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檸昏迷的事很快傳遍了宮門,宮子羽不願意宮門牽扯其中,但也不能不聞不問,隻能托雲為衫和宮紫商去雪青院看看她。雲為衫原本想跟宮紫商商議去雪青院的事,卻發現她一直心事重重:“紫商姐姐,你怎麽了?”


    宮紫商被叫了一聲迴過神來:“啊?沒事,我就是想起一些事來。”


    “姐姐是有什麽為難的事嗎?不如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宮紫商欲言又止,直到最後:“我要是說我知道洛清檸是怎麽受傷的,你信嗎?”


    “姐姐怎麽知道的?”


    “哎呀,我今天本想去謝謝夫人的,在路上碰見洛清檸也往雪青院裏走。我前幾天聽說她跟清芷的事,我怕她鬧出什麽事來,就悄悄跟著她。沒想到......沒想到就那麽巧看見她跟清芷在院子裏,她那傷是自己拿發簪紮得,清芷隻是伸手攔了她一下。”


    “姐姐,這些事你怎麽不早說?”


    “我本來想說的,可剛剛子羽說宮門的人不能插手,我這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你說清芷她不會有事吧?”


    雲為衫思考著說道:“應該不會,清芷一向聰明,她應該會有辦法的。我們先看看情況再說。”二人一邊商議,一邊去往雪青院。


    徵宮裏,洛清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極力的想要的抽離,可那些情緒像是生了藤蔓爪牙一般,死死地困住她,甚至最後釋放出毒液一點一點侵蝕著,想要將她整個吞食殆盡。


    自早上吃了飯到現在快一日了,洛清芷幾乎未進一粒水米。平日裏她按時吃飯還總覺得餓,可現在,不僅那碟子桂花糕絲毫未動,她自己就像被釘在那裏一樣,不曾挪動半分。宮遠徵走的時候見她的模樣本就擔心,又想著她一日水米未進,讓人給她安排了膳食,自己則加快了驗毒的速度。直到晚上宮遠徵才迴到房間,看見洛清芷就那坐那,桌上的飯菜依舊擺著分毫未動:“怎麽不吃飯。”


    宮遠徵的聲音將晃神的洛清芷拉了迴來:“沒什麽胃口,可驗出什麽來了?”


    “沒有!”


    “沒有?”


    “發簪上除了一點點,曼陀羅花的汁液,其他什麽都沒有。”


    “這不可能,一定有問題!”洛清芷斬釘截鐵的說道


    “所以你要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麽細節是被你遺漏掉的。”


    宮遠徵當然知道這其中有貓膩,可是事發時隻有她們三個人在場,所有的細節隻能靠洛清芷自己迴憶,別人都無能為力。


    但洛清芷被自己的那要命的情緒死死纏繞著,她越是想想起來,腦海裏的畫麵就越是模糊甚至開始頭疼。宮遠徵見她模樣,安撫道:“要是想不起來也別為難自己,先吃點東西,我讓人把這些撤了,做些新的來。”


    宮遠徵起身喚人來收拾桌子,出門時正撞上急匆匆趕來的嚴齊:“清芷呢?”宮遠徵被撞得退後了兩步,淡淡的說道:“在屋裏。”


    嚴齊也顧不得宮遠徵,隻衝著洛清芷跑過去:“沒事吧?”


    嚴齊緊張的抓著洛清芷問道,洛清芷淡淡的笑著說道:“我沒事,你怎麽來了?”


