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渡外,少年劍客,白衣少女,沿著渡口緩緩前行。


    那些機關鳥就那麽安靜擺放在渡口邊,陪伴它們的,是一群正在打盹的平安渡守衛。


    離開乙字帳之前,李子衿隻遙遙望了那曹相國一眼,又與蘇翰采打了聲招唿,便悄悄離開,甚至都沒有通知慕容曉山一聲,借口送小師妹迴去睡覺,其實卻已經悄然走出乙字帳軍帳。


    紅韶手裏握著一支柳條,百無聊賴地甩著圈兒。


    李子衿卻微微低頭,看著腳下的道,想著心中的“道”。


    在之前的宴席上,少年問了許驚鴻一個問題。


    問他,如他許驚鴻這般成為了世俗王朝、藩屬小國供奉、客卿的劍修,是否都會在權力之下低頭。


    會不會因為人在屋簷下,便不得不去做一些違心的事。


    為了幾枚神仙錢,使一顆道心蒙塵,值得嗎?


    身為煉氣士,更是劍修。


    朝臨煙霞,暮棲蒼梧。


    鹿飲寒澗下,魚歸清海濱。


    哪怕是天賦最差的劍修,誰還沒有個禦劍淩霄去,屈指飛劍來的酣暢大夢了?


    道心若是蒙塵,還結得了金丹,求得了大道嗎?


    長生路遠,仙道苦寒。


    修力不修心,終究走不到高處,走不到終點。


    許驚鴻此人善嗎?


    善的。否則也不會在曹參問出那句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之後,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好意提醒李子衿了。


    許驚鴻的的確確不願意親眼看著同為劍修的少年被他斬殺。


    所以在李子衿眼裏,那個劍修供奉,其實就隻是在軍帳角落中一人獨坐,黯然飲酒的可憐人而已。


    這也是為何李子衿願意在宴席之上,“多費口舌”一番,以一個後生晚輩,去“指點”一個劍道前輩,行這種看似不太妥當之事。


    恰恰是因為許驚鴻站在涼國供奉的立場上,卻還願意冒險當著曹參的麵,“提醒”李子衿。


    兩人都做了一件不合常理的傻事。


    許驚鴻在宴席上,沒有迴答李子衿的問題,可他卻認真聽了。


    不止如此,那劍修聽過之後,飲酒更勤,倒酒更快,僅此而已。


    在少年和少女即將走出平安渡時,兩人身後傳來策馬揚鞭的聲音。


    大地開始轟鳴,渡口風沙四起。


    一襲黑紅錦衣的少年劍客迴過頭去,隻見英氣女將一騎當先,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乙字帳女子豪傑們。


    紅韶微微一愣,笑望向那些姐姐們。


    乙字帳數百人,停在渡口前,聲勢之浩蕩甚至驚醒了渡口看守機關鳥的那些涼國守衛們,他們一個個如臨大敵。在看清來人原來是乙字帳的友軍之後,這才好整以暇地坐在渡口邊,擺出一副觀望姿態。


    “籲。”


    慕容曉山率先下馬,走到李子衿身前,朝他抱拳,一言不發。


    那少年微笑道:“慕容將軍這是?”


    女子武將輕聲說道:“既是道歉,也是道謝。我不善言辭,就當我欠下你一份人情。”


    說完,慕容曉山斜瞥身後那些女兵一眼,補充道:“還有她們。”


    看著眼前其實已經極有誠意的女子武將,少年還是忍不住捉弄了她一番,打趣道:“道謝我知道。不過,道歉什麽?”


    說完,李子衿還“無意間”挽起衣袖,亮出手臂上的那兩排整齊的牙印,以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向慕容曉山。


    何時被他人如此戲弄過?慕容曉山差點就要發作,隻是迴想起那日被李子衿抱在懷中疾馳的種種細節,女子又微微臉紅,最終撇過頭去,試圖不看著那副“討打”的笑容。


    “開個玩笑而已,這麽嚴肅做什麽。”李子衿見狀不妙,又將衣袖放下,悻悻然道。


    隻是,看著那些一個個英氣勃勃的乙字帳女子將士,他沉吟片刻道:“慕容將軍。”


    “嗯?”她轉過頭來,直視他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睛。


    李子衿正色道:“其實,那晚你是下了必死的決心,對吧?”


