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亞牽著裙子,腳步輕快地順著地牢的樓梯蜿蜒向下。


    以瓦提著油燈跟在她身後。


    再然後是塔特爾,他獨自一人走在中間。海勒姆和德克斯特墊底,走在最後。


    因為地牢關了人,最近一直有人在走動,所以階梯經常有人在清掃。


    現在似乎是剛剛清掃完畢的狀態,有些滑腳。


    莉迪亞身子一歪,就被以瓦一把拉住了。


    “……你小心些。”以瓦小聲提醒,得到莉迪亞的點頭之後,他才緩緩鬆開了手。


    塔特爾:“……”


    他怎麽有種他好多餘的感覺?


    塔特爾這一個走神,腳下也滑了一下。


    莉迪亞仿佛身後長了眼睛,旋身挽住了他。


    “你怎麽也這麽不小心,嗯?”莉迪亞衝他挑挑眉,捏了捏他的胳膊,才放了手,“注意腳下,塔特爾大人。”


    “……”


    能不要一邊說著正經話一邊悄無聲息地耍流氓嗎?


    莉迪亞重新轉身,往前麵帶路去了。


    海勒姆自從來到牙蘭,與莉迪亞交涉完畢之後,意外地發現對方跟表現出來的冷漠淡然不一樣,反而非常好說話,他了卻了一樁心事,現在正小聲與德克斯特講小話。


    海勒姆:“這位莉迪亞公主,就是薇拉女王的女兒?先遣隊的是不是搞錯了,她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好像還有點兒自閉,真的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


    德克斯特:“……我建議你別站在人家的地盤上說人家是魔頭。”


    海勒姆呃了一聲,聲音壓得更低:“我就跟德克斯特大人你說說悄悄話嘛。長得挺漂亮的,身材也好,不過我聽說牙蘭女王是可以嫁給多個丈夫的……這不就是男寵嗎?你看旁邊的牙蘭三殺之一的以瓦,跟她像不像有奸情。”


    德克斯特:“……我建議你別那麽八卦,當心主神大人轉過來錘爆你的狗頭。”


    海勒姆:“???這又關主神大人什麽事?!”


    塔特爾權當聽不見,緊跟在莉迪亞的身後進了二層地牢。


    才踏入這個熟悉的地方,他就感覺身上的魔力流動停滯了。身後的海勒姆似乎也是相同的感覺,海勒姆有點驚慌,不過他很快被德克斯特安撫住了。


    “主神大人?!”


    地牢內的俘虜們發現了進來的幾人,塔特爾走在稍前的部分,立刻就被認出來。


    幾個小將士撲抓著鐵欄,驚喜地喊道。


    塔特爾偏頭看了眼身後的海勒姆和德克斯特,又看了眼讓開道路比了個“請”的手勢的莉迪亞,領著兩人走上前去。


    “怎麽樣?”塔特爾問道。


    “我們沒事。”阿莫斯仿佛看到了親人,“就是、就是奧古斯大人……”


    塔特爾偏頭看了眼莉迪亞,莉迪亞揮揮手,以瓦上前將地牢的鎖給打開。


    幾人走了進去。


    阿莫斯聲音顫顫:“奧古斯大人昨天開始高燒不退,今天就忽然……頭發的顏色,臉的樣子都……”


    塔特爾湊過去看了一眼,奧古斯躺在床上,但是人已經不是奧古斯了。


    他還在昏迷中,黑發已經變淺變為金色,臉部輪廓也微微改變,看起來居然還是個娃娃臉,也更加少年氣一些。


    對於塔特爾來說,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是對於跟著塔特爾進了地牢湊到床邊看人的海勒姆和德克斯特來說,這張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個不是西維拉陛下從前還是公主的時候她身邊的侍衛嗎?”海勒姆喃喃地說,“叫什麽名字來著?”


    德克斯特沉聲提醒:“萊特?希伯,是萊斯?希伯的親弟弟,對了,就是我們臨走前想跟我們一起走的那個男人。”


    “?”海勒姆瞪大了眼睛,“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阿莫斯幾人怔怔地站在一旁,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茫然樣子。


    阿莫斯見塔特爾麵無表情站在一邊看戲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主神大人,這是怎麽迴事啊?”


    “嗯?什麽怎麽迴事?”


    “奧古斯大人,怎麽會變成別的人……?”


    塔特爾瞥了阿莫斯一眼:“哪有人會變成別的人。這個就是奧古斯大人。”


    “那、那這是為什麽……?”


    “不知道。”塔特爾聳了聳肩,“你們可以等到他醒來之後問他。”


    阿莫斯看起來一分鍾也等不了了,他不敢上前去跟正在瘋狂討論的出身貴族的海勒姆和德克斯特搭話,他環視四周,看著正靠著鐵欄打嗬欠的莉迪亞。


    “……公主殿下。”他走了過去。


    莉迪亞的視線放在了阿莫斯身上,她懶洋洋地推開了裝模作樣擋在自己麵前的以瓦,說道:“有何指教啊,阿莫斯大人?”


    阿莫斯的臉紅了紅,他強忍著尷尬,咬唇看著莉迪亞:“公主殿下昨天帶來的那位醫生,給奧古斯大人診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奧古斯大人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奇怪的狀況?”


