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飛躍到地麵上,一個翻滾向前,牢牢地跟著前麵那個黑影。


    少年鬼使神差地吼了聲:“吳桂!”


    他也沒有把握,隻是出於猜測,試探性地喊了聲。


    沒想到那個黑影在聽見這個名字之後,身形猛地停頓,讓少年抓到了近身的機會,隻是李子衿卻沒有出劍,看得身後那個小道長痛心不已,覺得這耍劍的模樣不錯,劍術尚可,就可惜了怎麽是他娘個缺心眼呢?


    送人頭的他見過,可是像眼前耍劍少年一般,送人頭還送得這麽勤快,生怕人家鬼物宰不掉他一樣,趕著去投胎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敢情好,今夜長見識了。


    李子衿見到它身形停了下來,心中大喜,又問道:“你是吳桂對不對?!”


    戲腔戛然而止,它似乎不願意承認這個身份,開始暴怒。


    天地變色,烏雲蔽月,狂風席卷,將李子衿吹得睜不開眼。


    “好重的怨氣。耍劍的!小心後麵!”還在屋頂上猶豫不決的正一派小道士罵了聲娘,縱身一躍,跳下來,也是一個翻滾卸力,來到李子衿身後,瞬間拔出背後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玄宗,萬氣之根,四靈天燈,六甲六丁,助我滅精,妖魔亡形!”


    小道士一劍遞出,以手中桃木劍穩穩地插進那鬼物的後背,它哀嚎一聲,猛地將小道士連人帶劍一同甩出,摔落在七八丈之外,跌落地麵翻滾不已,小道士吐出一口鮮血,受傷不輕。


    他苦笑不已,除妖咒果然不靈,若是這挨千刀的不是鬼物而是妖邪,剛才這一劍便可教它形神俱滅了。


    小道士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多去隔壁龜峰串串門,學學另一脈驅鬼滅祟的道術。心裏想著等這次曆練完畢,迴到龍虎山上,定要多學幾門厲害的道法傍身才是,什麽誅妖邪的,滅鬼物的,殺陰祟的,通通學了去,省得日後碰到這種棘手的情形,半點討不了好。


    他肯定保證畫符之時再也不偷懶了,一定把各種保命符籙,殺妖符籙,都畫他個十幾二十張,再斬妖除魔的時候,就先扔幾十張誅妖符出去,等把妖魔給扁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出手,一劍斃命,完美無缺。


    李子衿就算是再不願傷害那個黑影,此時也必須出劍了,因為那道黑影被小道士一劍刺傷後,更加瘋魔,更加狂暴,已經進入了無法控製的狀態。


    少年劍客,劍已出鞘。


    沒有使用他最拿手的左手劍,而是右手持劍,劍招處處留餘地,不追求殺“妖”。


    幾個迴合下來,李子衿逐漸落了下風,隻是少年不急反喜,因為他已經完全肯定了一件事。


    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一定是吳桂!


    因為他接連幾次出劍格擋那鬼物攻擊時,都故意離它很近,喊它的名字,每喊一次,鬼物便出招更加兇猛。


    李子衿完全可以理解這種心態。


    一個一輩子,隻做一件事的人,除了牽絲傀儡,便什麽都不會,到年邁之時,依舊沒有混出個人樣,冬夜裏熬不過了,竟然還將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那件牽絲傀儡扔進火堆中取暖。


    一夜溫暖,換來一世孤寒。


    想必賣藝人吳桂,直至生命的盡頭,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都充滿了悔恨吧。


    在山洞之中,其實是牽絲傀儡的紅衣少女,曾笑問自己一句“你說他有沒有後悔?”


    李子衿知道,少女肯定知道答案,否則也不會在最後,讓他在吳桂墳前撒紙一疊,替她向他說那句話了。


    不甘、悔恨、痛苦。吳桂在親手將那個牽絲傀儡推入火堆之後,一定無比難受,在那之前,哪怕他漂泊一世,一無所有,可他至少還有她呀。


    然而在那之後,他連她都沒有了。


    那時候的吳桂,才真正談得上孑然一身。


    經曆這樣的苦楚,一直到死都不能釋懷,怨氣能不大麽?