    不知道那條光陰流水的慕容曉山,自然不明白李子衿是活生生將她與整個乙字帳從鬼門關裏扯了出來的。


    更不明白她欠少年的,不僅僅是“一份人情”這麽簡單。


    隻當是少年看到自己孤身陷陣的必死決心,所以才有此言。


    慕容曉山輕聲道:“嗯。”


    她是個很簡單的人,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甚至有些事情,想到了,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所以常常隻以最簡單的“嗯”、“哦”、“好”來答複別人。


    若是表達否定,女子武將就隻會說一個“不。”


    赴死之時,也沒有什麽響徹天際的豪言壯語。


    無非就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乙字帳,隨我赴死”而已。


    一襲黑紅錦衣的少年劍客,緩緩取下背上的翠渠劍,然後左手拔劍出鞘,在地上劃了兩個“一”。


    對於這個其實不算成熟的構想,更談不上什麽學問,少年說話的語速和語氣都放緩了,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可能人不止在說謊話時吞吞吐吐,偶爾說幾句肺腑之言,既要照顧他人的感受,又要斟酌自己的用詞,故而在心中原本打好的腹稿刪了又刪,改了又改,說出口時也不如想象之中流利。


    “我理解慕容將軍的想法。可能,正如你替乙字帳寫下的那句話一樣,慕容將軍認為,男兒能夠戰死沙場,女子自然也能。還可能,在將軍心中,你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慕容曉山自己而已,你還代表著整個乙字帳的意誌。


    而事實······嗯,也的確如此。隻是······不論慕容將軍打算用你和乙字帳的死,來向涼國、奉國、鴻鵠州,乃至是扶搖天下傳遞一種怎樣的情緒或是執著。


    但我相信如果慕容將軍活著,能將這件事做得更好,做得更大,做得讓更多人看見。將軍隻有活著,才能把想要傳達出去的‘心聲’,傳遞到更多人眼前。


    在下雖然區區培元境劍修而已,卻也自詡半個修道之人。我們修道之人,講究的從來不是如何將‘道’走得更‘激昂’或是更‘壯烈’,而是如何將‘道’走得更長。我認為不僅僅是修道之人如此,其實慕容將軍,和乙字帳的將士們,都可以將你們腳下的道走得更長些。如此,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李子衿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活著,才有希望。細水,才能長流。”


    慕容曉山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緩緩向自己吐露心聲的少年劍客。


    看著看著,竟有些癡了。


    再然後,這位滿臉英氣的女子武將幾乎已經聽不清那少年後麵的話語,一切就停留在“細水,才能長流”。


    李子衿接著說了許多,直到翠渠劍已經在地上,劃了數十道“一”,將腳下三丈範圍的土地,都刻下了他來過的痕跡。


    最後,碧綠長劍入鞘,他笑容和煦,嗓音柔和道:“下一次,將軍可不要如此魯莽咯?”


    如沐春風。


    後來,那些被少年的長劍刻過痕跡的土地,長出了許多青草,隨風搖曳在渡口外。很久很久,平平安安。


    直到說完話以後,李子衿發現慕容曉山還在發呆,便無奈笑了笑,抬手朝她身後的乙字帳女兵們抱拳道:“諸位女子豪傑,咱們後會有期。”


    錦衣少年與白衣少女,漸漸遠去。


    那些女子將士,揮手不停。


    良久以後,慕容曉山迴過神來,那恍若神仙的少年,已然走遠。


    “好。”


    她輕聲應道。


    ————


    宴席結束之後,曹參沒有留下過夜,而是帶著那位劍修供奉,乘上馬車,連夜趕路,不日便要迴京城去。


    在經過那片楊柳依依的渡口時,曹參忽然撩起窗簾,問道:“驚鴻,那少年在宴席之上,都和你說了些什麽?”