    “我迴惠瀾院的時候聽院子裏的人說了今天的事。早知道我就不去校場了,還能早點過來。”


    “無妨,好在沒什麽事。”


    “故技重施,要不是看她現在躺死在床上,我一定砍了她。”


    “是啊,故技重施,我竟也沒防住。說到底還是我大意了,怪不得別人。”洛清芷此時的心情難以言喻。


    嚴齊聽她的話,察覺到什麽:“你放心,這次不會跟之前一樣了,這是在宮門,不是洛家,有我們護著你,從前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宮遠徵把嚴齊的話聽進了心裏,看來洛清芷現在的種種反應是跟她從前的經曆的有關。可到底是什麽事能讓她如此沒了生氣。


    洛清芷想一個人待著,周圍一點點的聲音都讓她覺得嘈雜,她知道嚴齊是關心自己,可此刻她也顧不得他的感受,隻說道:“我頭疼的厲害,你去跟徵公子要些止疼的藥丸吧,也讓我自己坐會。”


    “好,我去。但是你不能自己待太久,吃點東西,或者幹點別的事。總之,不要再想這件事了。”他如今能做的也隻有囑咐她。


    嚴齊不放心的去找宮遠徵,可哪裏需要找啊,他就在門口:“徵公子,清芷頭疼的厲害,給她配些止疼藥吧。”說著使了個眼色。


    宮遠徵心下了然,一聲不吭的走向醫館,嚴齊也跟了上去。宮遠徵在醫館裏忙碌著,他想再驗驗那簪子,生怕遺漏了什麽。嚴齊坐在外間,左右思量還是覺得要通知璟,讓他趕緊迴來。祁夫人母女最害怕的就是完顏璟,洛清檸每每見到他更是連頭都不敢抬。有他在,祁夫人母女倆至少不會再做出這種能撕開洛清芷傷疤的事。


    宮遠徵將那發簪反反複複的驗了數遍,仍是一無所獲。又見嚴齊在屋外坐著,想起他們的對話,不免好奇。拿了止疼的藥,走過去遞給嚴齊後,開口問道:“她今天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嚴齊不知道他說的哪件事,反問道。


    “她今天一直呆呆的,以她的性子定不是被嚇著了,是因為什麽?”


    嚴齊不知道怎麽迴答他,但又想到宮遠徵不止一次的救了洛清芷,今天又為她了反反複複的驗那發簪,小心的迴答道:“我要是告訴你,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就是角公子也不行。”


    “究竟是什麽事這麽神秘。”


    嚴齊歎了口氣:“洛清檸自戕嫁禍他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甚至不是第二次。”


    “什麽意思?”


    “洛清檸從小就跟清芷不對付,她爹的為人你們都知道。我聽府裏的老人說,清芷第一次跟洛清檸起衝突,是洛清檸偷拿了夫人的鐲子被清芷發現,結果她死不認錯,還故意磕傷自己的腿,冤枉清芷說是她推的。


    她爹不分青紅皂白,大雪天罰清芷整整跪了一個晚上,夫人去求,被擋了迴來。後來祁夫人甚至讓人將她鎖進了柴房,夫人也就是那時候患上的咳疾。而清芷,年紀小,冬日裏衣衫單薄,又被罰跪了一夜,傷了膝蓋,遇到刮風下雨就會疼痛不已。”


    “後來呢?”宮遠徵接著問道。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洛清檸每次跟清芷起衝突時,都假裝受傷,即使有所防備,也擋不住她哭,隻要她一哭,她爹就會責罰清芷。清芷越是辯解打的就越狠,有一次連藤條都打斷了,關在祠堂裏三天。就連夫人也跟著一起遭殃,所以後來清芷索性就不說話,至少不會連累夫人受苦。”


    “這就是她今日不說話的原因?”


    “有一大半是吧。清芷從小她爹對她就是冷眼相對,動輒打罵。你哥救她之前,她甚至沒有抬眼看過她爹,這可不是她不想,是不敢。直到後來她被扔在亂葬崗被救了迴去,才換了一個人。”


    嚴齊看宮遠徵的神色晦暗不明,接著說道:“有次外出公務,清芷受了傷,一直高燒不退,迷迷糊糊的哭了起來,嘴裏一直說著不敢了不敢了。我跟璟去打聽才知道了這些事。她是個要強的人,所以這些事你可千萬別提起。。”


