡愛竹坐在藤椅上一邊喝中藥一邊對正在洗碗的大女兒傅美枝說道。


    “媽,九爹得的是什麽病?我記得十一號他還來買過豆腐,當時看他身體還蠻好的呀,這才不過半個月,怎麽突然就住院了呢?”傅美枝洗碗的手一頓,她想起了去年暑假自己撿廢品湊學費時九爹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


    “人老了上了年紀,今天不知道明天,什麽突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的。你媽我不也一樣嗎,誰能想到一場感冒就把我給整得去住院了呢,唉,還連累你書都念不成了。”胡愛竹歎著氣,歪著身子斜躺著倚靠在藤椅靠背上。


    “媽,說九爹呢,你怎麽又扯到自己身上來了呢?”傅美枝頗感有些無語,她能理解媽媽的心情,因為患病多年常年吃藥,加上這次出院快兩個月了,一直擱家裏喝中藥靜養,連家務活都幹不了,媽媽的心情難免有些煩悶和傷感。


    “聽說是胃癌,肚子疼了半個月,九爹沒當迴事,胡亂買了點藥吃,以為捱一捱就能過去,後麵實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他才去醫院檢查。結果一檢查,發現已經是胃癌中晚期了。你奶說你爺前天去看他才知道的。”


    “媽,你去洗澡吧,九爹年紀多大了?”傅美枝洗好了碗筷,把灶台飯桌擦了一遍,又給胡愛竹打好了洗澡水提到廚房後麵洗澡間裏。


    “七十三歲,比你爺小一兩歲。”坐在堂屋門口帶著小兒子乘涼聽著母女倆說話,一直沒吭聲的傅鐵牛忽然開口說道。


    “哎,難道這就是老話說的‘七十三,八十四,人生一大坎’嗎?”胡愛竹說著便站了起來,往後屋去洗澡了。


    傅美枝收拾完家務,又輔導大妹傅秀枝、大弟傅建軍寫了一會兒暑假作業。大妹傅秀枝明年就要考初中了,她成績一般般,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二妹傅芳枝成績倒是拔尖,期期考試都是班級和年級第一名。奶奶說傅家將來第一個大學生很有可能就是傅芳枝,這個嘛傅美枝也覺得是。自己這輩子是沒希望了,因此她特別希望弟弟妹妹們都能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


    等一家人都收拾完了,傅美枝才最後一個洗完澡,躺到床上時已經是夜晚九點了,旁邊妹妹們已經睡著了。傅美枝躺在床上看著黑暗中的屋頂,不由地想起這半個月來,韋勇過來老街看她已有三次了。每次韋勇來看她都會給她帶汽水或雪糕,她看得出來,也感覺的到,韋勇是喜歡她的。可是自己喜歡他,他能感覺的到嗎?他應該是能感覺的到吧,不然他又何必總是來看我呢?不然為何每次說不了幾句話他就臉紅呢?瞧他那窘樣,還真是可愛又好笑呢……想著想著,傅美枝笑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第二天中午收完攤後,傅美枝買了些蘋果香蕉,還有一包奶粉和麥乳精,提著家裏拿來的二十個土雞蛋,到縣人民醫院去探望了九爹。九爹瘦了很多,臉色十分蒼白,精神也不太好,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剛做完部分胃切除手術的他見傅美枝來看他,他很高興,掙紮著要從病床上坐起來,傅美枝不讓,囑他好好躺著歇著,臨走的時候他拉著傅美枝的手久久不放,傅美枝強忍著淚水走出醫院。她沒想到,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見九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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