    看著眼前這個出手越來越兇猛,每一招都想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鬼物吳桂。李子衿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隻能出劍不停。


    小道士在旁邊倚靠於一顆樹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沒想到那個耍劍的,劍術還不錯嘛?還挺有兩下子的。


    隻是隨即他馬上打消了誇獎那耍劍的一番的想法,有兩下子就可以貿然行事了?知不知道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思來想去,這位正一派的小道士,都覺得此戰之後,他必然得給那耍劍的上一課,好好給他說教說教,讓那耍劍的以後別這麽不要命,趕著去投胎了。風頭都給他一個人出完了,這樣就顯得自己很沒用。


    眼前鬼物,其實應當是三境到四境之間的實力,這一點,李子衿還是能夠清晰感受得到,隻是扶搖天下劍修,都當提一境看待,故而如今二境的劍修李子衿,尚且能夠跟眼前三境,還沒有突破四境的鬼物吳桂掰掰手腕。


    隻是到底是一隻怨氣極大的鬼物,在交手數十招之後,少年終於敗下陣來,一個不小心給那鬼物拍中了後背,翻滾出去幾丈遠,碰了一鼻子灰,滾到那個倚靠在樹下的正一派小道士身邊,兩人真像一對難兄難弟。


    李子衿扭了扭脖子,又活動了下手腕,將右手劍,換作左手劍,轉頭一看,那小道長還在這裏,他驚訝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正一派小道長差點沒當場氣死,被慪得半句話說不出來,老子不想走?現在走得了?誰害的?對,道爺我就不該出手幫你,誰說臭牛鼻子是山上道士的專屬?他就覺得,世間劍修才是脾氣最臭的那一批人,劍修就沒個好東西。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被一棍子打死的那一群的少年,再度開口道:“道長趕緊逃命吧,這家夥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還用你說?”小道長氣笑道。


    李子衿懶得跟他鬥嘴,那鬼物吳桂已經朝兩人休息的這顆槐樹飄來。小道長抬頭一看,連續呸了兩聲:“打隻鬼物,還躲槐樹下麵,真他娘的晦氣。”


    他提起桃木劍就往右邊翻滾,李子衿也左手握住翠蕖劍,朝左邊翻滾。


    兩人剛才停留的位置,那顆槐樹被鬼物一掌拍碎,被從中劈開,一分為二。


    得全力出手了。


    李子衿不再劍下留情,左手是他的慣用手,故而少年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加流暢。


    少年緊握長劍翠蕖,催動識海內的靈力,凝聚在翠蕖劍尖,漆黑長夜下,一柄碧綠長劍,劍尖凝聚出一絲金色光芒。


    李子衿化劍氣作劍芒,腳下發力,縱身一躍,如同箭矢,激射而出。翠蕖劍尖開道,少年整個人傾斜著身子,一記橫掃,從左往右,大開大合,鋒芒畢露。


    橫掃之後,手腕向左翻轉,劍身化橫為豎,劍尖直指那鬼物吳桂。


    少年傾力遞出一劍,以人帶劍,以劍帶芒,出劍有劍骨。


    這一式,乃是李子衿在無定山竹林中,從十三種基礎劍招中悟到的“山水共情”。


    長劍翠蕖在刺中那鬼物吳桂的身體上時,光芒萬丈,劍芒照亮了整片山野。


    正一派小道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這耍劍的,還藏了這麽一手,騙得他好苦!他差點以為這少年劍客不是那鬼物的對手,都打算撚碎兩張傳送符,帶著那耍劍的逃跑了呢!


    那鬼物吳桂應聲倒地,奄奄一息,怨氣依舊極重,卻再無半點威脅了,隻能是任人宰割。


    好機會!小道長大喜,深知斬妖除魔一事,都得趁他病要他命,否則這鬼物若是找到機會逃跑,以後破了境便再難解決了,他飛快跑過來,從袖中滑出一張金色符籙,此符是他身上殺傷力最大的一張符籙,金光符,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鎮魔。


    此符品秩極高,足以鎮殺五境之下一切妖邪,雖然殺力極高,卻極難命中敵人,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若是一擊未中,那麽隻能是浪費了。


    所以此前他才會一直在暗中觀察,伺機而動,真不是他不想幫那耍劍的,而是小道長不像那耍劍的一般貿然行事。


    他懂得謀而後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然要一擊斃命,徹底斬殺妖邪陰祟!


    此符自然不是小道長所畫,他如今不過三境煉氣士修為,還畫不出如此高級的符籙,這張金光符是龍虎山一位師伯相贈,小道長下山曆練大半年的時間了,一直沒舍得用,沒想到今天就要將這張金光符給用出去了,他的心好痛!


    就在小道長手持金光符,即將貼到鬼物吳桂額頭之時,那鬼物的眼中也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李子衿驚唿道:“道長不要!”