    一言畢,宮遠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洛清芷今日的種種反應就是因為這些。小的時候別人罵自己沒有心,父親死了都不哭。可她的父親,跟死了又有什麽兩樣。


    “以前她也會這樣嗎?”宮遠徵有些不解。


    “以前沒有,就是有也會因為有我們在,而盡快調整自己的情緒。今日這個樣子甚少見到,我想她是因為信任你,所以她願意放下自己的麵具。“


    宮遠徵的看向嚴齊的眼神,像是再等解釋。


    “今日戳到了清芷的痛處,我也聽院裏的人說清芷好像被嚇著了,一句話都沒說。她哪裏是被嚇著了,是那些該死的情緒不受控製的湧上來,她不想被發現,竭力克製而已。直到你拉她來徵宮,她才放下戒心,將自己的情緒慢慢的釋放出來。”


    宮遠徵聽了嚴齊的話有些愣住:“她釋放的表現就是自己坐著?”


    “這就不錯了,她是不會歇斯底裏的,要是你哪天發現她遇到這樣的事不吵不鬧甚至滿不在乎,那就證明她已經被折磨瘋了,離死不遠了。”


    宮遠徵此刻心情複雜,難以言喻,他想迴去看看她,怕她會做出什麽事來:“我們迴去吧,她一天沒吃東西,我讓人給她重新做了飯菜,你去勸勸她。”


    屋外侍女匆匆跑來:“公子,洛姑娘不見了!”


    二人瞬間站起身來:“怎麽迴事?什麽叫不見了!”


    “公子讓奴婢去給洛姑娘準備飯菜,可等我端過去的時候,屋裏沒人,奴婢就去找,可四下都找過了,沒見到姑娘的身影。”侍女被嚇得哭了起來。


    嚴齊反應了一下:“糟了,快走。”


    星落急急忙忙的跑進醫館,正撞上出門的兩人,嚴齊見是她,忙扶住她:“星落?你怎麽來這兒了?”


    “是我家小姐讓我來的。”又掏出懷裏的東西遞給宮遠徵:“徵公子,我家小姐說請你務必仔細查驗。”


    “手帕?是洛清檸的?”


    “是,小姐好不容易找到的,我們小姐的清白就靠公子你了。”星落重重的宮遠徵磕了一個頭,她是洛清芷救迴來的,別說磕頭,就是要她的命她都絕無二話。


    嚴齊擔心洛清芷,急忙拉起星落問道:“清芷呢?她還在雪青院嗎?”


    “小姐找到手帕就讓我趕緊送過來,還在不在院子裏,我也不知道。”


    “快走,快去找她。”嚴齊著急洛清芷,不禁吼了起來。要是別的事,他也不會如此擔心,洛清芷心有成算,不會讓自己落了下風。可這件事不一樣,兒時的陰影一直籠罩著她.這些年,她雖然一直沒有提起,可那傷又豈是那麽容易好的,他真怕她會想不開,出什麽事。


    所幸,三人在一處台階上見到洛清芷坐在那,嚴齊急急忙忙的跑過去,丟下兩人在身後。洛清芷見他跑的著急,站起身來問道:“怎麽了?這麽著急,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嚴齊一邊檢查她一邊說道:“沒事吧,我看看。”


    “我沒事。”


    嚴齊有些說不上來的生氣,還有些自責:“你怎麽在這?”