    莉迪亞才沒有塔特爾這麽委婉,她淡淡地說:“托拜厄斯——就是昨天跟你們奧古斯大人診治的那位醫生——他說奧古斯長期服用一種可以時效性修改基因的藥劑,發燒是因為斷了藥,基因應激性修正,所以引發了發燒。也就是說,你們平常看到的奧古斯是假的。”


    她指了指床上昏迷著的金發青年:“這位才是真的。”


    阿莫斯的臉褪去了血色。


    偏偏莉迪亞還勾著唇,不忘提醒他:“對了,聽德克斯特大人剛剛叫他的名字,好像是萊特?希伯來著。照你們杜圖萊的習俗,這是不是個貴族呀……?”


    x


    西維拉從午睡中醒過來。


    她微微擰著眉,看著窗外如瀑的雨幕,招來侍衛問道:“牙蘭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嗎?”


    “沒有。”侍衛搖了搖頭。


    “……”西維拉抿緊唇,“海勒姆也就算了,這個人一向懶散又沒主見……怎麽連萊特也……”


    她略帶煩躁地擺了擺手,揮退了侍衛。


    侍女小心地靠過來,挽起西維拉的長發,握著梳子替她梳著頭發。


    她一邊梳著,一邊試探性地說道:“說起來,我昨天去給家裏的弟弟買糖的時候,繞得遠了些,路過了貴族居住區域那一片……好像晃眼看到了海勒姆大人騎著馬跑進了埃爾維斯家?”


    西維拉睜大眼,扭頭看她:“真的?!”


    “當然不敢騙陛下。”


    西維拉咬唇想了想,又招來侍衛,令他去埃爾維斯家拜訪,如果海勒姆真的迴來了,就立刻叫他來見自己。


    窗外的雷聲轟轟作響。


    西維拉偏頭瞥了眼窗外,歎道:“這個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停。”


    “夏天就是這樣,說下雨就下雨。”侍女笑道,“雷聲也嚇人。不過還好,天晴也會來得很快的。”


    ……


    而同一時刻,塔特爾左手捏著發光石,催動魔力照亮狹窄的地道,右手向後,握住了莉迪亞的手。


    “你小心點。”塔特爾絮絮地說,“路上有點滑,很暗,慢慢走,灰塵也多,你捂著點鼻子……咳咳!”


    莉迪亞見他自己被嗆到的模樣,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


    塔特爾沒工夫跟她計較,他拉著莉迪亞,慢慢在呈螺旋狀蜿蜒向下的階梯上行走著。


    莉迪亞小聲問道:“克萊夫一家……哥哥他們真的被關在這裏麵了?”


    “你以為隻有你們牙蘭有地牢嗎?”塔特爾淡淡地說道,“其實我來的次數也不多……總之這就是關人的地方。”


    兩人說話間,終於踏上了平坦的走廊,走廊兩邊有著黑漆漆的鐵欄,果然有了地牢的樣子。


    莉迪亞伸手整理自己的兜帽,白皙的小臉在兜帽間若隱若現,幾縷黑色的發絲也從帽間漏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塔特爾的錯覺,他總感覺莉迪亞自從迴到牙蘭、停止喝禁藥之後,就越來越漂亮了。


    比當初那個身材幹癟的矮個小少年不知道迷人多少。


    “……還好你是女的。”塔特爾忍不住喃喃地說。


    “?”莉迪亞抬眸看他,“怎麽?我是男的你不是也跟我表白了?”


    “……那是黑曆史,別提了。”塔特爾嘟囔,“我那時候不是以為你是男的嗎?”


    “你不喜歡男人,幹嘛還要跟我告白啊?”


    “你不是女的嗎?”


    “我那時候是男的啊……”


    塔特爾拽莉迪亞的手:“行了行了,走了,就你廢話多,還幹不幹正事?”


    “正事當然要幹。”莉迪亞甩開塔特爾的手,瞪大眼看著他,“我先告訴你,我哥哥跟我喝了藥之後的樣子一模一樣,除了比我高之外幾乎找不出不同點……”


    塔特爾莫名其妙:“然後?”


    “……然後你現在趕緊想想,你是喜歡男的我還是女的我。”莉迪亞嘟了嘟嘴,“萬一你看到我哥哥,對他一見鍾情了怎麽辦?”


    塔特爾:“……”


    塔特爾:“……我說一百遍了我是異性戀。”


    莉迪亞哼了一聲,表示並不相信。


    “……”塔特爾無奈,“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跟你是什麽性別有什麽關係?”


    “意思就是?”


    “意思就是隻要是你,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我都喜歡,行了吧!”塔特爾沒好氣地扯著莉迪亞的兜帽,“臉的話也無所謂,滿意了嗎?”


    莉迪亞眼珠轉了轉:“那你為什麽說還好我是女的。”


    “……”塔特爾支吾了一下,“那個,如果你是女的的話,我肯定是在上麵那一個……但你要是男的,我就不太確定了……”


    “上麵?什麽上麵?”


    “你廢話真多,還走不走了啊!”


    他倆明明是偷偷摸摸來杜圖萊的地牢劫人,偏偏打打鬧鬧跟春遊似的,很快就被巡遊的士兵發現了。


    “誰?!是誰在那兒!”


    莉迪亞&塔特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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