    隻是已經來不及了,李子衿既不能一劍刺傷那小道長,強行使他改變方向,也不願看著吳桂就這麽形神俱滅,情急之下,他隻能翻身擋在鬼物吳桂身上,用身體擋住了那張本該貼在鬼物吳桂額頭的金光符。


    金光符對妖邪鬼物有極大的殺力,對人卻不痛不癢,隻是一旦被貼到人身上,就會失去原有的“符膽靈光”,變成一張無用的符籙,再無半點殺力。


    那小道長親眼目睹耍劍的以身體擋住自己這張獨一無二的金光符,欲哭無淚,連跳腳罵娘的心情都沒了,氣急敗壞道:“你這人什麽毛病?你知不知道你浪費了一張金光符,知不知道一張金光符多貴?”


    李子衿隨口說道:“我賠你便是了。”


    小道長翻了個白眼,“賠?你賠的起麽你?知不知道一張金光符,要多少神仙錢啊?一個二境劍修,身上能有多少神仙錢?再說了,就算你錢多,你大爺,你他娘的攔著道爺我降妖除魔做什麽?”


    李子衿朝他抱拳,歉意道:“實在抱歉,隻是道長有所不知,這鬼物來曆不一般,我知道他生前是誰,而且我答應過一位朋友,要轉告它一句話,所以眼下,它還不能死。”


    小道長瞥了那氣息薄弱的鬼物一眼,冷笑道:“他早就死透了,如今的它,完全隻靠著一股怨氣吊著,等這股怨氣消了,自然也就煙消雲散,還不能死,你以為你是誰啊?陸地神仙?能夠化腐朽為神奇?”


    李子衿搖了搖頭,不去與那小道長爭執,說道:“無論如何,懇請道長給我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這鬼物任憑道長處置,我決無異議。”


    “你!哼,隨便吧。”正一派小道長冷哼一聲,雙臂環胸,扭過頭,懶得再搭理這耍劍的了,他就沒見過這麽難聊的人,行啊,道爺今天倒要看看,你這耍劍的,跟這鬼物能玩出什麽花來,難不成還有一段感人肺腑,教人潸然淚下的恩怨情仇?


    李子衿轉頭望向被自己以翠蕖劍壓製住的鬼物吳桂,他問道:“可是吳桂?”


    那鬼物怒嚎一聲。


    李子衿沉聲道:“可是賣藝人吳桂?!”


    鬼物開始掙紮,想要逃脫少年劍客的控製,依舊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


    李子衿轉頭,問小道長:“敢問道長,可有能使這鬼物鎮定三分的符籙或是術法?”


    那小道長眉頭一挑,瞥了那耍劍的一眼,高高揚起下巴,一言不發,一副“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告訴你”的模樣。


    李子衿哭笑不得,他就沒見過這麽難聊的人,真不愧是臭牛鼻子道士,果真名不虛傳。


    少年隻能是再度朝那小道士抬手抱拳道:“在下李子衿,大煊人士,就當是我欠道長一份人情,懇請道長,施展神通,替在下稍稍鎮壓鬼物怨氣,還他片刻清醒,日後道長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李子衿在所不辭,決不推脫半句。”


    小道長轉過頭來,現在他覺得這耍劍的不僅是缺心眼,腦子可能還不太好使了,不過卻沒有再為難他了,畢竟施展一門靜心咒,並不是什麽難事,隻要是龍虎山修道人,哪怕就是一境的小道童,也會這門靜心咒,並無殺力,卻能使人靜心寡欲,靈台清明,入門術法罷了,不值一提。


    這鬼物既然生前是人,那麽靜心咒也許會有效。


    他嗯了一聲,笑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以後可別忘了還我這個人情啊。”


    他強調了一下“人情”二字,顯然是一位經常做買賣,而且從不做虧本買賣的小道長。


    李子衿往旁邊挪了挪,給那位小道長挪出了一個位置,好讓他“大展拳腳”。


    小道長手持桃木劍,在空中揮舞,左手指尖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道:“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靜心守魂,歸我本真!”


    道決一出,那鬼物如獲敕令。


    鬼物一身怨氣,竟被壓製了不少,李子衿驚喜道:“厲害。”


    小道長嘴角微扯,擺出一副“還用你說?”的姿態,就差沒有雙手叉腰,大肆顯擺一番自己的神通術法了。


    少年湊近再問道:“可是賣藝人吳桂?”


    誰能想到,前一刻還無比鎮靜的鬼物,突然之間又狂躁起來,而且怨氣大增,變得更難控製了,就連李子衿也快要壓製不住它了。


    小道長猛然後退一步,驚唿道:“它要破境了!快逃!”


    其實在正一派小道長話還沒說完的時候,鬼物吳桂就已經從三境突破到四境了。


    煉氣士修煉破境,無非汲取天地之間的靈力,而陰祟鬼物破境,便是靠吸食怨氣來增長修為。


    李子衿反複稱唿它的名字,吳桂吳桂吳桂,賣藝人吳桂。何嚐不是讓一位以賣藝人身份為恥,覺得自己一輩子碌碌無為的賣藝人,怨氣大增的方式?