    “我就是......”洛清芷話都沒有說完,嚴齊直接打斷了她:“你不在徵宮好好坐著跑出來幹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你要是出點什麽事,你讓我怎麽辦?璟不在,我該怎麽跟他交代,我去哪賠他一個洛清芷。”


    “我,對不起,我就是突然想到洛清檸的手帕有問題,才著急去找,我不是有意的。”


    “洛清芷你給我聽好了,不管洛家怎麽對你。但終究你還有我們,你要是出點什麽事,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嚴齊字字句句說的認真,眼眶微紅。


    洛清芷不知道該怎麽辦:“對不起,我不會有下次了,我就是著急,你別生氣。”洛清芷話音剛落,嚴齊抱住了她。他真的是急瘋了,完顏璟跟他說過洛清芷的心病太重,要是有一天有人重新揭開這些事,一定要看緊了她。萬一受到刺激她 會不受控製的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所以在知道洛清芷不見了的那一刻,他是真害怕,害怕她會想不開,害怕從此見不到她。


    兩人相擁的畫麵落在某人的眼裏卻極為諷刺,自己也在擔心她,可如今卻礙於身份,連句關心的話都無法問出口。


    嚴齊恢複了自己的理智:“不是說迴去了嗎?怎麽又在這坐著?”


    “我迴去找了手帕讓星落趕緊送給徵公子,出門正巧碰到了大夫人說了一些狠毒威脅的話。她們在,我不願意待在那,想迴徵宮的。結果,腿疼的厲害,剛坐下緩一緩,你們就來了。”


    “腿又疼了?我看看。”


    洛清芷忙拉著嚴齊,他是真的關心則亂,忘了還有人在,也忘了這是宮門:“我沒事,緩一緩就好了。”


    嚴齊擔心她的膝蓋,又想到沐夫人:“那夫人她?”


    “我讓月影送我娘去紫商姐姐那了,放心吧。”


    “那就好。”


    洛清芷看向嚴齊身後的人,晦暗不明的神色讓她心裏打鼓:“還要辛苦徵公子在幫我驗驗那手帕。”


    宮遠徵有些賭氣:“我可以再幫你驗一次,但你要怎麽謝我。”


    洛清芷被問的一愣,他是宮門宮主之一,翩翩公子,年少有為。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麽可給的:“徵公子想要我怎麽謝,不妨直言。”


    宮遠徵突然覺得洛清芷有些意思,求人的是她,說出來的話像是自己在咄咄逼人:“等我想到了告訴你。”說著轉身就走。


    “莫名其妙”洛清芷吐槽的說著,又跟嚴齊說道:“走吧,去看看。星落你先迴雪青院幫我盯著她們。”


    “那小姐自己小心。”


    “嗯,去吧。”


    星落自迴了雪青院,洛清芷想自己走迴去,可沒想到,剛走了一步,膝蓋疼的她站不穩,差點摔倒,好在身邊有人扶著她。


    “你這膝蓋今日怕是走不了路了,等徵公子驗完毒,讓他幫你看看。”


    “都是舊傷,璟都想過多少辦法了,不還是這樣嘛。沒事兒,我都習慣了,走吧。”


    “都這樣了,還怎麽走,來吧。”嚴齊蹲在洛清芷麵前。可洛清芷有些不好意思,自他們長大之後就再也沒有讓嚴齊背過。嚴齊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想到她的窘迫:“別不好意思了,以前哪次腿疼不是我背你迴去的,現在倒是有這麽多毛病了。放心吧,這一路上沒有人,不會有人看見的,趕緊上來吧。”


    洛清芷聽了他的話笑著趴了上去:“嚴齊你好像長胖了,背都比以前寬多了。”


    “我那叫壯好嗎?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飯都白吃了,那麽瘦。”


    “我要是個胖子,你就背不動我了,知足吧,我沒有壓垮你。”


    “再來兩個你也壓不垮我。連個女孩都背不動,抱不動還能叫男人嗎?”


    “是,你最厲害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徵宮走去,好像剛剛的事從未發生。


    洛清芷一直都明白,嚴齊和完顏璟是上天送給她最大的補償,是她晦暗人生裏為數不多的安慰。從前有洛府的老人可憐她,心疼她。可自從有了他們,她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還會開心的跟她們說:“嬤嬤,我不可憐,我有娘親,有嚴齊和璟,她們都在我身邊呢。”


    她就是像風餐露宿的乞丐有一天忽然收到了一件大氅,再也不會凍死街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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