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武帝就差把話挑明了。


    猜忌臣子可以,但太過沒來由的猜忌是帝王大忌。


    確實有那二傻子害怕臣子功高震主而將其害死的,也確實有那有才之人因功高震主而篡權奪位的。


    可這二傻子不能是自己的兒子,這有才之人也不能是自己的兒子。


    當然,兄弟相殘並不少見,甚至有那篡侄子位,篡女婿位,篡兒子位的。


    本質上,皇權隻有兩種人能拿到手,要麽有合法性,即順位繼承;要麽得有合理性,即勢力大。


    可寧飛並不具備這兩點,合法性就不必說了,他不是儲君,隻能篡位。


    可若是篡位,他身邊有誰相助,魏國公或者沈婉秋?


    魏國公可是正武帝親信,絕不會助寧飛一臂之力,常青定是被他蒙騙所致。


    至於沈婉秋,就是個幫理不幫親的主,就是把寧飛換成她的政敵,她也定會仗義執言。


    可若是太子真就因此事將寧飛視作皇權路上的絆腳石,不論寧飛有無合法性與合理性,都會讓那些蠢蠢欲動之人借機投靠寧飛。


    太子此舉,無異於無形中給自己樹了一個敵人。


    雖說也有一網打盡可能,但牆頭草古來有之,作為未來的大乾皇帝,太子必須明白,鎮住這些牆頭草,讓他們為自己所用又不至於鬧事,也是帝王必學之術。


    不然人都殺光了,誰陪你玩?


    話已至此,正武帝不打算和太子廢話,事教人一次就會,道:“後日小朝改大朝,朝會上你想盡法子替寧飛開脫。”


    小朝一般是主要官員參加,大朝則需在京所有官員全部到場。


    “父皇......”


    “你要抗旨?”


    “兒臣不敢!”


    太子訕訕退下。


    正武帝歎了口氣,自己再怎麽教子無方,也不該生出這等笨蛋來,委實讓人難以接受。


    再看寧飛,一言一行皆合自己心意,倘若與太子出身相同,他定不會考慮後者。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倘若太子真就難挑大梁,依舊這副模樣,廢了他也未嚐不可!


    ......


    詔獄。


    此處與一般監牢不同,建在地下,濕氣極重,北鎮撫司那幫人又下手極黑,往往疫病橫行,血肉彌漫,一副人間煉獄模樣。


    然而因寧飛的到來,這裏迎來大幾十年難得一次的大掃除,光亮如新不說,竟還隱隱飄來一股花椒香味。


    正所謂梨園弟子白發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古人喜歡花椒香味,常將花椒混進泥或白灰中蓋房,尤以後宮居多,後又泛指後宮。


    至於尋常人家,倒也有心附庸風雅,隻是那時節運輸不便,香料價格極高,故此無緣,更何況北鎮撫司詔獄?


    這花椒香味,實是潑過花椒水所致,花了北鎮撫司都指揮使沈毅不少錢,寧飛受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不僅如此,寧飛牢房中設了張海南黃花梨製成的八仙桌,桌上佳釀珍饈應有盡有,牢房門敞開,外頭站著一位彪形大漢,隻要吃完,大漢當即會進來換一盤新的,簡直如天堂一般。


    寧飛打了個飽嗝,指了指隔壁的常青。


    “別老記掛著我,也給我們這位小公子上點吃的。”


    “他可是名副其實的公子!”


    伺候寧飛的那個彪形大漢頗為無奈。


    “殿下見諒,小人也知這位公子生父乃是魏國公,然卻奉了大人命令,除您之外,誰也不能給特殊待遇。”


    說完,朝常青行禮,道:“公子恕罪。”


    常青歎了口氣,“無妨!”


    這人不過奉命行事而已,又十分尊敬自己,常青自是不能生氣。


    但寧飛卻有所不同,若不是他,自己可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我看您身邊缺兩個美女斟酒,如此一來,便像極了將死之人!”


    到底身份有別,聖旨一日不到,寧飛就一日還是九殿下,常青說話自是不敢過分,隻能暗戳戳諷刺寧飛。


    寧飛一笑置之,道:“我可沒害你,恰恰相反,事後你會有想象不到的收獲。”


    常青嗤之以鼻。


    “我可不會再上您當了。”


    “慢說保命,就是能讓我爹保住性命,於我而言也已是最大奢望。”


    寧飛見他如此垂頭喪氣,便就不理,躺上床打算睡個午覺。


    豈料這時詔獄中的燈火忽的全都暗了下來,有道倩影直奔那彪形大漢而去!


    “休傷無辜之人,有膽子衝本宮來!”


    那彪形大漢“撲通”一聲倒下,脖邊雖有匕首寒光淩冽,聽了這話,卻也不免心中一暖。


    雖說大小算官家人,北鎮撫司又直屬於陛下,身份尊貴,到底著錦衣者在少數,這彪形大漢在其中微不足道,髒活累活都是他的不說,還無所得,飽受旁人白眼。


    如今九殿下竟為他著想,自然感動至極。


    “你還會心疼這等抓你之人?”


    監牢外傳來嬌俏女聲,光憑聲音,就可判斷出此人身材極好,是個豐腴禦姐,定是白素無疑!


    “冤有頭債有主,倘若殺了此人,人家豈不說我惹不起幕後主使,隻顧欺辱尋常百姓?”


    這是寧飛肺腑之言。


    這大漢看守自己乃是奉命,又處處尊敬自己,唯恐得罪丁點,再殺伐果斷,也不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任由旁人取了人家性命。


    更何況人還不是自己殺的,黑鍋卻要自己背,寧飛更是不能接受。


    “你也挺有趣的,前時還嚷嚷著殺我報仇,如今卻來救我。”


    見白素並不說話,寧飛笑著開口。


    白素哼了一聲,她傷勢好了之後,聽人說寧飛被關在此處,便要借機將他殺掉報仇。


    不想剛想對這北鎮撫司所派之人動手,寧飛竟說了那樣一句話,直擊白素內心。


    是否有情有義,白素並不清楚,但她知道,寧飛至少不會濫殺無辜,是否自己兄弟被害一事,另有蹊蹺?


    而且寧飛明明可以趁自己受傷時了結了自己性命,卻未動手不說,還讓人幫自己治病,哪有人會如此行事?


    這才停了手,如今聽聞寧飛這番話,懟道:“你想多了,我是來替兄弟們報仇的。”


    “那你為何還不動手?”


    說話間,寧飛已感覺到身邊多了一人,香氣撲鼻,想是白素已悄然湊近。


    白素無言以對。


    “既然不殺,可能聽我說兩句話?”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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