    策馬揚鞭的劍修供奉身形一愣,沒有如實告知,第一次在那位相國大人麵前,說了謊。


    許驚鴻遲疑片刻,說道:“他找我詢問了些劍道上的問題。”


    曹參笑著點頭,“哦”了一聲。


    隻是不曾放下簾子。


    ————


    陳治遠迴到衙邸,輕輕取下那頂象征著“邊軍奉查使”的官帽,將其放在椅子上。


    堂上,所謂的“主位”,有兩隻椅子。


    一隻坐著男子,一隻坐著官帽。


    夜幕下,他輕撫官帽,呢喃不止。


    ————


    有化名“李子衿”的女子,女扮男裝,青衫背劍,闖入青樓之中,牽著一位傷痕累累的風塵女子,往外跑去。身後跟著老鴇和喜好折磨女子的客人,衣衫不整地追了出來,氣急敗壞,叫罵不停。


    那客人嚷嚷著什麽“大爺才剛興起”,又嚷嚷著什麽“竟敢壞大爺好事”。


    那老鴇跌跌撞撞地追出來,指揮著幾個手持木棍的打手夥計,喊他們追快點,務必要把人給抓迴來,罵著什麽“一群飯桶”,又罵著什麽“難不成腦子進水了”。


    被那“李子衿”牽著逃出青樓的女子,捂著小嘴,驚疑不定。


    那青衫背劍的家夥一邊瘋跑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粒金錠,朝身後拋去,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低沉的嗓音大笑道:“在下替這位姑娘贖身咯!”


    有路人乘車過巷,見了那一幕感慨道:“真是個傻子。”


    初來人間的天上女子,約莫覺得路見不平行俠仗義是一件極其有趣,且有意義的事情。


    見過了世態冷暖的茫茫眾生,卻隻覺得那可笑而已。


    早已看破人心的某些凡間神靈,冷眼看著那個傳說中高高在上的“同類”,不免還有些幸災樂禍。


    隻有那位被女子牽著手,匆忙逃竄的青樓女子,看著那個青衫背劍的側顏,仿佛漆黑暗室裏,終於滲透出一絲光亮來。


    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觀天地萬物,眾所不同。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愚者見愚。


    而那位初來乍到的女子,好似生來就可以漠視那些橫眉冷對與千夫所指,在冷眼與嘲笑中做著一些不被理解的“傻事”。


    她相信終有一日,能夠在這人間,哪怕是這樣的人間,在這些人的眼中也能出現那幅景象。


    撥開雲霧,得見星辰。


    ————


    李子衿和小師妹仿佛又迴到乘坐春江渡船之前的日子。


    行山蹚水,白日趕路,夜裏休息。


    岸上走得慢些,卻也走得穩些。


    師兄妹二人偶爾也會走到白龍江邊,展望風浪少了許多的江水。


    如今的白龍江,聽人說換了河神,已經在江的兩岸都修建上了全新的河神廟。


    江上來來去去的小船變多了不少,也再沒聽說過江水裏的蝦蟹精魅掀翻渡船,憑借吃人來增長修為了。


    可紅韶卻覺得,就這樣從岸上走下去就很好,不必再去乘坐渡船了。


    可能是因為從小就在水裏生活,遲早會膩。也可能是上一次春江渡船被掀翻,給少女帶來了不好的迴憶。總之李子衿自然是不介意“腳踏實地”的。


    畢竟來鴻鵠州之前,少年自己也幾乎都是一個腳印一個腳印那樣走過來的。


    遊曆山河是如此,修行練劍亦是如此。


    李子衿依然會在夜裏守夜時用蘇斛教他那門唿吸吐納的功法,來汲取天地間的靈氣,將它們納入識海,化為己用。


    如今培元境中期的修為,李子衿不由地想起在自己開辟識海,踏上長生路之前,曾在燕國北漠之中,跟蘇斛的一番閑談。


    當時那女子曾言“以公子的天資,修行至洞府境,想必也就需要個一年半載吧”。


    如今距離當時,的確已經過了一年有餘,隻是半載還未足夠,不知“半載”足日以後,自己是否能夠成功突破洞府境?