    它猛地掙脫少年手中翠蕖劍,左右各自一掌,將李子衿和小道長拍飛出去。


    然後選擇先去殺那聒噪無比的少年劍修李子衿。


    千鈞一發之際。


    李子衿閉上雙眼,左手持劍,迴想起一位孤苦伶仃的紅衣少女,獨自在荒無人煙的山洞之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等待著有人能來陪自己說說話,哪怕是聽她說說話也好的心情。


    鬼物欺身而近,傾力出手,一掌拍向李子衿天靈蓋。


    少年遞出一劍,那是孤寂的一劍。


    萬籟俱寂。


    天地間,飄起了一場鵝毛大雪,仿佛置身於趙長青那柄天雪扇小天地中。


    這幅場景,同樣擔得起那句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李子衿睜開眼。


    一條靜止的光陰長河出現在李子衿與那鬼物之間。


    或者說,“此時此刻”的它,不是鬼物,而是賣藝人吳桂。


    出現在少年眼前的,是一位麵容枯槁,瘦骨嶙峋的老人,他衣衫襤褸,看起來相當淒慘,憔悴極了。


    李子衿知道自己成功了,這種劍術,名為共情。這是在謝於鋒教給少年共情之後,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使出共情。


    那個名為吳桂的老人問道:“你是?這裏是哪裏,我不是已經死了麽?”


    老人的嗓音很沙啞,也許是太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也許是身子骨太差,或者二者兼有。


    李子衿沒有去看漫天雪花,也沒有迴答老人的問題,而是明知故問道:“可是賣藝人吳桂?”


    可是賣藝人吳桂?


    這是少年,第三次這樣詢問。


    而那個骨瘦如柴的老人,終於在這一刻,麵容抽搐,看起來極為難過,他不願意承認這個身份,即便這是他窮極一生,才堪堪做成的唯一一件事情。


    李子衿沒有繼續咄咄逼人,隻需要提醒清醒狀態下的賣藝人吳桂一次即可,多說無益。


    他對老人說道:“受人之托,要我為你捎一句話。”


    吳桂疑惑道:“什麽人?要你說什麽?”


    少年隻迴答了第一個問題。


    李子衿說道:“一個紅衣少女。”


    吳桂顯然沒反應過來,一臉疑惑。


    少年又說道:“可還記得那頂彩冠?”


    老人瞳孔驀然放大,露出極其震驚的神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少年的言語,還有身邊那條靜止的光陰長河,一切都是那樣匪夷所思,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李子衿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那個山洞,你可還記得?那個風雨夜,是否格外寒冷,你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牽絲傀儡扔進了火堆。”


    “你是誰,你怎麽知道。”吳桂連連後退,幾乎就要退到那條光陰長河當中去了,隻是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恐懼,讓他不敢跳下去。


    李子衿搖了搖頭:“盡管如此,她依然讓我告訴你一句話。”


    “此生有幸,得君為知己。”


    那位衣衫襤褸的老人,猛地一下癱軟在地,老淚縱橫,如果說前麵的一切,都可以是巧合,是意外,是少年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故事,他可以以這些借口自欺欺人的話。


    那麽這一句“此生有幸,得君為知己”,便真真切切是他與那牽絲傀儡說過的話,並且隻對她說過。


    是在少年離家,第一次帶著牽絲傀儡,去某座偏遠郡城遠遊表演傀儡戲之時,一台戲落幕後,他得了不少賞,在一處酒樓內,吳桂獨自飲酒,身邊隻有那栩栩如生的牽絲傀儡相伴。


    當時就倍感落寞,卻至少意氣風發的少年吳桂,輕輕拿起牽絲傀儡,對她說了句“此生有幸,得君為知己”。


    隻對她說過,且隻有一次。


    所以如今的老人,徹徹底底相信了少年郎。


    他真的見過她。


    老人用手臂擦了擦眼淚,在地上又爬又滾,爬到少年身前,問道:“她在哪裏?我要見她,我想見她,我想告訴她,當年是我不對,我失心瘋了,我大錯特錯,我好後悔,我將她扔進火堆的那一瞬間,其實就已經悔青了腸子,我馬上就熄滅了火焰,可是當我拚了命地想要從餘燼中找出那個牽絲傀儡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我恨,我恨我自己當時衝動,求求你,讓我見見她,我不奢求能夠得到她的原諒,隻希望能夠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吳桂死死地抱住李子衿的腿。


    他好像一條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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