    少年暗暗想著,想著洞府境之後,便可以修行隋老前輩“無意間”教給自己的那門劍訣,李子衿有些躍躍欲試。


    跟蘇翰采這樣真正的強者交過手之後,李子衿才知道如今的自己在劍道一途上,還差得很遠很遠,需得更加勤勉,才可以去做想做的事。


    少年舉起翠渠劍,閉上一隻眼,眯起一隻眼,持長劍直直指著遠方那座高山,望著那擋住前路的高山之巔,把它看做一座涼國。


    區區一座藩屬小國,那一晚就可以對自己威逼利誘,若非蘇前輩和斬龍宗那位龍霄真人及時出現,恐怕此事不好收場。


    這還隻是扶搖九州中,最不值一提的鴻鵠州當中最不值一提的幾座藩屬小國之一。


    當初在與涼國國力差不多的鄭國國境中,自己也由於跟喬鴻邈的爭執,差點引來殺身之禍。


    前些日子,又在涼國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再度置身險境。


    行走江湖,從來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鄭國也好,涼國也罷,都還隻是世俗王朝中極其不值一提的藩屬小國。


    可自己麵對他們,便已經猶如仰望一座大山,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他年等自己麵對那座大煊王朝時,劍指一座大煊京城時,又該是怎樣一種感受?


    還不夠強,遠遠不夠。


    李子衿想著,便愈發覺得不能夠休息,分明才練了一天的劍,剛剛入鞘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又拔劍出鞘,揮劍不停,滿頭汗水。


    紅韶坐在江邊,脫下靴子,晃蕩著腳丫,腳掌拂過江麵時,有微微寒意,提神醒腦。


    夜裏師兄不睡,師妹也不願睡,硬要黑著眼圈相陪。


    李子衿嚐試著隻將極其微小的春風劍意融入到自己的每一式劍招之中。


    要在出劍之後,與敵人的劍交鋒之時,把春風劍意融入到那一縷劍芒之中。


    不知如此是否能夠使劍招的威力更上一層樓。


    然而這種嚐試,做起來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他嚐試了大半個月,出劍上千次,未成一次。


    要麽就是由於用力過猛,劍身承受的靈氣太多,劍意太重,翠渠劍脫手而出,飛出去十數丈。


    要麽就是靈氣與春風劍意之間不能相互平衡,不是前者壓製後者,就是後者壓製前者。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能發揮出李子衿理想中的效果,反而還會適得其反,影響劍招本身應該造成的威力。


    又一次出劍失敗之後,少年將翠渠劍插入地麵一寸,以手柱劍,半彎著腰,流汗喘氣,歎息一聲。


    江邊吹著夜風的白衣少女取下頭上那枚錦鯉簪子,拿在手中開始把玩。


    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歎息,紅韶側著身子,雙手撐地,轉過頭去,問道:“師兄,怎麽了?”


    李子衿搖搖頭:“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師兄學會了兩種劍意麽,我想要把新學的劍意融入舊的劍招中去,可三種東西,都完全不同,劍招、劍芒、劍意,這三樣東西要想集中於一式之間,難如登天······”


    幾乎對劍道一無所知,隻不過堪堪練劍數日的少女隨口說了句無心之言,她歪著頭疑惑道:“既然師兄不能把劍意融入劍招,那為什麽不試試讓劍招來融入劍意呢?如果三種東西不能一次性達成,師兄怎麽不先隻嚐試兩種,成功融合之後再往裏麵加入最後一種東西?”


    那個一襲黑紅錦衣的少年,猛然一滯,然後挺直身子,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激動道:“劍意不能融入劍招,就讓劍招融入劍意,對啊,對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分明劍修出劍,都是先有劍招,後有劍意。我又怎麽能一心隻想著讓舊的劍招來強行融入新的劍意,這般背道而馳呢。三樣東西太多了,就該做減法,先忘記‘劍芒’,嚐試著先出劍招,往裏麵慢慢加重劍意,熟稔之後,再灌注靈氣,使劍芒出現。”


    李子衿幾乎立刻把翠渠劍拔出地麵,眼神熠熠生輝,握劍之心從未如此堅定,腦中已經有了一條清晰的思路。


    風中錦衣飄搖,少年雙袖晃蕩,隨風獵獵作響,他閉著眼,現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劍招,之後屏氣凝神,心無旁騖,以身帶劍,出劍不停。


    第一遍,以恩師教導過他的最基礎的十三中劍勢,不夾雜任何外物,隻是普普通通的劍招出手。


    這一遍出劍異常流暢。


    第二遍,李子衿牢記春風劍意的那一點“意”。


    少年再度往身前遞出劍招之時,意起,劍出,神到。


    明明方才刮的是那西北風,可當李子衿蘊含春風劍意的一劍遞出之後,白龍江邊立刻就如同“無中生有”一般,刮起一陣東南風。


    春風與春風對碰,融合,最後一起消散,捧起江邊少年少女的青絲。


    李子衿把握住這種微妙至極的“神”與“意”,揚劍挑空,麵朝白龍江,遞出第三遍劍招。


    這一遍,少年才暗自往已經蘊含劍意的劍招之中,灌注了一口靈氣。


    這一遍,哪怕是已經出劍上萬次的李子衿,也沒有睜眼去看自己的出劍,為了保持著先前那份“意”和“神”,他隻能閉著眼不斷在腦海中反複體會那種滋味。


    因此,一襲黑紅錦衣的少年,錯過了這一年天地間最美的一劍。


    身後有颶風乍起,從紅韶身邊唿嘯而過,若非少女身上穿著兩件品秩極高的仙家法袍,在那一瞬間同時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靈氣將她牢牢“按”在原地,恐怕她就會被那陣颶風平地卷走了。


    下一刻,白衣少女目瞪口呆,看著那陣颶風橫著刮過白龍江,感慨道好在這會兒是夜半三更,江上無船亦無人,否則那陣颶風,恐怕要誤傷不少人。


    江麵上,出現了一道劍痕,如同那傳說中真正的避水珠一般。


    橫跨兩岸,長達百丈的白龍江,被一劍“斬斷”,一分為二。


    滔天巨浪已起,那兩側江水掀起的浪花,朵朵閃耀,激蕩起無數星光,在少女眼中發亮。


    那一劍,從白龍江的這邊,徑直被送往白龍江的另一邊,橫跨一條江水,最終飄散於對岸時,威力依然不散,差點將江邊一片柳樹連根拔起。好在那位不再駝背的俊美河神及時出現,在江的那邊實戰神力攔住了那一劍殘存的劍意。


    金丹河神,坐鎮白龍江,當視為元嬰境看待。


    然而就連這個偽元嬰境的河神,攔那意重如山的春風一劍時,也費了不小的功夫,感受著手心劍意的餘波,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傾力出手,攔下這一劍,恐怕身後那座與鄭國國祚同氣連枝的南山,便要被這一劍攔腰斬開。


    若真如此,恐怕小小鄭國,就得要傷筋動骨了,嚇死個人。


    不知是哪位劍仙前輩在對岸出劍,劍意如此之重,竟能橫跨白龍江後還有這般威勢?


    在河的對麵,那個雙眼緊閉的少年劍客,甚至已經不需要睜眼去看,僅憑自己所感受到的那股劍意,李子衿便知曉那一劍的光景。


    他閉著眼,笑道:“成了。”


    集劍芒、春風劍意、劍招為一體的一劍,甚至還有李子衿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劍骨,非是三樣東西,而是四樣東西融合在一招裏。這一招終於在得到小師妹的一句無心提醒後,大功告成。


    不是金丹,又如何?


    此招比之劍仙的劍氣,如何?


    這一劍,意極重。


    少年劍客,觀春風,得春風,觀山嶽,得山嶽。


    這一日,鴻鵠州有“劍仙”隨手一劍,可斬山嶽。


    劍過白龍江,斜吹兩岸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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